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霖?”梁簡微微震驚,而后不敢置信地確認道,“確定是北辰霖?”
“千真萬確,他說他不會看錯,我已經叫下面的人去追查了。”周文君喝了杯熱茶緩了緩,接著小心翼翼地低聲問道,“不會是還魂了吧?”
“不會。”梁簡柔聲安慰道,作為堅定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馬克思主義追隨者,她是無神論者,“要有鬼頭七就回來了,至于等這么久?”
“也是。”周文君稍微放心了些,但依舊有些不安。
金蟬脫殼嗎,北辰霖確實不好對付,能逃脫并且不被察覺,背后一定有人幫他,但會是誰呢。
瑞王近日來一面竭力搜索皇甫涉的下落,一面辦論武壇給江湖子弟提供習武便利。現在在清溪那一帶,估計還沒有收到消息,還好離這邊比較近。次日傍晚,他就乘著快馬趕來,風塵仆仆看上去是連夜趕路。他一來就派暗衛把北辰府圍得水泄不通,無關人員不能靠近,但北辰家族族老卻可以自由進出。鬧了大半個月,北辰家最終是被瓜分了。
夕陽斜照,冷風翻轉,偌大的北辰家最終是只剩下一個空殼,府內頗有些亂,看著頗有些蕭條之勢。北辰月,北辰旻和薛珊依舊住在北辰府,可府邸內差不多空蕩蕩。薛珊給想要離府的人發還賣身契,于是那些仆從紛紛做鳥獸散,只余下零星幾個十分忠心的。北辰府內剩下的值錢東西不多了。在外人看來,不過半月,北辰府這變故叫人驚駭,現在的北辰府凄涼至極。人人紛紛嘖嘖嘆惋,不少人背地里幸災樂禍。北辰府已經成為眾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一些和北辰府結怨已深的總是隔三差五地要去北辰府挑事,但林昭靖的暗衛一直守衛北辰府,他們每次只能無功而返。久而久之,他們就把矛頭指向分家的那群族老們。
“你們怎么……樣了?”梁簡和周文君趁著人少的時候,總算是能悄悄來北辰府看望他們,一進去那一番景象給他們嚇一跳。椅子東倒西歪地躺著,桌子上面積滿了灰,角落里還有不少的……蜘蛛網?
“不是,這樣忒夸張了些吧?!”周文君指尖捻起一點灰,桌子上厚厚的一層灰只受了點皮外傷,她十分夸張地瞪大眼睛。
“真沒必要吧?!”梁簡也被震驚到了,才半個月哪里來的怎么多灰和蜘蛛網。還有,這個椅子就不能扶起來嗎?!
“我也說沒必要,可哥哥硬是覺得這樣更應景。”北辰月看著蜘蛛網堆成一團,扶額無奈道,“還請進入內堂,那邊會好些。”
果然,進入內堂,陳設布置好歹正常些,看著還像是正常人會住的地方。
“伯父伯母如何了?”梁簡撥開簾子關心道。
“父親重傷在身,已經把他轉移至密室安置好了。母親這幾日在照顧他。”想起父親頗有些怨恨的眼神,北辰月微微嘆氣。徐清風重傷北辰渠是真的,只不過人還沒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好在師昭昭在離開北辰府接著游歷四方之前留下一些靈藥,北辰渠靠著這些藥吊著一口氣,只不過現在筋脈盡斷,已經是廢人一個了。
“伯母他還好嗎?”周文君小心翼翼地問道,畢竟這件事情對她來說或許有些傷懷。
她也沒想到,薛珊會是他們這邊的人。以前只知道薛夫人雷厲風行,精明睿智,是北辰家的當家主母。她還暗地里把她劃入敵人的陣營,沒想到她居然還是友軍。
她最近好好調查了一番薛珊,越了解她一分,對她的敬佩就越多一分。
她年少闖蕩江湖,但因為是個女兒身又因為天賦頗高處處受各個家族針對打壓。在一次比試大會中,她與北辰渠交手,北辰渠十分欣賞她,要強娶她。為此,他派人先去滅了不肯接納他的薛家人,讓他無所依靠。又暗地里追殺她的青梅竹馬,賀華風。
他幾乎是將薛珊強綁著入府,為了防止她抵抗便廢了她一身的武功。自那以后,她便逐漸被磋磨得意志消沉。后來申屠家還強盛的時候,申屠婉兒曾經來府上,與她閑聊一番。具體聊了些什么沒人知道,只知道從那時候起,她就振作起來了。似乎終于相通了,要和北辰渠做一對恩愛夫妻。
