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

73 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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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比起成毅要做的事兒,成林的活兒似乎很簡單,不過就是審問兩個丫鬟,看他們幕后主使是誰,那人又是如何計劃行事的而已。

可就是這么一點事兒,成林也沒做好。

因為兩個丫鬟咬舌自盡了。

沈廷鈞目光沉沉看著成林,“人死了?”

成林心虛腿軟,很想回答主子“人沒死”,但死了就是死了,他又不能讓她們死而復生。

成林也很委屈,他如何能想到,不過就是兩個普通的小丫鬟罷了,竟然還有悍不畏死的氣節?就說你有這必要么?

再來招供不好么,雖說結果是生不如死,可好死不如賴活著啊。

結果那倆丫頭可好,可真夠忠心耿耿的,一咬舌一了百了。她們倒是仁義了,可苦了他。頂著主子黑沉沉的視線,他也想去死一死。

但成林還很年輕,還沒娶妻生子,他家就他一根獨苗,他死都死不起。

成林戰戰兢兢,“是屬下辦事不利,屬下,屬下……”

沈廷鈞冷呵一聲,“回頭自己領罰。”

“是,是。”

沈廷鈞默了片刻,又問,“瑤兒的及笄禮是誰操持的?”

這個問題成林知曉,便急切的回答道,“崔嬤嬤總攬大局,具體事情是二夫人和三夫人做的。”

至于采買、庭院灑掃與布置、待客、宴席等事宜到底是怎么分派的,他也不清楚,但他可以去查。

沈廷鈞看明白他急于立功的心思,便吩咐說,“去查兩位夫人身邊的下人,再去京城各處醫館問問,看最近去買藥的人中是否有形跡可疑之輩。”

成林響亮的應了一聲“好”,隨即又等了片刻,見主子再無其他吩咐,提著的心終于放下了。

稍后沈廷鈞又說了些善后的事兒,眼瞅著時間不早了,便將兩個下屬打發了,他則不緊不慢回了正房。

正房的燈火是熄滅的,可這段路他太熟悉了。即便至今已有十個年頭不曾在此落腳,但畢竟是從小住的院落,其中的每一處布局他都一清二楚,摸著黑便也走進房內。

可在即將走進內室時,沈廷鈞的腳步頓住了。

房間內盈滿了清淡的體香與淡淡的腥味,這兩種味道混合在一起,沈廷鈞便又要沖動。

但他終究是按捺下那種沖動,繞過那扇十六扇開的屏風,走進了內室中。

拔步床內一片漆黑,拜從小習武所練就的好視力所賜,沈廷鈞卻能將其中的每一寸都看清楚。

她卷縮在被褥中,面朝里睡得憨熟,玲瓏有致的身段隨著她的呼吸上下起伏。

她應當是疲乏的厲害了,連他脫衣上床的動靜都沒聽到。

沈廷鈞便這般靜默的上了床,手指卷著她帶著馨香的漆黑長發。他良久的凝視著她,眼中是全然不加掩飾的占有欲和情愫,直看到天明。

桑擰月這一覺睡得很沉。

只是不知為何,她身體沉重的厲害,腰肢也像是被蟒蛇纏住,那力道越收越緊,以至于她呼吸都困難。

終于,桑擰月睜開眼,可她許久的怔愣在床上,連動一下都不能。

頭上是熟悉的帳幔,那凜冬寒梅在雪地里傲然綻放,似乎空氣中都盈滿了梅香。

但現實中根本沒有梅香,只有那揮之不去的松柏香氣。

昨日的記憶一點點泛上腦海,桑擰月眸中復雜萬千。她忍不住微垂下眼瞼,感受著身體上的疼痛與酣暢,手指控制不住的拽著被角,心中亂如一團麻。

桑擰月穿鞋下床,還沒來得及出聲,素錦聽著里邊細微的動靜,已經推開門走了進來。

看自家姑娘不言不語,面上也平靜的厲害,素錦不知道那些事情應不應該說。

可糊里糊涂的總不是那回事兒,凡事弄個清楚,心里才有數。

素錦便蹲下身,先為桑擰月穿好鞋。隨后斟酌了半天才說,“今天天降亮時,侯爺親自把您送過來的。”

桑擰月早已猜到這點,面上不悲不喜,她微微頷首。

“老夫人身邊的丫鬟之前過來傳話,說是您在老夫人那邊歇了,春雨她們不知信沒信。”

“清兒呢?他可信了?”

