全軍列陣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皆在算計之內

“朝廷打壓上陽之心日漸篤定,你我,便皆為朝廷棄子。”

雙目赤紅的陳微微盤膝坐在蓮臺上,臉色卻格外的白,再加上那一身大紅色的錦袍,讓他人看起來有幾分妖異。

“我雖非上陽嫡系弟子,出身云州天水崖,初求學武館,后才被天水崖司禮神官收入門下,但我修行之心日漸篤定,也幸得有座師教我上陽道法,教我修行真意。”

陳微微掃視眾人后緩緩說道:“上陽是天下道統出處,若上陽不在,道統無存,道義無存。”

“我今日本該以代觀主之身份往臻元宮求見陛下,為上陽宮傳承要一個說法。”

“奈何,陛下并不見我,是為被奉辦處寧未末等奸邪之輩蒙蔽......”

他說到這停頓下來,眼神里的紅芒越發的熾烈。

“我不妨直言,身為上陽弟子當明白本源真理,世上可無大玉,不可無上陽。”

他從蓮臺上長身而起,一股狂意也跟著生長起來:“今日歌陵不容有上陽,他日上陽不容有大玉......然今日時局如此,我等若不低頭,奉玉傳承則滅,奉玉不存,上陽便沒了根基,于是上陽不存。”

“所以有心與我一道護教之弟子,自即日起便虛尊朝廷法令,我將下令封閉奉玉觀,將浴火紅蓮之心法傳授于你們。”

他不敢說三重蟬,所以自行取了個浴火紅蓮的名字。

“特殊時期,我不得已當行特殊手段,你們愿意

追隨我的我自然傾囊相授,若不愿追隨我的,現在可向我告知,我必然會有交代。”

站在大院子里的那些奉玉觀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之間倒是沒多少人敢直接做決定。

可是心懷怨氣者,十之七八。

他們不理解,上陽宮為朝廷做了那么多事,甚至連大玉立國都是在上陽宮的幫助下才行的,現在竟然不能容上陽傳承?

如果真的就這樣認命的話,那以后他們算什么?

自此之后便要被驅趕到冬泊那種地方去?不能再回中原?

就在這時候,一個身穿紅袍的禮教神官起身,先是朝著陳微微俯身一拜,然后才開口說話。

“觀主大人,我有心維護上陽,但奈何無力反抗陛下心意,我不想做上陽叛逆,也不想被朝廷定為叛逆,所以......我想請求關注準許我離開奉玉觀回家養老。”

陳微微看了看這個人,大概六七十歲年紀,在奉玉觀中做禮教神官也有十幾年,頗有些威望。

這個人的地位算不得多高,但態度卻至關重要。

如果就這樣放這人走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效仿,一旦開了口子,奉玉觀再難團結。

他剛要直接出手殺了這禮教神官,忽然腦海里出現了一道聲音。

“如果你殺了他,那會激起所有中立弟子的怒火,如果你真的想保住奉玉觀,還要暫時向朝廷妥協,那就放他走。”

“既然你想把不死魔功傳授給留下來的人,

那其實不必追求所有人都留下,放他們走,朝廷知道了會認為你是順從,你該懂我意思。”

聽到這聲音,陳微微心里有些煩躁。

那個黑衣老者是什么身份,其實他也大概猜測出來了,他自覺以現在恢復不死魔功的實力,未必不能與那家伙一戰。

但,卻格外兇險。

且那老家伙的說法又有道理,不妨就聽了他的。

于是陳微微語氣緩和的說道:“你若要回家養老,我自不會阻你,上陽弟子,當團結一心,不可互相為難,不可互相排斥,且,要尊重彼此選擇。”

他看向高熵吩咐道:“愿意離開的,每個人發足養家養老所需的銀錢,奉玉觀本有制度,按此制度發放,我曾得陛下賞賜,有些存項,雖然不多,但可都分發下去,一文不留,務求公平,無論是禮教神官還是入門弟子,所得之數都要一致。”

高熵心說這都要跑了難道觀主大人你不動手?不動手也就罷了還要給錢?

陳微微見高熵沒有馬上回應,他那雙血色眸子看過去,高熵立刻就被嚇了一跳,猶如被一條毒蛇盯上了一樣。

他立刻俯身道:“弟子遵命。”

此時那要走的禮教神官見陳微微如此態度,一時之間竟是又有些猶豫起來。

尤其是陳微微所言那句......上陽弟子當團結一心不可互相為難不可互相排斥,讓他心中立刻生出愧疚之意來。

但愧疚歸愧疚,他也不會因為陳

微微三言兩語就真重新做選擇留下來。

陳微微道:“愿意離開的人,我只求一事,他日朝廷若變本加厲還要對上陽下手,諸位縱不愿施以援手,也決不可落井下石。”

說完后他一擺手:“高熵,按我說的去登記造冊,逐一分發錢款,不可拖延推諉,更不可刁難同門。”

高熵再次俯身道:“弟子遵命。”

陳微微說完這句話后起身:“我現在要回去寫一份奏折,將奉玉觀封門修行之事上奏,唯愿你我皆能平安度過此劫......留待他日,光耀上陽。”

說完按照上陽禮法行禮。

所有弟子,哪怕是那些想要離開的也全都肅立還禮。

在這一刻,莫名其妙的,曾經看不起陳微微的人也對他生出無窮敬畏來。

藏身于暗處的黑衣老者滿意的點了點頭,雖然他還是決定得走,可他也著實不愿意看到奉玉觀就此被朝廷廢了,不愿意看到上陽宮從此在中原失去傳承。

所以他才會出言提醒陳微微,哪怕他確實對陳微微無比厭惡。

那天如果不是林葉突然出現的話,他還真的可能忍不住出手將陳微微滅了。

現在,他看到陳微微竟然恢復了不死魔功,連他心里,也有了幾分糾結。

若是陳微微以向弟子們傳授魔功來維持奉玉觀地位,將來以大修為之力逼迫天子低頭,那這樣的上陽宮還是上陽宮?那這樣的上陽道義還是道義?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

了,只覺得上陽宮若是沒了,那再純粹的上陽宮又有什么意義?