這些年籌謀設計,逐漸混成當家主母的位子。但她從來就明白自己要做些什么,她要為江湖游俠們爭取一席之地,把在權力巔峰的那群掌權者拉下來。
北辰渠重傷之后,薛珊明白,她的機會來了。北辰府的內斗其實早就很嚴重了,原本也只是葉桀的跟班,十幾年前不過是一個小門派,跟著圍剿申屠才掙出名氣來,自然不比世代傳承的皇甫府的目光長遠。皇甫明白只有主家安好,他們才能繼續享利。可北辰家的不同,他們鼠目寸光,只看得清眼前的利益,這些年她步步為營,不斷挑起旁支之間的矛盾,打壓他們,把他們逼急了。這才有了北辰渠一倒下,那群貪鼠便開始起了瓜分的念頭。
她這半個月來,稱病不出,由著他們胡來。總算他們不辜負她的期望,一個有眼界的都沒有,因此她便順水推舟了。
“老旻,你怎么憔悴成這副模樣。”周文君看到面黃肌瘦的北辰旻,他眼底烏青,像是長時間沒有睡好覺了,頭發有些凌亂。
“看到了吧,妹妹,我就說我這副模樣可以以假亂真!”北辰旻的聲音聽上去倒是中氣十足,不似表面上看得這樣半死不活。
“呵呵。”北辰月懶得理他,掠過他直接進房間。
“老旻,你還真是會折騰。”周文君無語道,她方才一見他如此狼狽的模樣,心里還有些自責自己沒幫上什么忙。
“確實無聊。”梁簡嘖嘖道,她也跟著北辰月進去了。
北辰月把掛在墻上的衣服江月遠山圖取下來,墻上有一塊微微凸出來的磚塊,她用力一摁,忽而一個書架翻轉出現了一間密室。四人跟著北辰月一起進入密室,之間密室內擺著一張大床,旁邊還有一張桌子和幾張椅子,角落里還有堆積成小山的各色金銀珠寶。仔細一看那張大床,月白色紗帳下躺著的是虛弱的北辰渠,他此刻已然睡醒,眼神清明,見來人沒好氣地說道,“你們來做什么?!出去!”
薛珊隨后而來,她端著一碗湯藥,面色冷淡,繞過他們四個走到床邊淡淡地說道,“該喝藥了。”
“賤人!賤人!!”北辰渠的情緒非常激動,他整個人變得有些瘦,眼里失神,嘴唇邊還有一些食物殘渣,胡子拉碴地,頭發亂糟糟地糾在一起,頭發間摻雜著不少白發,一張臉看著十分滄桑。他的手指顫顫巍巍地舉起指著薛珊,寢衣袖子滑落,露出手腕上已經成疤的刀痕,腳上也是。看樣子他的手筋腳筋已經被挑斷了,現在完完全全地就是廢人了。
見薛珊沒搭理他,他呸了一聲,而后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就不應該相信你!你果然還是記恨我的!”
“滅門之仇,殺我愛人,威逼強娶,”薛珊的聲音非常冷淡,沒有起伏,聽著像是在訴說別人的故事一般,她瞥一眼北辰渠,眼神中沒有任何溫度,冷聲道,“你憑什么覺得我會不恨?”
“十幾年的情愛都沒能焐熱你,你果真是鐵石心腸。”北辰渠自知理虧,但還是心有不甘,他反唇相譏怨恨地說道,“這些年我對你這么好,夫妻十幾年,那些溫情都是假的嗎?!”
“假的,假到讓我惡心。”薛珊拿起那那碗苦的發黑的藥,捏著他的下灌進他他嘴里,“喝藥了。”,他緊閉雙唇,不肯喝藥。
梁簡OS:大郎喝藥.JPG。
她轉頭偷偷瞄一眼北辰月和北辰旻,二人表情有些嚴肅,眼里終是有些不忍,轉身出去了。只留下周文君和她面面相覷,正打算出去,身后北辰渠問了一句。
“你若是恨我,為何還要留我性命,可見你終究心中有我!”北辰渠雖然語氣生硬,但隱隱有探究和企求的意味。
“你的命自會有人來取。”說罷薛珊掰開他的嘴,把藥灌進去,而后十分嫌棄地擦擦手出去了。
梁簡和周文君也跟著離開密室。心中不免唏噓,北辰渠確實是活該,更是沒想到薛珊的身世如此坎坷。他們倆去北辰月房間里想安慰她一下,她淚水漣漣,似乎是哭過。
“我明白父親十惡不赦,只是畢竟這些年……”她有些嗚咽,淚水止不住地流下。她多希望自己的父親不是這樣的人,卻又只能面對現實。她實在是無法面對這種情形,她打算接下來去找師昭昭,給她打下手,游歷四方。
他們倆又去看過北辰旻,他雖然表面嘻嘻哈哈地,但神情之間盡是痛苦糾結。二人勸解一番后,就留他獨自一人靜靜。
“唉,老旻這樣真是叫人心疼。”回想起他強撐著的模樣,周文君嘆氣地搖搖頭,“我們還能做些什么嗎?”
