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峻的建議很快被黃祖采納。畢竟他也是統水軍之人,自然知道風向對于大軍作戰的重要性。
“升帆!”
“轉舵!”
艦船上江夏水軍士卒展現了自身業務能力的出色,他們在軍官的指揮下,在順風的狀態下,不慌不忙地掉頭,并揚起風帆。在強力的東南風下,風帆被吹得鼓鼓的,船底劃撥江面,波紋款款蕩開。
在艦隊的一番調整下,江夏水軍加快船速,逆流回程。
同時霍峻提議蘇飛撤至天興洲殿后的建議,也給戰場上的局勢帶來了巨大的變化。
比如受命殿后的甘寧已經盯上了輕舟突陣的凌操旗艦,正準備躍躍欲試,與他比較一番。卻不料因命令的臨時調整,他放棄了沖陣的想法,而是隨蘇飛艦隊撤至天興洲一帶進行殿后作戰。
江夏艦隊的大幅度后撤,給予了江東水師巨大的自信心。就如那吳軍先鋒凌操,先是斬殺先鋒張碩,后又輕舟突陣破敵,見江夏艦隊大幅度后撤,又無殿后船隊,心中早就剩下追擊的人頭。
此時的凌操像極了后世游戲中貪戀人頭的玩家,一心盯著前面逃竄的江夏船隊。不僅是凌操,還有指揮這場水戰的徐琨也被當下的局勢吸引住。
當下的江東水師陣型,其前鋒部隊由凌操統率,因戰事過于突前,已經和前部產生脫節。而前部旗艦也因追擊的緣故,與中軍也有間隙。
而如此的一幕,也被站在艨艟高點,一直在觀察局勢的霍峻察覺到。當下的他不同于驚恐的其他人,而是在腦海中不斷思索著如何利用他手上已有的條件,制造機會。
上風口,陣線散亂,銳士,細沙……
幾個呼吸間,他的腦海中就想到一個冒險的計策。
霍峻再次下到甲板,對黃射建議,說道:“少將軍,江東水師勇則勇,然已輕敵,先鋒輕舟突入我軍陣中。今敵寡我眾,蘇都督艦船主力仍在,少將軍可率本部殿后,占據上風口,指揮艦隊,左右圍殺江東先鋒。”
“啊!”
黃射被霍峻的提議給驚嚇到了,他只想著如何撤軍,可沒想到霍峻還有圍殺凌操的念頭。
黃射搖了搖頭,說道:“江東先鋒驍勇,張碩被斬,陳就被破,如何能敵!”
今日之戰讓黃射與他父親一樣,又想起了當年的西塞山之戰。江東霸王的驍勇,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讓他懷疑自己家的艦隊,還能否打得過江東。
霍峻手搭在劍柄上,解釋說道:“少將軍,江東先鋒雖勇,但鏖戰至今,已是強弩之末,力不能入魯縞。我軍尚有驍勇之士,遣兵圍殺,敵必措手不及。”
“甘寧?”
黃射又是否決,說道:“話雖如此,然我軍大部已撤,僅剩蘇都督與某,若強攻不下,其大部將圍困而來,屆時我部危矣!”
“少將軍~”霍峻的手緊握劍柄,又試圖勸說。
黃射見霍峻仍不罷休,臉色不悅,加重語氣說道:“霍仲邈,統率軍士之人是射。你愿留下應戰,盡可帶著你部千人留下。”
此次出戰,霍峻部下的千人也盡數隨軍出戰,歸入黃射帳下作戰。
霍峻看了眼周圍,只見黃射艦隊已經進入天興洲流域,正準備向西南而行。
微嘆了口氣,霍峻按著劍柄,向黃射致歉,說道:“少將軍,得罪了!”
說完,鏗鏘一聲,霍峻拔出佩劍,躋身而進,將劍刃抵在黃射的脖子上。
這一幕,不僅是黃射感到震驚了,連他身邊的侍從也都驚詫不已。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作為己方的參軍居然會對自家的少將軍動手。
沒有防備的黃射瞬間被霍峻控制住,感受著脖子上的冰冷,吞咽口水,說道:“仲邈,此為何意!”