陳微微此舉確實收獲了不少人心,那些曾經鄙視他非奉玉觀嫡系傳人的人也放下了成見。

之前見到陳微微以魔功身法殺人屠戮,不少人其實真的心有抵觸。

然而,也有不少人動了邪念。

如此修行,那進境自然神速。

能修行所謂的浴火紅蓮,便可直接吸取別人血氣內勁,吸血氣可駐青春,吸內勁可增修為,你說他是魔功他就是,但你說他是神功難道就有什么不妥的?

不久之后,有奉玉觀的弟子陸續離開的消息就傳揚出去。

百姓們得知之后,也是一陣陣唏噓感慨。

曾經的奉玉觀在歌陵城內地位,大概與臻元宮相差無幾。

百姓們多信奉上陽,奉玉觀便是上陽傳人心中的圣地。

之前太上圣君以溫水之策逐漸削弱上陽的時候,百姓們其實并沒有多少感觸。

比如之前太上圣君讓辛言缺成為奉玉觀觀主,緊跟著再讓辛言缺成為上陽宮掌教真人。

再之后,辛言缺得禪讓皇位,身兼三職,此時太上圣君授意取消觀主之位,百姓們并不會覺得突兀。

可如此,并不能讓百姓們對上陽宮心生厭惡。

若要將上陽宮影響消除,首先要將上陽宮神位從百姓們心中扒掉。

所以,才有了陳微微得勢。

因為陳微微確實不聰明,在某些時候還充滿了自大和愚蠢。

這樣一個人,完全符合太上圣君需要

,用陳微微將奉玉觀乃至于上陽宮的名望徹底摧毀,百姓們才不會在將來對朝廷排擠打壓上陽宮有所抵觸甚至是反抗。

現在,一切都水到渠成。

做什么,才能讓上陽宮在百姓們心中的神位坍塌?

沒有什么是比讓百姓們自己去覺得,原來上陽宮里沒有神更直接了。

水到渠成......陳微微恢復不死魔功,而當初為他拔除不死魔功的可是掌教真人。

一天后,皓園。

坐在小河旁邊垂釣的太上圣君看起來像是快睡著了,身子都在微微的前后搖擺著。

萬貴妃則帶著綠琳和白鳥這兩個已經學的足夠乖巧的侍女,在遠處學著分辨野菜。

老掌教已離開歌陵,皓園里那位老祖宗也不在,所以此時坐鎮的除了萬貴妃之外,是大禮教聶無羈和大禮教陸駿集,以及皓園里一位主事的女子。

在這樣的地方,太上圣君的安全根本就不必有絲毫擔憂。

“圣君。”

聶無羈走到近前微微附身道:“大將軍派人回來了,是聶靈山和朱小祝。”

太上圣君點了點頭:“讓他們到近前來。”

不多時,聶靈山和朱小祝兩個人快步過來,同時行禮。

“別那么多規矩了,朕現在不是皇帝了。”

朕,現在不是皇帝了......

聶靈山道:“陛下,臣等打探來消息,昨日奉玉觀內發生了巨大變故。”

太上圣君問道:“是陳微微把那些他招募來的江湖客,都給親手宰了?

聶靈山一怔:“陛下消息來的真快。”

朱小祝道:“你懂什么!陛下必然是推測出來的。”

聶靈山瞪了他一眼,心說這么好的馬屁又被那個家伙搶走了。

太上圣君問:“除此之外呢?”

聶靈山道:“奉玉觀內不少弟子離開,有禮教神官,也有尋常弟子,從昨日至今,走了大概已有兩百余人。”

太上圣君點頭。

這當然也不是什么值得他在意的事,畢竟確實都在他預料之中。

在老掌教陪他回歌陵的路上,太上圣君對于陳微微會做出什么反應都已經算的清清楚楚。

就連陳微微會回復不死魔功,也都在預料之中。

因為那不死魔功有沒有徹底拔除,沒人比老掌教更清楚。

“朕已經給宮里寫過信,奉玉觀的事盯著就是了,不管怎么發展,任由其發展,另外......你告訴林葉,朕讓他帶著人悄悄回來,還讓他多和寧未末見見面,他該知道朕是什么心思。”

聶靈山道:“大將軍已經安排過了,他帶回來的人分批嚴密保護著奉辦處里的輔臣大人們,尤其是寧大人和幾位次輔大人。”

太上圣君點頭:“很好。”

一旦陳微微在極度的憤怒和怨恨之下,沖破老掌教在他身體里留下的禁制而恢復不死魔功,那陳微微必然會想著反擊,最合理的反擊當然是傳授給更多人不死魔功。

一旦奉玉觀內的弟子們人人修行魔功,那將來被百姓們知道了

的話......奉玉觀便不是神壇,而是魔宮。

太上圣君看向聶靈山問道:“那小子呢?”

聶靈山道:“大將軍說,為了好好打探消息,也為了能讓奉玉觀里那個鬼能找到他,所以大將軍只好委屈的住在教坊司。”

太上圣君微微一愣。

聶靈山嘆道:“大將軍為人正派,就算是在教坊司也目不斜視,若是一直都在那種地方等著,真是難為他了。”

太上圣君也嘆道:“這么生硬的馬屁你也拍,真是難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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