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君稽知道楚淡容和楚定從他們住在何處,此時心急如焚,縱掠之際,宛若暮光流影。
這林滿亭城本就不大,以莊君稽的速度,無需多久就能趕到。
小城宵禁,此時天黑,大街上不見一人,連夜風都顯得那么安靜。
莊君稽身邊的風,卻很烈。
他身形在屋脊上一閃一閃的出現,正疾掠間,忽然看到前邊有什么東西亮了一下。
那光微弱,一閃即逝。
莊君稽眼神微凜,身前驟然出現一道青芒。
青鳥劍剛剛出現的時候,依然只有寸許大小,在莊君稽身前上下左右的急速移動,猶如蜂鳥。
迎面而來的弩箭,卻被青鳥盡數擊落,一支都沒遺漏。
莊君稽腳步一停,四周出現不少黑衣人,手中雙發弩朝著他點射,弩箭自四面八方而來。
莊君稽手指一轉,青鳥劍圍著他身體盤旋一周,若是從高處往下看,便能見那青芒迅疾的在莊君稽周圍畫出一圈光華。
這光華中,還有火星四濺。
所有弩箭,不可近身。
莊君稽再次發力,身子向前疾掠,青鳥劍回來在他身邊伴飛。
只要有弩箭靠近,青鳥便立刻迎擊過去,只一撞,便將弩箭崩碎。
箭簇精鋼打造,也擋不住青鳥一啄。
三息之后,莊君稽落在一處院子里,他往前看,只見一根柱子上,楚家兄弟被綁在那。
兩個人都被封住了嘴巴難以出聲,見莊君稽來,兩人同時扭動,可被捆的太緊,連扭動的幅度都很小。
莊君稽快步朝著他倆過去,明知道會有埋伏,可根本不管那么多。
他是莊君稽,他是云州城里義薄云天青鳥樓當家,就算是敵對勢力的人,也要敬他一聲先生。
明知楚家兄弟被綁在這必然有蹊蹺,莊君稽的步伐卻無一絲遲疑。
在他靠近那木樁的時候,忽然間從地下鉆出來幾個人,帶著一身土氣。
這幾人出現后就朝著莊君稽身上灑粉末,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莊君稽雙手往下一壓,一股氣浪從天而降,那些粉末直接被壓了下去。
令人覺得恐怖的是,那些粉末落地之后,竟然沒有往四周噴散卷動,而是穩穩的落在地上,一動不動。
像是無數細小之極的鐵粉落下去,而地面變成了一整塊磁鐵,直接把粉末牢牢吸住。
這樣做,對于內勁的消耗自然更大,可莊君稽不想讓那些粉末落地后席卷,跑到楚家兄弟那邊去。
在他雙掌下壓的同時,青鳥圍著他轉了兩圈,那些偷襲他的人,全都是一模一樣的死法。
皆被青鳥擊穿太陽穴,鉆進鉆出,速度快絕。
見莊君稽還在靠近,楚家兄弟扭動的更加劇烈起來。
可兩人顯然是被用了什么藥,明顯沒有力氣,不然的話,靠一些繩索鐵鏈,一根木樁,又怎么可能困得住他倆。
他倆都不是武岳境的強者,可他倆都已在拔萃巔峰。
莊君稽伸手往前一指,青鳥發出一聲錚鳴,其聲如鳳啼。
嘹亮脆音一響,青鳥已在楚家兄弟身邊來回沖撞,叮叮當當中,鎖鏈被一層一層的斬斷。
可就在這一刻,莊君稽腳下忽然出現了一張網。
從四面埋伏的人奮力拉起來,莊君稽在片刻間就雙腳離地。
也是在這瞬間,莊君稽臉色微微一變,腳下踩著的網不對勁。
網上似乎有什么尖銳的東西,刺穿了他的鞋底。
他長身而起,身子筆直拔高。
與此同時,他腳下一發力,內勁游走,被刺破的地方,擠出去不少血液。
他反應已經極快,可沒想到那東西上的藥勁竟然那么大。
沖起之后,莊君稽竟是恍惚了一下,腦子里有些暈眩。
這東西肯定不是毒藥,進入血液后藥效發揮的如此之快,若是毒藥的話,此時莊君稽怕已經沒有反抗之力了。
此時青鳥已經將楚家兄弟身上的鎖鏈撞開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腿上還纏繞著的。
莊君稽在這種情況下,依然沒有將青鳥召回。
他凝聚念力,內勁遙控,青鳥又撞向楚家兄弟腿上的鎖鏈。
那兩人竟是連抬手把嘴里堵著的東西拔掉的力氣都沒有,上半身軟綿綿的,同時前傾出去。
就在這一刻,莊君稽看到了不對勁。
在兩個人身體分開的那一瞬間,兩人背后夾著的一張奇怪的紙燃燒起來。
而那根木樁上,竟是綁了一圈炮藥,應是如制造煙花的火藥差不多。
可是威力卻大的多了。
眼看著就要爆開的瞬間,半空之中的莊君稽雙手齊出。
右手虛空一握。
磅礴的內勁化作無形之力,硬生生將即將爆開的東西壓制住,那一團火光裂而不炸。
莊君稽左手左右一擺,楚家兄弟就被一股力量帶的飛了出去。
一件飛器擊穿了莊君稽的胸膛,距離心臟,只差毫厘。
莊君稽一聲悶哼,撐著的那口氣在瞬間就散了,從半空中跌落下來。
那張網把他兜住,四周埋伏著的人轉動著跑起來,把網死死纏住。
“就知道還有同黨。”
正房的屋門吱呀一聲被人從里邊拉開,一襲長衫的谷微山邁步走出來,看得出,臉色得意。