此時,如夢初醒后的黃射侍從,拔出武器對準霍峻。而霍峻左右的幾名侍從也取出武器,在霍峻的左右保護,與他們形成對峙。
霍峻湊到黃射的耳邊,說道:“我僅為兵權調度而已,無意傷伯鐘性命。”
“好!”
在性命的威脅下,黃射如小雞啄米般拼命點頭。
霍峻繼續將劍放在黃射的脖子上,說道:“請少將軍,遣人告訴府君。今江東戰艦緊追不舍,少將軍為府君之子,豈能不為府君殿后,今愿與蘇都督率部一同殿后。”
“好!”
黃射沒有剛剛語氣的強硬,極其的配合,連忙吩咐說道:“黃復,你乘小舟向霍參軍之語告訴府君,船上一切正常。”
“諾!”
“命本部轉向江南,占據上風口,各船備齊弓弩。”霍峻繼續吩咐道。
見狀,船上的士卒互相對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要不要聽從霍峻的軍令。
黃射在長劍的威脅下,大聲說道:“霍參軍之令,即乃我之軍令,你等從之即可。”
有了黃射的解釋說明,霍峻的軍令暢通無阻地傳達下去。考慮到黃射的身份,僅卸下他的武器,由霍熊跟著。
霍峻代替黃射執掌了他的部下,代練上場了!
霍峻身著衷甲站在甲板上,吩咐說道:“懸掛帥旗,遣人告知蘇都督、甘校尉,今吳軍先鋒突進,軍陣脫離,可率輕舟突襲圍殺。若遇敵大部,可領軍后撤,峻已命人以弓弩接應。”
“諾!”
“霍虎,通知我部千人,靠近本艦,聽我軍令。”
“諾!”
在霍峻的接管下,拐過天興洲的江夏水軍再次開始了變化。除了正在逃跑的黃祖、陳就、鄧龍等部外,黃射的戰艦停了下來,并向江南岸靠近,提前占據上風口。
此時,江東先鋒凌操率輕舟距離甘寧的本部也不過百余步。
得到旗語指令的蘇飛、甘寧兩部開始調整船頭,在水流的加持下,反沖向孤軍深入的凌操。
“嗚!”
甘寧站在船頭甲板上,持刀擊盾,整個人亢奮至極。憋屈了大半天的他,終于可以彰顯他的勇武了。
確如霍峻所料,凌操與其部眾面對剛剛還在逃竄的江夏水卒,今突然反戈一擊,他是沒有料到的。
然而,不就接舷戰嗎?他凌操可不畏懼。
凌操握緊刀盾,躲在女墻上,透過縫隙可見十余艘用蜀錦為帆的斗船,在水流的加持下,不斷與他的部眾撞在了一起。
太近的距離讓雙方沒有使用的弓弩的時間,他們不約而同地握緊弓弩,準備在抵近的那一刻使用弓弩。
“咚!”
熟悉的感覺分別傳到凌操、甘寧二人身上。就在這一瞬間,兩艘船上的水手,猛地從女墻后站了起來,舉弓弩互射,船體碰撞帶來的搖晃感提高了難度,但還是射中不少人。
“嗖!”
破空聲同時響起,緊隨著慘叫聲,雙方都有人倒地。
下一刻,甘寧已從己方的船上跳到凌操的船上,身上的鈴鐺在空中搖晃響起。
“叮當!”
