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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師雄看向闊首挺胸坐在馬背上的忽勒堅目光遠視,似乎完全不擔心這邊會無視摩黎忽的命令,他心里只是苦澀。
赤扈人倘若只是迫使他們在岢嵐城大開殺戒,他心里還好受一些,卻未曾想還勒令他率部強攻西山,逼迫他們與朔州兵馬拼消耗。
然而他們有選擇嗎?
“準備強攻州衙!王高行、錢擇瑞這些人個個自視清高,今日就叫他們見著棺材落淚!”曹師雄臉色陰晴不定的沉吟許久,最終咬牙給孟平下令,使他著手強攻州衙,放棄勸降。
“啐!”孟平恨恨的將一口濃痰吐到冰實的泥地里,心里氣憤難平,但長吐了幾口氣,終究沒有說什么,悶聲走開,去準備強攻州衙的事宜。
在距離州衙不遠處的一棟臨街鋪樓里,在一扇木窗后,有幾雙眼睛從縫隙間盯住州衙南門左右。見赤扈騎兵抵臨后,曹師雄便改變策略,準備著手強攻州衙,鋪樓里眾人皆驚疑不定。
“曹師雄這是怎么回事,不打算勸降王高行、錢擇瑞、荀延年等人,他這是要準備強攻進去,血洗岢嵐城嗎?”周景疑惑的問道。
王高行、錢擇瑞、荀延年等人能警惕起來,甚至搶在曹師雄正式投敵之前聚攏廂軍抵抗,實是周景等人受徐懷的差遣,一直在暗中散播消息。
當然,徐懷從頭到尾都沒有指望王高行、錢擇瑞、荀延年等人憑借兩千廂軍,就有能力將曹師雄從岢嵐城驅逐出去。
他之所以決定這么做,最為關鍵的還是希望能為嵐州的其他勢力,多爭取一些時間。
曹師雄早就有投敵之意,這也意味他對朔州最為忌憚,必然要將主要兵馬駐于陽口、寧武防范桐柏山卒悍然南下——至于桐柏山卒會不會經西山逃往府州,對曹師雄等朔州降將來說,影響并沒有多大。
這也意味著王高行、錢擇瑞、荀延年聚攏廂軍控制嵐州州衙,曹師雄只能將手下剩余的軍事力量集中起來優先保證嵐州重鎮岢嵐城不出什么亂子,從而無暇他顧,為雷騰、朱潤以及解忠等人在嵐谷以及樓煩縣等地方勢力看清楚形勢、做出正確的決定,爭取到極寶貴的兩三天時間。
要不然的話,曹師雄很可能僅需一紙公函,就能將王高行、錢擇瑞、荀延年、雷騰、朱潤、解忠等人都誘騙到寧武囚禁起來,從而輕而易舉的控制嵐州全境。
曹師雄出兵圍困州衙一夜都沒有動手,周景他們看得出曹師雄還是想脅裹王高行及地方勢力一起投向赤扈人,卻沒想到一隊赤扈騎兵在晨曦中馳入岢嵐,就直接叫曹師雄改變了主意。
“一定是發生了什么變故,我們即刻出城……”徐武坤說道。
曹師雄此時放棄拉攏地方勢力的努力,決意強攻州衙,接下來很可能會血洗州城,清剿地方上有可能還忠于越廷的勢力及可疑人物。
他們要是繼續潛伏在岢嵐城里,一來不能再發揮什么作用,還要面臨不必要的風險,還不如趁曹師雄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州衙之內,趁機潛出岢嵐城去。
岢嵐作為嵐州州治,城池不小,原先駐守四城的守兵都被曹師雄調去圍攻州衙,剩下不多的兵馬僅夠用來封鎖城門進出。
徐武坤、周景他們在晨曦里潛行到岢嵐城西南角,看左右沒有軍卒防守,直接拿鉤索攀上城墻,這時候他們扭頭看去,一隊叛軍兵卒抱住一根房梁正好將州衙南門撞開。
在徐武坤、周景他們眼里,叛軍戰斗力談不上多強,但平時主要在各院司衙門充役卒、沒有什么操訓、老弱病殘充塞的廂軍則顯然要更差勁。
州衙南門被撞開后,里面的廂軍拿刀盾頂著箭矢抵擋了一陣子,但在孟平親率數十精銳甲卒如狼似虎殺入后,很快就被殺得驚駭四逃。
徐武坤、周景眼睜睜看著叛軍像洪流一般涌入州衙。
廂軍的抵擋力度,實要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弱得多,他們懷疑曹師雄都不屑半天時間,就能徹底控制岢嵐城的形勢。
曹師雄昨夜出兵圍困州衙,消息應該在今日凌晨之前,就已經傳到嵐谷縣了,徐武坤、周景他們也不清楚雷騰、朱潤、解忠等人聽到這一消息之后,會有怎樣的反應。
第一次北征伐燕失利之后,雷騰、朱潤二人跟曹師雄等朔州降將走得很近,但他們這之前主要還是為了爭取在天雄軍內部的位子。