素錦點點頭,“少爺沒多想。”

素錦想問姑娘到底經歷了什么,怎么最后是被侯爺送過來的,而且她給姑娘換衣裳時,見到姑娘身上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跡。

可素錦忍了又忍,到底是沒問出口。

她將昨天她和素心的經歷說了,“我們倆原本在外邊候著姑娘,可侯府還給我們置辦了酒席,我們便都落了座。只是我和素心擔心姑娘會有什么吩咐,就沒怎么吃用,只喝了兩杯果子露解渴。”

原本她也沒想到是果子露有問題,只以為是自己這兩天吃的東西不對,有些鬧肚子。之后素心也頻繁往凈室跑,而除了她們倆,其余丫鬟全都安然無恙。這似乎進一步證實,確實是她們之前吃用的東西不妥當,而不是宴席不干凈。

可等她和素心回了薔薇苑,卻見春雨和冬雪都好好的。四人吃的全都是一個鍋里的飯菜,沒道理她和素心被折磨的來回跑,她們兩人卻安然無事。

素錦這才意識到不對,暗自揣測怕是那果子露中被加了東西。

可這時已經太晚了。

之后她慌忙指派了冬雪過去候著姑娘,直到天黑,冬雪才獨身回來,只告知她,“姑娘留在老夫人哪里用膳了。”

素錦心存懷疑,可沒過片刻工夫,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又來了薔薇苑,還說讓她們別等姑娘了,姑娘今天晚上就在鶴延堂陪老夫人了。

素錦這才覺得,自家姑娘肯定是出事了!

她急切的抓住那小丫鬟,親自送她出門,給她塞了好幾個銀裸子,那丫鬟才開口說了句,“桑姑娘應該在侯爺哪兒,你別擔心。”

可她怎么會不擔心?

天黑透了,姑娘還在侯爺哪兒,發生了什么幾乎是不用想的事情。

她以為是侯爺對姑娘用了藥,可武安侯光風霽月,不會行如此下作之事。那還能是因為什么原因,才讓自家姑娘夜宿在侯爺房中呢?

素錦不敢想。

她看著姑娘脖頸處的紅痕,眼眶微紅,“姑娘,是周寶璐么?”

桑擰月知道她說的是什么,便慘淡一笑,“應該是她,除了她,這侯府應該沒人會這么恨我。”

“可她怎么敢呢?這可是侯府啊。若是事發,姑娘固然落不得好,可事情鬧出來,周寶璐如何能保證這事兒牽連不到她?她這侯府夫人的位子是不想要了么?她怎么就這么惡毒啊。”

桑擰月搖搖頭,她也不知道周寶璐為何對她會有這么大的恨和怨。

從她寄居在舅家后,她就一直避著周寶璐,從沒和她起過爭執。即便周寶璐問她索要什么東西,她為了日子消停些,也在能滿足她的時候,盡可能滿足她。

兩人在一個府里住了三、四年,按說多少該處出一些情分的。

然并沒有。

可即便沒有情誼,也不該有恨意啊,她又沒有得罪過過她,招惹過她……

如今再想這些事情,已經毫無用處了。

桑擰月深呼吸一口氣,在素錦的攙扶下,顫巍巍的站直身。

她渾身都疼,腿腳酸軟的厲害,邁步間撕扯到傷口,她疼得戰栗。她也不想表現出來,可卻抑制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素錦見狀就急的什么似的,“您想做什么告訴我,我去給您做。”

桑擰月面紅耳赤,臉漲的通紅通紅,終究還是開口低聲說,“我想……如廁。”

從凈室出來,洗漱好,素錦已經將飯菜端上來了。

就在桑擰月用飯時,清兒結束了上午的課程跑了過來。

傻弟弟什么都不知道,還以為自家姐姐單純就是在老夫人院子里歇息了一晚上。

他好奇的問七問八,“老夫人怎么要你陪她呢?老夫人為三姑娘的及笄禮忙了這么多天,她都不累么?姐姐你早起什么時候回來的?我起來讀書時,聽素錦姐姐說,你天不亮就從老夫人那邊過來了,姐姐是在老夫人哪里睡不習慣么?”

