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飛全家后我躺平了

第十章 記憶中的家

海棠沒有阻止海礁。

看小哥哥那表情,她就知道他是找那姓孫的商人去了。雖然不清楚海礁有什么計劃,可海家在肅州城還算有點關系背景,就算出了問題也有辦法撈人。

事關即將來臨的敵襲,如果海礁能從那奸細商人處打聽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對海棠也有好處。她當然不會在這時候拖小哥哥的后腿。

她隨著家人同行,很快就到了肅州城里的家。

肅州城不算大,是一座長方型的城池,城內所有的街道建筑都是以鐘鼓樓為中心,向外輻射修建的。海家的私宅距離城池中心的鐘鼓樓并不遠,與海西崖曾經任職的官衙,只隔著一條街的距離,周邊鬧中帶靜,去市集也很方便。

海棠在家門前跳下車,抬頭仔細打量著這個在小海棠記憶中已經印象模糊的家。

這是一個帶有陜地風格的宅子,高墻窄門,門內是個又長又窄的院子,兩邊都有房屋,用花磚砌成的矮墻隔出了三進。第一進是客廳、客房、廚房與下人的住處,還打了一口深井;第二進東廂三間住著謝文載與曹、陸二位,西廂三間打通,則是海長安一家三口的居所;第三進正屋住著海西崖夫妻與一對孫子孫女,東廂原本是他們兒子海定城夫妻的房間,西廂充作庫房。如今這些房屋全都打掃干凈了,家具也都擺上了,連炕都燒起來了,海家人只需拎包入住。

海西崖與謝文載拉著劉恪仁,再三感謝他用心。劉恪仁反過來感嘆當初他落難時,是海家人與謝文載拉了他一把,這份恩情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劉恪仁苦勸海西崖他們留在肅州城:“我都聽說了,海兄從前在肅州,是軍中經營錢糧的一把好手。這幾年你不在,幾位將軍年年都要為糧草嚼用發愁,對你的本事念念不忘。海兄只管留下來吧,孫永祿根本不算什么。邊軍上下都知道他是個草包,早晚要把他踢回京城去。”

海西崖與謝文載對視一眼,后者便拉了劉恪仁進客廳:“劉兄,有件事我們想跟你商量一下……”海西崖隨后向老曹、老陸招了招手,三人一同跟著進了客廳。崔伯見狀,連忙走到客廳門外站崗放哨去了。

海棠往客廳這邊看了幾眼,就跟著祖母馬氏進了第三進院子。

馬氏看著院子里的榆樹,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幾分懷念的表情:“這棵樹居然還在……它是你出生那年,你爹親手栽下的,一眨眼這么多年過去,它都有這么高了。”

小海棠的記憶中也有這棵榆樹:“我記得,小時候我還跟哥哥在樹下玩耍呢。”

馬氏聽得笑了:“可不是么?你哥那時候可淘氣,還要爬樹呢。當時這樹還小,哪里經得住,折了好幾根樹枝,把你娘氣得跺腳,嚷嚷著不給他做最愛吃的紅燒肉了。”

海礁如今已不是淘氣的年紀了,榆樹也長到經得起孩童攀爬的粗細,可母親喬氏卻再不能給他們做拿手的紅燒肉了。

馬氏想起自己青年早逝的兒子和孝順的兒媳,眼圈就忍不住發紅,撇開頭悄悄拿帕子拭了淚,回頭見小孫女只顧著看樹,估計根本沒發現自己的失態,便裝出一副沒事人兒的模樣,中氣十足地招呼下人:“金花把咱家的鋪蓋搬回屋里去,大壯媳婦去廚下開火燒水。大家伙在野外待了這么多天,早就一身臭汗塵土了,趕緊洗一洗,再吃一頓熱飯菜。今兒除了收拾屋子就不干別的了,都好好歇歇。”

閨名金花的崔伯之妻崔嬸,以及她兒媳大壯媳婦,應聲忙活起來。

馬氏又催海棠:“進屋去躺著,剛病好,可不能折騰。回頭熱水燒好了我再叫你。”說完又大聲喊金果,叫她來照顧小孫女,自己則往海長安屋里去了。小石頭的病還沒斷根呢,二兒子海長安又不在家,二兒媳胡氏一個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搞定,她得去搭把手。

海棠脫了外套,就上了主屋里間的大炕。炕暖乎乎的,很舒服,比馬車里強一百倍。不過她顧不上休息,就偷偷推開一條窗縫,觀察外頭的動靜。不一會兒,海長安帶著大夫回來了,二進院那邊頓時熱鬧起來。三進院里,崔嬸帶著孫子崔小刀和金果來來去去地往屋里搬東西。倒是前院方向,雖然護衛們幫著卸馬車,看起來十分喧囂,可客廳方向卻一直靜悄悄的。

海棠心想,不知道那位劉恪仁大人,是否聽信了謝表叔公的推斷?

她本想繼續觀察下去的,可大炕真的太暖和了,她昨夜又睡得太晚,不知不覺間,眼皮子就耷拉下來,沉沉睡去。

等到她醒過來時,天都黑了。

她發現身上清爽了許多,低頭一看,也不知道是誰給她換的衣裳,還擦了身。這么折騰下來她竟然沒醒過一次?睡這么沉的嗎?

在大炕的另一端,祖母馬氏一邊給光線昏暗的蠟燭剪著芯,一邊壓低聲音跟丈夫海西崖說話:“寶順又跟我說想要早日離開肅州了。他看起來好象不大快活的樣子。你說……我們叫他住東廂,是不是讓他想起了爹娘在時的舊事,心里難過了,不想在這傷心地久待?”

海西崖正給自己腰上涂藥膏,聞言頓了一頓:“這倒不奇怪。定城出事的時候,寶順已經記事兒了,不象海棠還是個小娃娃,估計不記得什么。”

“海棠還記得小時候在院子里跟她哥哥玩耍的事呢。”馬氏有些傷感,“不單是孩子,其實我也……看著院子里的榆樹,我總想起從前兒子媳婦還在的時候,就好象他倆都還活著呢,只是定城帶媳婦出門去了……”

馬氏的眼圈又紅了,海西崖沉默地繼續涂藥,過了一會兒才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在肅州城多住些日子。”

馬氏拭了淚,道:“寶順想要離開,何苦叫孩子難受呢?我倒沒什么,不住肅州,長安也挺好的。定城自小就在長安長大,連媳婦都是在那兒定的。”

海西崖穿好衣裳,將藥膏放回了藥匣子:“謝表弟跟我提過,寶順一年一年大了,為了他的前程,咱們也該回老家去了。反正謝表弟他們已經遇赦,回去也不怕什么,還省得天天提心吊膽,生怕叫孫將軍發現。”

馬氏撇了撇嘴:“孫將軍就算發現了謝表弟,又能怎的?他家如今不比以往了。從前人人都說他家貴妃要封皇后的,生的皇子也要做太子,可如今孫貴妃的兒子都死了快五年了,她還是個貴妃呢。她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還能生得出兒子么?沒有皇子,孫家早晚要失勢——我看他家氣數已盡了。皇帝要是還把孫貴妃放在心尖尖上,就不會下旨赦免謝表弟他們,還給謝表弟的老師追封了個什么文安公。天下誰不知道吳家人是怎么死的?這一追封,不是打孫家人的臉么?!”

海西崖無意議論孫家外戚的事,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寶順想走,謝表弟他們也想回去,那么……就回去吧。西北終究不是我們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