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邊坐。”

在利奧波德難以置信的矚目中，被他一語窺破身份的戴維不但沒有絲毫緊張感，反而笑意盎然的如同相交多年的好友似的，伸手拍了拍身旁一手之遙的墻垛，示意他落座身旁。

而一旁同樣臉色蒼白的劍舞者葉芙根尼，如同被牽線的木偶似的。

于身后一眾不明真相的貴族們欣賞羨慕的目光中，給他們斟了兩杯血色的葡萄酒。

戴維眼見對方仍舊呆在原地，也不以為意，顧自端起一杯來品嘗后又放下。

他砸了咂嘴，遙望著前方被精靈盛大妝扮的演講臺，看著那些面露期待仿佛要見證什么重大歷史事件的參會者們，旋即高興的像個孩子似的一拍手掌，滿是感慨贊嘆的扭頭問詢道：

“利奧波德，你來看看，我是不是很會選位置？這里雖然不是展會中心，從這里卻能夠一覽全局，俯瞰大半個德文塞爾城區，夜色下，景色絕美，風也溫柔，而我的身后，也都是德文塞爾的貴族領主們，一個個能說會道，又善解人意，我超喜歡這里的。”

可戴維越是這么熱情的滔滔不絕，利奧波德的神情就越加的難看。

他咽了口唾沫，壓低著自己的聲音，有些艱難的開口，試圖斡旋的問道：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這得取決于我們的女王陛下，準備做些什么啊？也許，會像你們當年，做的一樣呢。”

戴維臉上的笑意，越加和善了起來。

如同他意料之中的那樣。

利奧波德在認出他后，并沒有選擇在第一時間就曝光他的身份并群起而攻之。

也沒有選擇當機立斷呼喚自己的神祇。

利奧波德毋庸置疑是名優秀的神選者。

卻終究不是一個無牽無掛舍己為人的圣人。

對方雖然在兩年前的那場蒙特羅海岸之戰中是第一個被戴維‘掛到冥河喝水的’。

但后續己方全滅的戰報，足以讓他清楚的明白，一旦選擇在此時此刻跟戴維撕破臉皮掰頭，到底意味著什么。

答案只有一個。

他們之間的戰斗，將不可避免的，再次秒速升格到神臨戰爭！

然后神之戰的余波，將像夷平蒙特羅礦石鎮乃至隔壁的托卡馬克要塞那樣。

把整個德文塞爾。

一同湮滅。

尤其是在強力之神帕芙菈那可怕的裂變神擊之下。

甚至可能很多精靈會落得跟神眷維萊莉她們一樣凄慘的下場。

連靈魂都無法順利回歸阿梵多神國。

戴維這兩年中調查過包括利奧波德在內的精靈王國的幾乎所有重要高層。

其中利奧波德雖然一貫給人以冷酷寡言獨來獨往的形象。

但對方，也是有家世的。

戴維看過他們的魔法留影照片。

很幸福美滿的一家。

尤其是精靈女王阿拉斯希亞為了更好的如臂指使這些傳奇強者，根據對方的喜好，都是留了些鎖鏈的。

就像利奧波德的一家，精靈女王阿拉斯希亞就以能夠給與他們更好的照料保護的名義，將他們一家子都隨之從永聚島搬到了德文塞爾。

可此時的這份‘照顧’，卻成了利奧波德最大的掣肘。

戴維這條赤紅災厄此刻所能帶來的破壞與威脅，是自巨龍世代落幕后，所有精靈們所面臨，前所未有過的。

利奧波德當然明白精靈女王阿拉斯希亞此刻準備做什么。

以及能夠想象到對方由此可能會做出怎樣可怕的舉動。

他無法想象那種可怕的后果。

這一刻，渾身冰冷的利奧波德只覺自己.

如臨深淵。

他在注視著深淵時。

深淵亦在凝視著他。

終于，在這種煎熬下，他近乎崩潰的哀求道：

“你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提出來！我們大可以坐下來談，只要你愿意，我都會竭力去向女王陛下爭取.”

卻是被戴維面無表情的打斷道：

“利奧波德，我們其實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不是嗎？事涉種族之爭，身處時代浪潮之下，我們，都不過是被命運洪流所裹挾著向前走的可憐蟲罷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海岸之戰干掉過對方一次的緣故。

還是晉升傳奇之后，以一名高等精靈的身份在這片精靈國度中生活了兩年之久。

戴維發現自己，似乎并沒有過往那么厭恨對方了。

他們，都不過是雙方神祇或為了各自種族的利益，或為了自己萬年以降的執念，布局棋盤上的棋子罷了。

哪怕身為執棋者之一的提亞瑪特已經提前離場了，可已經身處局中的他們，卻為了自己的大龍不被對方‘吃掉’，而不得不將這局棋，繼續走下去。

他們，都早已沒有退路可言。

利奧波德聽聞戴維難得如此坦誠的話語，一時間，竟是無言以對。

他唯有痛苦的閉上雙眼，握緊了雙拳。

這時，身后不遠處的艾理亞似乎也看出了雙方不同尋常的異樣，面色忐忑的上前問詢道：

“利奧波德.薩菲羅斯你們，認識？”

聽到這個聲音，利奧波德這才恍然驚覺。

精靈王國除了自己之外的另一名神選，也在這里！

難道這，也在對方的計劃之中？

好狠的心，好陰毒的計！

“艾理亞”戴維的目光，這才落在對方身上，神情，有些復雜。

艾理亞的出現，當然不在戴維的計劃之中。

對方的人格已經被自己的‘污穢圣杯’所污染。

所以一旦屆時遭到致命打擊，就會引來神臨。

那時月神就會發現，自己竭力保下來的完美容器，已經和普通的神眷，不，甚至還沒神眷‘好用’了。

所以對于艾理亞，即便刻意讓自己冷漠待之，不投入任何感情進去，可兩年魚水之歡的相處，那段難得悠閑適愜的時光，終究，還是讓戴維心軟了。

他沒準備繼續刻意‘折磨’對方一次。

也就沒有通知艾理亞前來。

可機緣巧合之下。

對方，還是自己找來了。

看到戴維似乎有所松動，艾理亞擠出一個笑容。

即便時機上有些不合時宜，可聯想到今夜之后，自己就要在王姐的安排下回歸永聚島重新進行那再無回旋余地的神選者試煉.

當即鼓起勇氣，握起雙拳放在胸口，踏前一步開口道：

“薩菲羅斯，待會兒，我們能不能談談？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征詢你的意見。”

她有股強烈的沖動。

她想要，叛逆一次。

想要，為了自己，活一次。

只要但凡薩菲羅斯能為自己點一次頭。

對自己還報有一絲感情.

她也想要跟對方一起遠走高飛。

哪怕，這一次，是違逆自己的神.

她能清晰的感覺的到。

對方還是在乎她的

絕對！

可聽到這番話，戴維看向她的目光，卻是越加的復雜，與憐憫。

戴維張了張嘴，只是還未來得及開口。

前方的金色橡樹廣場就奏起了一陣短暫卻盛大的奏樂。

于是戴維口中的話語，就變成了：

“看吶，演說，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