桑擰月“嗯”了幾聲,默默吃飯。

這頓飯有些噎人,桑擰月總也咽不下去。喉嚨處好似被堵塞了,她只覺得噎的難受,消化也不良。

總算將早膳用完,桑擰月看著弟弟說,“咱們去新宅子住幾天好不好?”

素錦正在收拾碗筷,聞言動作一頓。可她沒說什么,只看著姑娘后脖頸處露出的紅痕,心里默想著,避出去也好,只是待會兒出門時,要讓姑娘戴個圍脖,把脖頸整個都遮住。

清兒不知道姐姐為什么這個時候要去新宅。

新宅中連家具都沒有,院子也沒布置整齊。

不過姐姐既然提議了,肯定是有別的考量。

清兒便試探的問,“姐姐是想過年時祭祀爹娘么?”如今距離過年,只剩下五、六天時間了。

桑擰月遲疑片刻才語焉不詳道,“對。”

清兒立馬高興起來,“我們有自己的宅子了,就應該把父母的牌位都擺上祭祀。以前咱們寄人籬下,做這些事情只能偷偷摸摸。如今咱們有宅子了,想怎么祭祀就怎么祭祀,想給爹娘燒多少金銀元寶就燒多少。我們還可以給爹娘準備許多許多貢品,給爹娘燒些大宅子和車馬紙人過去。”

“……好。”

清兒回去收拾東西,桑擰月也張羅起行李來。

因時間倉促,能收拾出來的東西有限。桑擰月看著屋內其余物品,再次忍不住陷入沉思。

明明她們一開始搬過來時,只帶了一馬車的行李,可如今要想將東西全部搬出去,馬車至少要來回跑兩趟。

那就只能讓素錦稍后再來收拾了。

臨出門時,素錦拿了一個兔毛的圍脖給桑擰月帶上。

桑擰月還有些不樂意,“今天不太冷。”眼瞅著正午了,太陽暖融融的,這時候戴圍脖,有些烘熱。

素錦卻指指她耳后根和后脖頸等處,隱晦提醒說,“別人會看出來的。”

桑擰月一張白凈的臉頓時漲的紅彤彤的。

她微側過頭不看素錦,面頰的熱度卻一直往上攀升。

她這一整天都在避免想起昨天的事情,她也極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可素錦這一指,就戳破了她所有的防御,讓她頓時變得面紅耳赤、手足無措。

素錦看自家姑娘難堪的厲害,心中也是疼惜不已,連勸她,“姑娘,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您別想了。”

桑擰月卻不說話,良久后,她才道,“去了新宅后,你去藥鋪幫我買些藥來。”

素錦幾乎是立時就想到姑娘需要的是什么,那藥傷身,她并不同意姑娘服用。可比起生下一個沒名沒分的私生子來,似乎這樣更穩妥一些。

素錦便說,“等把您安頓好了,我就去。”

一行人很快出了門,甚至都沒來得及通知一聲老夫人。

也興許不是沒來得及通知,而是不知該如何通知是好。

不過有的事可以逃避,有的事逃避起來只會讓人傷心。老夫人對他們不薄,桑擰月也不想在老夫人哪里落下個“刻薄寡恩”的印象。

她便讓素心特意跑了一趟鶴延堂,告知老夫人說是桑家的老人們過來了,她有意在新宅中過年,在祠堂中祭祀祖宗。因為事情太突然,沒來得及告知老夫人,她等年后再來給老夫人請罪。

素錦和素心一道出門,兩人又一道回來。

路上行人匆匆,挑著擔子、背著孩子的行人急切的往家趕,路上都沒多少人了,可桑宅中此時卻正熱鬧。

師傅們帶著小徒弟正在安裝拔步床。

因是突然過去購買的,要加急安裝,師傅們便點著燭火忙得風風火火。

奶娘親自盯著,要求匠人們做活細致點,這是給她們家姑娘安排的床,可不能有絲毫瑕疵。

眼瞅著匠人做活到尾聲,活兒也確實做的漂亮,奶娘這才放下心,去花廳尋姑娘了。

奶娘人老眼花,可她到底年長了幾十歲,為人還是有些精明在的。

老人家看見了桑擰月身上的痕跡,頓時就清楚姑娘為何招呼都不打一聲,直接就跑過來了。

可是,究竟是哪個王八犢子欺負了姑娘,她可得好好問問。若是讓她知道是哪個壞蛋不干人事兒,回頭她得詛咒他們祖宗十八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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