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諸部每年會上繳一些朝貢,但這些都需要押解京中,地方沒有截留的權力。
也就是說就算朱芝赴任后籌建司戶廳,理論上也沒有權力從地方籌措錢糧、征用差役,去維持衙署的運轉。
錢云書就想看看朱芝如何自行組建衙署并維持運轉,想看看朱家以及樞密使胡楷到底有多大的力度支持朱芝在邛崍山里搞事情。
朱芝打量了李且、寇石鋒二人幾眼,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們是錢云書的心腹、親信,蔡宜都未必能差使得動,笑著說道:
“朱芝進山之后,不能及時聽候州君、蔡通判的差遣,殊為憾事,但朱芝會在嘉州城設一處名為豐月樓的會館以為聯絡之用,州君、蔡通判但有什么差遣、訓示,著人聯絡此處即可……”
一來鑄鋒堂設于嘉州的鋪院需要一個半官方的身份,二來蘇求承、朱芝也想著他們進入邛崍山之后的作為,盡可能不直接暴露在嘉州的視野之下,但在錢云書、蔡宜聽來,卻是朱芝將譜擺得夠大。
錢云書盡可能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悉聽尊便!”
張雄山、趙善要隨時關注契丹殘部在邛崍山以西的局勢變化,還要率部封鎖彌勒山化林坪的通道,盡可能將邛崍山分隔開來,蘇求承則主要負責京襄在嘉州及黎州的人馬及物資調用,需要隨時跟隨在朱芝身邊,不會長駐嘉州——朱芝就指定鑄鋒堂的另一名執事長駐嘉州,兼顧與嘉州州衙的聯絡。
在錢云書、蔡宜等接觸,在嘉州層面完成赴任的程序之后,朱芝、朱桐、蘇求承次日前往九黎鎮就任;嘉州州衙書辦李且攜帶告函同行。
從嘉州城到地形相對開闊的龍游縣,水路尚通,但從龍游縣繼續往西深入邛崍山之中,九月上旬的大渡水雖說寬逾六七十丈,但沿岸皆懸崖峭壁,水勢極其湍急,當地沒有哪艘舟船敢在這個時節逆流行于大渡水之上。
眾人在百余京襄精銳所扮的家兵簇擁下,沿著邛崍山南脈余支大相嶺群山之間的野徑西進,一路跋涉六日后才趕到青羌喬氏部族所居的九黎鎮。
九黎鎮位于群嶺環抱的一片河谷地之中,河谷的東北面乃大相嶺巍峨群山,與嘉州龍游縣相隔;西北為彌勒嶺,皆為邛崍山南脈余支,大渡水從大相嶺、彌勒嶺的南側繞過,而在大渡水的南岸則是大涼山的巍峨群嶺,一眼望不到盡頭。
喬氏作為青羌一支,在河谷之中棲息繁衍上千年,族眾萬余,乃是黎州青羌諸部最為強大的一支;朱芝他們翻過大相嶺西麓的野豬坪,就見十數座寨子分布于河谷四周,層層疊疊、沿山坡而建的土屋茅舍展現于眼前。
除了大渡河從河谷地的南半部流淌而過,還有一條名為松林溪的河流發源于北面的群山之中,從大相嶺與彌勒嶺之間的山谷南下,最終匯入大渡水之中。
在松林溪與大渡水的交會之處,西北岸有一座長條形的土坡斜伸出遼闊的水域之中,土坡之上鱗次櫛比,建筑更為密集、整飭,有不少舟船停泊在碼頭旁。
那里就是眾人此行的目的地九黎鎮。
大渡水大多數流段因為流急灘險,不利于航行,但從九黎鎮到龍游縣這一流段,除了汛季水流極為湍急外,其他時節水勢較為平緩,河道也足夠深闊,可供舟船通行,因此與外界的溝通頗為緊密。
九黎鎮因此也成為邛崍山南麓諸部與外界聯系的一個核心節點。
除了青羌諸部的物資多通過此地順流而下,前往嘉州貿易外,也有不少漢人商賈前來九黎鎮駐足,收購當地盛產的胡椒、丹砂,再運出山牟利。
青羌喬氏一脈在很多風俗習慣上,跟漢人沒有太大的區別,家主喬冠元甚至早年還在嘉州城就讀當時的名士周敦義門下,考取過舉人。
之前怕打草驚蛇,鑄鋒堂僅有十數人以收購山貨的名義進入九黎鎮,暗中搜集消息。
雖說青羌喬氏一脈與中原同化較深,但此前執行上百年的羈縻之政,喬氏一直都在這里的土皇帝,家族首領世襲刺史一職已經有七八代了,對普通族眾掌握生殺大權。
除了少量象征性的貢賦外,喬氏也不需要額外繳內賦稅,不受朝廷管束,千余寨丁又是喬氏絕對掌握的私兵。
因此眾人也難以指望他們對朱芝代表朝廷以司戶參軍進駐九黎鎮會歡欣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