“唔,這是他的心結,除了他自己我們怕是幫不上什么忙。”梁簡回頭看看漸遠的北辰府,突然見街道盡頭拐角處似乎有個人影鬼鬼祟祟地,那身影看上去莫名有些眼熟。正要仔細一看,那人影似乎是察覺了,消失不見了。
她正想著,突然前頭一人迎面而來,她沒看路就這樣撞在他身上。
“不好意思,”她連忙行禮道歉,看那身衣服有些眼熟,抬頭一看那人笑得賤兮兮地,“不好好走路,東張西望地做什么。”
“怎么樣,有沒有撞傻了?”晏適服下上關切地看著她,確定沒事以后又晃了晃手中的食盒說道,“趙記的鹵肘子,走,回去吃。”
“皇甫涉找到了嗎?”梁簡低聲問道。
“乖先好好吃飯,不談事業。”晏適一把撈過梁簡拉拉扯扯地回客棧了,留下滿臉黑線的周文君在風中凌亂。暗自腹誹,之前天天在客棧拉著老宋發狗糧,果然現在遭報應了。
梁簡一邊啃肘子,一邊沉默著似乎是在想些什么,晏適則是默默看著她啃肘子的樣子,等著她什么時候想完。周文君則是不打擾二人,下樓找伙計點些吃的。
突然,她眼前一亮,像是想清楚了,她咽下肘子,擦擦嘴迫不及待地說道,“北辰雄是皇甫涉的人,對吧?”她記得很清楚,密信上說瓜分北辰府那些日子,北辰雄常常會到北辰府里,這本來也沒什么。但她剛剛又確認了一遍,北辰雄分到的東西似乎也不多。
那一群老狐貍里面,他算得上是精明的,按理說有利可圖的情況下,他搶奪得應該不少。她一直在想會是誰,這個人既要十分熟悉北辰府的構造,最好是能和北辰府里的人熟悉,還要和北辰霖關系緊密。想來想去,只有北辰雄。
北辰霖假死金蟬脫殼確實厲害,但若是要掩蓋他的蹤跡,僅僅靠他自己或者說僅僅靠北辰雄是做不到的。除非他背后還有一個實力更雄厚的人,北辰霖又對這個人有利用價值。很有可能是皇甫涉,北辰渠雖然好把控,但薛珊不是個好對付的,必要時他還可以用北辰霖來對付薛珊。
“我懷疑,北辰霖在北辰雄那邊,還有,”她停頓了一下,眼神變得十分嚴肅,“皇甫涉也在那邊。”
皇甫日已經是開始掌家了,皇甫那群老家伙是不會再接納這個平日里打壓他們的皇甫涉。所以他現在孤掌難鳴,必定要找一些可靠的盟友。皇甫家現在已經變天了,她們也曾仔細排查過,皇甫涉不在那邊,所以現在他極有可能早上北辰家的人。最有可能會是北辰渠,但外界傳聞他現在身亡了,北辰府分崩離析。皇甫涉肯定收到消息了,他與兩大門派似乎不對付,那極有可能找北辰雄。
當然這些只是推測,還是需要調查,她正色對晏適說道,“或許可以先查一查北辰雄。”她有種很強烈的第六感,就在那邊。
“嗯,我和老莫會去查一查的。”晏適倒了杯茶給她解膩,接著說道,“近日傳聞西陵太子將會來和談,京城怕是不太安穩,不日瑞王就會回京。”
“嗯,聽說了,我在想或許我們可以來一招引蛇出洞。”她放下茶,沉思道,“暗衛都走了,也許可以讓他們以為有可乘之機。”北辰霖與北辰渠不共戴天之仇必然要報。至于皇甫涉,這個月來,皇甫日已經設計把他的那些舊部拔的差不多了,皇甫涉陰險狡詐,對下屬也大多打壓,所以真正忠心于他的人不多。他現在只能依靠之前安插在北辰的北辰雄以及北辰渠這一干人,現在北辰府四分五裂,他肯定會打北辰府的主意,把那些分散的旁支收歸己用。既如此,他就會更迫切地希望北辰渠徹底死掉,所以北辰霖和皇甫涉現在目標一致,定會到北辰府走一遭。
“咱倆還真是心有靈犀,”晏適點了點她的頭,不由得感嘆道,“一樣聰明。”
“那是自然。”她十分得意地說道,而后抱著還剩一半的肘子接著啃。
“宋家的事情辦的差不多了,秉燭這幾日閑適下來,這邊的事情可以交給他和文君。”晏適說著神情逐漸嚴肅,手指點著桌面,看向京城的方向說道,眼神中似有若無的戾氣閃現,“我們去京城,那邊可比這邊熱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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