倘若雷騰、朱潤二人被曹師雄圍困住或捉住,朔州對他們還不抱太大的期待,但曹師雄暫時還沒有來得及騰出手來兼顧到嵐谷,有些事未嘗不能爭取一二。
徐武坤、周景與城外接應的人手會合之后,立刻乘馬西上,經黃龍坡驛穿過管涔山馳入嵐谷縣境內。
由于寧武、陽口一線的兵馬,都在曹師雄等朔州降將的控制之下,伐燕軍潰敗的消息,還沒有在嵐谷縣民間傳開。
徐武坤他們一路上還沒有看到倉皇逃難的人群,不過也沒有見到任何軍卒出沒。
可見雷騰、解忠、朱潤等人得知曹師雄出兵圍困州衙的消息之后,壓根也沒有出兵鎮壓或抵擋叛軍的想法,這時候應該將兵馬都收攏回城砦了。
這也是他們在這混亂之時,唯有倚來自恃的根底了。
“我們去哪里?”周景勒馬停在管涔山西北麓的山頭,往西北眺望過去。
眼前是位于管涔山與西山之間的草城川,是河東西北部為數不多的水草豐美之地,但位于燕越邊境,農耕荒廢,長滿離離荒草,僅在軍砦城池附近有少量的土地開墾囤種。
除嵐谷城外,大越還修筑草城、廣武等軍砦,修建延伸到府州境內的裹石邊墻防御胡騎南下。
“我們去廣武砦。”徐武坤說道。
廣武砦是解忠的防區。
解忠因與朱沆及桐柏山眾人走得近,在確定天雄軍第九將都指揮使時,沒能競爭過雷騰,一直對曹師雄心存怨意。
赤扈正式宣戰之后,徐懷的計劃,一是盡可能說服朱潤、雷騰率部撤往府州,但同時則期待能說服解忠與他們同進退。除了以往的情誼,除了解忠他也自以為乃是王系一員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廣武砦乃是從嵐谷進入西山的要隘。
廣武砦的得失,關系到從朔州經西山撤往府州這一通道的側翼安全。
即便解忠無心跟朔州共進退,想提前撤往府州,桐柏山眾人也要從解忠手里接管廣武砦,絕不能坐看其落入曹師雄的手里。
這時候也顧不上體恤馬力,徐武坤、周景等人快馬加鞭,趕在午前抵達廣武砦前。
廣武砦東倚管涔山崎嶇的峰嶺,西北方向則是綿延百里,沿西山南麓坡嵐修筑的邊墻,也曾是燕越兩國的界墻,誰曾想大燕國即將徹底的成為歷史。
廣武砦不大,周遭僅三里許,夯土城墻包裹磚石有三丈余高,矗立管涔山與西山之間,可謂是一座易守難攻的堅塞。
除了數百戶邊民外,解忠在此統領禁廂軍兵卒有一千五百人。
現在廣武砦寨門緊閉,砦外看不到人影。
即便有兵部郎中劉俊前往大同勸降卻被射殺城下的前車之鑒,徐武坤還是與周景硬著頭皮,驅馬來到廣武砦前,喊話道:“解軍侯可在砦中,朔州徐武坤、周景有要事趕來相告……”
片晌后,砦門直接打開,卻見徐武磧、史軫陪同解忠在砦門里相迎。
徐武坤最后一絲擔憂落地,與周景牽馬往砦中走去,跟解忠、徐武磧、史軫見過禮后,說道:“曹師雄起初出兵僅是圍住州衙,但晨時有一隊赤扈騎兵直接馳入岢嵐,曹師雄這時才突然決定強攻州衙,我們逃出城時,州衙已經陷落,王高行、錢擇瑞、荀延年等郎君怕已是兇多吉少了——現在晉公山那邊是什么情形?”
“昨夜赤扈在懷仁、金城一帶的騎兵,往晉公山方向聚集而去,史先生以為赤扈人不可能這么輕易就被徐懷吸引過來,擔心赤扈人會使曹師雄強攻廣武,特地拉我過來拜見解軍侯,共議守御廣武之事……”徐武磧說道。
“曹師雄如此滑脫,會輕易跟我們硬碰硬?”徐武坤有些不解的問道。
“赤扈人崛起西北大漠,完成從集中王朝的蛻變之后,對降附勢力的掌握,要比傳統的部族聯盟嚴厲得多;而對降附勢力里的殘兵弱兵,也從來都習慣用血腥戰事進行無情的淘汰,”史軫說道,“西山蕃胡襲擾朔州,就有赤扈人的身影,他們之前就已經有所關注朔州,史某覺得赤扈人不會對徐軍侯太輕敵;我們應該要立時加強廣武的防御……”
徐武坤有些遲疑的朝徐武磧看過去。
他們手里的兵力太有限了,滿打滿算才五千人。
他們要是提前調兵進廣武砦加強防御,那留在猴兒塢、朔州城一帶接應兵力就會大減,很可能就只能眼睜睜看著赤扈人僅用一兩千騎兵,就將晉公山與西山之間的缺口切斷。
不過,要是史軫的判斷沒錯,他們卻沒有及時調兵過來,解忠其部僅有一千五百人心惶惶的禁廂軍,又如何抵擋數倍乃至十倍叛軍的圍攻?←→新書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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