“想不到,來的竟是云州城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谷微山一邊走一邊說道:“那青芒起時,我就猜到你身份了。”
他走到莊君稽不遠處,低頭看著,眼神里滿是戲謔。
“武岳境的高手,想榮華,想富貴,何其簡單,可你非要和朝廷作對。”
這張網是御凌衛特制的東西,專門用來對付實力強大的修行之人。
網上有無數尖刺,尖刺上都有特制的藥,毒性一般,卻能在瞬間使人麻痹。
莊君稽能撐了一會兒,已經出乎谷微山的預料。
“偷雞不成蝕把米。”
谷微山道:“人救不了,還把自己撘進來。”
說到這,他一擺手:“綁了,一并帶回去。”
他手下御凌衛隨即上前,每個人手上都帶著厚厚的手套,應該不是布也不是皮子,隱隱有金屬光澤。
他們上前將網又收緊,一圈一圈的纏繞在莊君稽身上。
谷微山轉身往外走,根本就沒有去在意楚家兄弟。
那兩個人的實力,還不夠資格入他的眼。
四個人過去抬了楚家兄弟,四個人抬了莊君稽,跟在谷微山身后準備離開。
就在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忽然聽到莊君稽像是輕聲說了一句什么。
谷微山回頭,眉頭一皺。
“潤萬物,細無聲。”
莊君稽說的,是這六個字。
下一息,抬著他走的那四個御凌衛,忽然間就爆開了。
不是被人以外力狂暴打碎的那種爆開,而是從內而外的爆開。
天知道,什么時候莊君稽把內勁送入了這四個人體內。
那四人毫無察覺,連一絲異樣都沒有。
四個人爆開的樣子,比重錘砸碎四個西瓜還要碎。
骨肉橫飛,血霧噴灑。
那張綁著莊君稽的網,在四人碎了之后竟是沒有落地。
莊君稽仿佛是漂浮在水面上一樣,身子有微微起伏,可就是不會掉下來。
“那就破了吧。”
莊君稽竟是在半空之中站了起來,那張網里,有白光閃閃爍爍。
下一息,千百道光華從網中透射出來,那網在轉瞬間就變成了無數碎片。
莊君稽身上的氣息,也變了。
他往前跨一步。
武岳境二芒。
再往前跨一步。
武岳境三芒。
身上那些細小的傷口中,每一處都有一滴血滲透出來,很細微,每一滴也只有蟲蟻大小。
每一滴血看起來都不是紅色的,確切的說,那可能都不是血。
他體內的藥,被他全都逼了出來,而他身上那無數細微的傷口,以極快的速度愈合。
隨著他看向四周,眼神所過之處,那些細小血珠兒瞬間爆射出去。
那些御凌衛,只片刻之間就被打的千瘡百孔。
可被四個人抬著的楚家兄弟,竟是沒有被打中一下。
被擊中的御凌衛,看看他們的臉,就好像突然多了許多麻子似的。
每一處傷口,都不及芝麻大。
此時此刻,谷微山的臉色變了,變得格外的難看。
莊君稽臉色平靜的看著谷微山,眼神之中連一點感情都沒有,無貪嗔癡,是無人間欲,甚至無殺念。
可是,殺念就在那。
谷微山明顯緊張的受不了,雙手抬起,幾件飛器就漂浮在他身邊。
“莊君稽!”
谷微山道:“你我皆為武岳境,真要是以命相搏,你未必能全身而退。”
他大聲道:“我今天放你走,咱們的事,以后再說。”
莊君稽上下打量了一下,微微搖頭:“你不過武岳一芒。”
谷微山道:“那又如何,真拼了,也能換你一命。”
莊君稽:“你不能。”
他側頭看了一眼,楚家兄弟掉在地上,雖軟弱無力,可看起來并無性命之憂。
然而,跟著楚家兄弟的那些青鳥樓的漢子,應都已被殺害。
“青鳥,來。”
隨著莊君稽溫柔聲落,青鳥就飛到他身邊,漂在莊君稽一側。
他看向谷微山,青鳥瞬間暴漲。
寸許小劍,剎那而已,變成數丈長的巨劍,青光炸裂。
谷微山大驚。
所有飛器迎向青芒,同時雙手往外猛的一推。
雙掌之下颶風起,一位武岳境一芒強者的所有實力,在這一刻被催發出來,絲毫也不隱藏。
飛器阻攔之下,青鳥的速度稍稍慢了些,緊跟著,狂瀾內勁瞬息而至,在青鳥前邊形成了一堵無形的墻壁。
青鳥在墻壁上狠狠的刺,那膜一樣的墻壁被頂的逐漸變形。
而這,只是轉瞬之間發生的事。
也只有這轉瞬了。
轉瞬之后,一道劍意突然出現在谷微山的額頭前邊,一劍將谷微山洞穿。
谷微山身子僵硬了一下后,往后仰倒。
無形劍氣。
莊君稽看著那尸體,依然平靜的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他什么都沒干一樣。
“我觀有形流水,悟無形劍意......本想留到以后,待他最需要的時候才破入此境......”
莊君稽輕輕嘆了口氣。
他轉身走向楚家兄弟,然后腳步停住,在楚家兄弟那邊,不知道什么時候,竟是出現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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