伴隨著鈴鐺聲,甘寧揮刀而下,將凌操部曲的腦袋砍掉,頭顱飛去,落入長江水中,滾燙的鮮血噴涌而出,鮮血噴濺中甘寧的臉龐。
甘寧抹了把臉,拭去擋住他視線的鮮血,露出潔白的牙齒,猶如夜叉般恐怖,他已經盯上了凌操。
與此同時,凌操也看向了甘寧,他居然感覺到了對方眼中閃過一絲的輕蔑。一種被憤怒的情緒從凌操心中升起,他揮舞手中的刀,撲向甘寧,與他貼身廝殺起來。
錦帆賊與凌氏部曲的戰斗一開始就沒有預熱,直接進入以血見血的殘酷階段。雙方都是長江上勇武的精銳,他們憑借嵌入身體的本能,與對手作戰。
廝殺在持續,鈴鐺聲,慘叫聲,喊罵聲,碰撞聲,此起彼伏。由于艦船特殊的地形,雙方都在利用著。
一會船帆遮擋視線,一會秦王繞柱走,打得極其火熱。打到后面,雙方失去武器,就用拳頭打,用牙咬耳朵,手掏陰部。各種手段都有,直到一方身死,方才結束搏斗。
同時激烈的戰斗也迎來雙方各自的手下的支援,先是兩艘船連接,后是三艘船,再后是四艘船。四艘船連在一起的戰斗更為激烈與血腥,到處可見殘肢斷臂,空氣中充斥著令人嘔吐的血腥味
如此激烈的戰斗下,凌操、甘寧的交戰,更是顯得令人矚目。
雙方拼殺了三十幾回,在甲板上的甘寧,才是完整體的甘寧,騎戰、步戰豈是他發揮勇武的地方。
甘寧手中的環首刀使得大開大合,或者橫砍,或者豎劈,又或者戳刺,看似幾個簡單的動作,但在他的手中使出花來。招數變化多端,根本不是普通人可以招架住的。
凌操且戰且退,初時尚能勉強勇力與之對抗,但二十幾次對拼下,他的額頭上就有汗水涔涔冒出。加之此前搏斗許久,他的體力消耗頗大。本事就不如甘寧,又在體力上不足,他當下已無還手之力。
而甘寧的單方面的壓制,也預示著這場戰斗即將結束。
鈴鐺聲響起,勁風呼嘯中,環首刀又一次劈下。
凌操舉盾全力格擋,又試圖揮刀逼退甘寧,卻不料甘寧蹬腳,舉盾前壓。重力失衡下,凌操卻向后踉蹌退了兩步,被甘寧抵在船墻上,他的身后是長江。
然而甘寧卻又后撤一步,趁著凌操掙扎之時,揮刀向他的頭臉猛砍。一刀砍在皮盔上,切入皮革,劃撥凌操的臉皮,溢出鮮血。
第二刀正中凌操的面部,刀鋒深深地嵌進了面門。甘寧拔刀的時候,濃稠的血液像是噴泉那樣涌了出來,露出森白的面骨,以及血肉模糊的皮肉。
凌操在那吃痛哀嚎著!
第三刀,凌操的頭顱離開了他的身軀,鮮血再次噴涌而出。
甘寧拎起凌操的腦袋,大聲喊道:“你家校尉已被我甘興霸斬殺!”
“家主!”
凌氏的部曲沖向甘寧,試圖從他手上奪下家主的腦袋,卻被甘寧一一斬殺。
半晌后,甘寧斬殺了江東驍將凌操,凌氏部曲不顧性命之下,奪回凌操的尸體方才撤退。撤退之時,十五歲的凌統看著只剩下軀體的父親,痛哭流涕。
甘寧進展順利,然而蘇飛那邊卻遇見麻煩,他正被黃蓋所部纏住了。同時此前一直壓上的徐琨帶著二十幾艘戰船,也趕到戰場。
艨艟上,觀望戰場局勢的霍峻,也是看見了徐琨艦隊,但見他與江東的大部艦隊,仍存在距離。
咬了咬牙,霍峻果斷拔出長劍,喊道:“傳令,命高翔、霍篤二隊隨本艦出擊,直接取徐琨旗艦。本部船只弓弩備上,隨時列陣接應。”
觀戰的黃射,哀求說道:“仲邈今已立下戰功,何必深入敵陣。”
“參軍,這~”艨艟上的軍官,也是面露為難說道。
霍峻見眾人也是與他一樣遲疑,一劍將其刺死,厲聲說道:“從我軍令!”
“諾!”
見狀,黃射再次閉上了嘴,不敢說話,生怕霍峻一劍也殺了自己。
“傳我軍令,霹靂車卸下石彈,裝上柴灰、石灰。”
“諾!”
一艘艨艟,領十幾艘斗船,沿著長江南岸,站在順風口上,又順著水勢,斜插徐琨的艦船而去。
霍峻本想斬殺凌操,取得戰功,差不多見好就收,然而面對兵力不多的徐琨,霍峻貪了。
若能斬殺徐琨,自己不僅會立下大功,兵下江東也會更加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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