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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冬至時,西北已經落了好幾場雪。
德陽郡主也生了一個女兒,喜得蔣文濤門都不肯出了,抱著他的掌珠不肯撒手。外頭落雪紛紛,生怕把他閨女凍著了,回回心疼得直哆嗦,“苦了我女兒了,怎生在這時節。”
恨不得把屋子下面挖空,在下面填滿火堆。
害得德陽郡主大冬天的竟是冒出一身汗,見他來就氣得趕他。
而京城齊親王府給取小名為“小北北”的外孫女,送的賀禮也到了。隨賀禮還給趙廣淵帶來了京城及各路的消息。
趙廣淵又忙得不見人影。
整個西北背地里暗流涌動,明面上卻生機勃發。
土豆一畝十幾石高產的熱度并未消散,幾乎西北所有百姓,但凡家里有田土的,都到各縣驛站或是縣衙買土豆種子。而原先跟著種的部分百姓,留足了土豆種后,光賣土豆就得了不少銀子。
家里一下子就富裕了起來。
分給轄下百姓種子后,又賣給大齊商人不少,越王府還自留了不少。每日在函谷城大街上做各種土豆吃食,在各大食肆飯館也上新土豆做的菜。
每天銀子不少賺。
又因著限量,越是吃不到,越是讓人趨之若篤。百姓手里買來的種子后來還被商人們炒出了高價。也有些見錢眼開的百姓偷著賣出去不少。
趙廣淵派人攔了幾次,偷偷交易的情況才少了。
土豆的熱情還未消散,棉花又收了。
函谷城的布鋪里,上了一種叫棉布的布料。還有半成品的皮棉和花絨。荷包鼓了一些的百姓,也愿意與這種新布料來個親密接觸。
等買了棉布回去做了衣裳,越發覺出棉布的好。填了棉花的被子,大冬天的再沒起過夜。
函谷城縣衙的棉籽又一次賣瘋了。
因著今年的棉花只在軍田里種植,剝下來的棉籽都集中收了起來。棉籽也像土豆一樣,由函谷城縣衙分配至各城。
同樣要求各城百姓憑戶冊地契按量購買。
今年棉田一畝地產棉在三百斤左右,一畝能收40斤左右的棉籽。今年軍田足有八千頃地是種了棉花的。如此光賣棉花和棉籽,明年百萬大軍的糧晌也掙出來了。
實在是可喜可賀。
整個西北軍吃得飽穿得暖,訓練也是越訓越有勁頭。不到一年,西北軍面貌煥然一新,不說個個以一當十,但號稱百萬雄師那是名副其實。
由原呂家軍的一萬精騎,已擴充至十萬精銳騎兵。訓練場上的呼喝聲,令己方士兵都膽寒。
“滿倉!”
函谷城大街一處少人的街巷,洛滿倉忽然聽見有人叫自己,忙停住腳步回頭。
“村長!”
“哎。是我。”兩人見面分外親熱。“我問了好些人,聽說你住在這里,便尋了來。原本你不是到了扶風縣嗎,怎地跑函谷城來了?”
原本村人都不太愿意往西北來尋活計,因這邊離邊境較近。哪怕后來越王打退了番兵,鄉親們也只敢在離函谷城遠一些的城池找活。
“扶風衛營那邊的活結束了,聽說函谷城這邊的織坊要人,我們便過來了。這邊離互市近,也是想到互市那邊見見世面。”
一家人都去過互市,可算是見大大的世面。
那高鼻深目的外番人,個個高大威猛,頭發還各種顏色,講著各種他們聽不懂的話。實在是新奇的很。
要往常,見著這些人他們都要嚇得遠遠地躲,但現在見他們與大齊商人和百姓,在比手劃腳的做生意,感覺番人都可親了不少。
村長沒想到滿倉還帶著家小到互市那邊開眼界了,他才來幾天,還沒去過那邊呢。
問了洛滿倉幾句,越發想在回家前去那邊漲漲見識。“那些番人,連咱們村里家家都會腌的咸菜都高價買,早知道我就帶幾壇來了。”
咸菜誰還不會腌。
聽洛滿倉說一壇咸菜都賣出半兩銀子,悔得村長腸子都青了。
再看滿倉,原本被生活壓彎了的腰,竟是挺直了。眼里也有光了。“今年怕是掙了不少吧。現在還往函谷城來,過年是不想回村了?”
洛滿倉嘿嘿笑著撓頭,“也沒掙多少,倒是把明年一大家子的花銷掙出來了,也給幾個孩子攢了些說親的錢。”
“那看來是沒少賺。”
村長看了一眼洛滿倉背的大背簍,“這是去了棉籽的皮棉?背回家是要做什么?”
洛滿倉看了一眼被他壓得結結實實的簍子,眼里都是笑,“是皮棉。從王妃的鋪子領了這些皮棉回家,我帶著我爹和大小子把它彈熟,孩他娘她們剝絨,捻線,做好了再送去王妃的鋪子。”
村長點頭,他一家也是聽說了函谷城這邊布鋪招工,招人給將士們做衣服被子,才送了家里的女眷過來的。
但他家并沒有像洛滿倉這樣,全家出動,現在冬至都過了,還一副眼里都是活不打算回家的樣子。
“越王和王妃真的活了西北無數百姓。”估計現在整座城都沒人是閑著的,怕不是在彈棉花,捻棉線,就是在做將士們的衣服被子。
洛滿倉連連點頭,很是贊同村長的話。
他沒過越王和王妃,但他們教西北百姓種出了那樣高產的土豆,又種出棉花這樣可以做成保暖衣物的東西,簡直是天上派下來的神仙。
他們全家都跟著受益。現在一家人領活回來做,八個人平均一天就能掙三錢銀子!一個月他們能存上七八兩銀子!
過去哪里敢想。
今年他們一家商量了,不準備回家過年了。等明年開了春,路上好走了,再帶著買來的土豆種回家,明年一家人就再也不會挨餓了。
像洛滿倉這樣被布鋪招來的小工很多。大多數人都是領了活拿回家去做。
棉花收上來,從剝棉籽去雜質開始,到制成棉布,制成棉衣棉被棉襖,需要十幾道工序,在如今純靠手工的時代,需要大量的工人。
而米娘子等織娘,從繁瑣的小活里面解放出來,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研究新布料的紡織上,日以繼夜地研究試錯。
終是在林照夏的指點下,織出了棉麻,棉綢這兩種混織布料。
連德陽郡主,蔣夫人和文氏等人都驚動了。
對棉綢這種新布料愛不釋手。才新織成的幾匹還不待擺上貨柜,就被幾人刮分了。德陽送往齊親王府的年禮里還送了一匹棉綢。
齊親王妃收到后,亦是驚嘆連連,把它送到染紡染了色,命人裁成衣裳,才穿出來,就在京城引起轟動。
林照夏得到消息,對明年賣布徒增了許多信心。
而棉麻也得到米娘子等人的喜歡。因織出了新的布料,米娘子等人都得了厚賞,越發引得織坊的織娘和伙計們摩拳擦掌,想一展才華。
織坊織出來的布料漸漸越堆越多,請人做的棉被棉襖也陸續發放到各軍營。
將士們收到厚衣,齊呼越王長泰長安,歲歲年年。
趙廣淵在百姓和西北軍中的名望越發牢不可破。
進入十二月,西北各處的雪越落越大,通往西北的部分道路被雪封了路,各地前往西北尋找活計的百姓,便都留在了西北各處。
而京城,雪雖然落得沒有西北大,但也不小。街上走動的人都少了。
臘月二十,京城各衙門封印。忙了一年的朝臣們終于松了口氣,紛紛脫下官袍,自在地尋親訪友,或賦閑在家賞梅賞雪。
“太子找我喝酒?在迎賓樓?”定國公有些疑惑地問來傳信的小廝,莫不是聽錯了。
太子自來知道他是皇上的心腹,等閑不與他親近,怕惹得皇上的猜忌,昨天才封印,今天召他喝酒?“還請了誰?”
“小的不知。太子身邊的近侍親自上門送的帖子,小的便沒問那些。”
定國公又問了幾句,才揮退了他。想了想,便換了外出衣裳赴會。
雅間里,太子已等候多時。
“微臣見過太子。”
“定國公不必多禮,坐吧。”
定國公來的路上還想東想西的,這會倒是什么也不想了。神情在在地在太子對面坐下。
環顧一圈,發覺現在的迎賓樓也學了會仙樓的風雅,在樓里各處及雅間內都掛上本朝名儒或才俊的字畫了,倒是給迎賓樓添了些人氣。
風頭也不獨讓會仙樓領了。當然也可能是越王夫婦不在京城的緣故,底下的人怕是沒有用心經營。
“倒不知定國公對字畫也有興趣。孤回去便讓人在庫房找一找,尋幾幅好畫送到府上。”
“臣惶恐。臣不過一界粗人,哪懂這些。不過是瞧個熱鬧罷了。臣就是覺得這幾幅畫顏色挺好看。外頭堆了雪,白茫茫一片,這畫作紅紅綠綠的,瞧著就讓人高興。”
太子往墻上瞥了一眼,對畫作上顏色艷麗,用色大膽的富貴名花皺了皺眉。
嫌太俗氣了。
這迎賓樓鑒畫的水平到底不如東宮一眾幕僚。
“先前宴會上,太子妃聽說尊夫人思念世子,還建議她去信讓世子回來過年,不知展世子可在路上了?”
定國公一愣。
這是什么意思?
太子妃曾建言夫人給騫兒寫信,讓他回京?太子現在問這個是何意?
“犬子如今身在西北,怕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嗎?憑定國公與父皇的關系,哪有什么身不由己。端看想不想讓他回來罷了。”
定國公一顆心緊了緊。
太子又道:“前幾日孤才見著世子夫人和兩個孩子。展騫去西北快一年多了吧,若是在那邊有了佳人伺候,不思回京,怕世子夫人要傷神了。”
太子這是何意?在暗示騫兒有異心?
“騫兒夫妻是打小養起來的情份,連他娘要往他屋里塞人,他都能生幾天氣,”定國公笑笑,“我還是了解我的兒子,他沒那個膽。”
“沒那個膽?”太子笑笑。
往定國公腰間看了一眼,又瞥開。“來來,陪孤喝一杯。這冬日天寒,唯這酒能讓人熱起來。”執起酒壺要親自給定國公倒酒。
“臣惶恐。”定國公推辭著,怎敢讓太子給自己斟酒。接過酒壺便給太子倒起酒來。
見太子飲下,也跟著喝盡杯中酒。
宮中,至正帝看著空空的桌案,有些不適。才想到朝廷封印了,各衙門除非有緊急軍政要務,怕是不會再上折子。
閑下來,至正帝忽地竟不知該做些什么。
直到劉起進來,“稟皇上,皇后宮里的姑姑前來傳話,說是皇后念著您這一年的辛苦,特備了薄酒準備了您素日愛吃的菜肴,想請您去坐坐呢。”
至正帝愣了愣。皇后請他?
本不想動。今年太子和皇后在他面前哭訴過多回,請求責罰越王,召他回京。結果他一直沒有表態。他怕見著皇后。
只是再一想,今年因著越王一事,令皇后和太子受了諸多委屈,心里也有愧。
起身,“擺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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