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梁渠將目前攢到的九兩三錢銀錢全部倒出,外加身上的一百二十七枚銅錢,便是如今他的全部家當。
碎銀在硬板床上滾動,碰撞發出骨碌碌的聲響,越聽越上頭。
來到這個世界二十六天,將近一個月,他終于攢夠去學武的錢,可以見到世界最玄妙的一角。
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
梁渠不停翻滾著碎銀,望著那誘人的白亮色光澤,一瞬間有那么些共鳴葛朗臺的意思。
但現在花錢,目的是為以后更好的賺錢,過更好的生活。
梁渠深吸一口氣,將其中的七兩碎銀撥出,裝在胡武師順手贈予的那個小錢袋里,小心翼翼地揣在懷中。
義興市算是大市,不是只有癩頭張一個混混,幾千號人里,總有那么些壞得流膿的賤種。
不過現在他已經不是那個活不下去的孤兒,總會讓人顧忌些。
剩下的二兩三錢和一百二十七枚銅錢,被埋在米缸下的泥土中,用來應付秋稅。
大順已經實現攤丁入畝和一條鞭法,稅收很簡單,就一項,但本質上其實一點沒少,只是合并在一起,錢都得備著,否則交不上被抓去服徭役,無疑得不償失。
等交過稅,進了武館,手頭就寬裕許多,先買床褥子,這硬板床他睡得真他娘難受,再攢幾兩銀子報答陳叔,生活就好多了。
梁渠懷揣著激動心情,直到后半夜才睡去。
第二天一早,微微帶著黑眼圈的梁渠,見到了同樣留著黑眼圈的李立波。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大笑。
“你昨晚幾更天睡的?”
“約莫子時,你呢?”
“丑時。”
梁渠嘲笑:“難怪你黑眼圈比我還重。”
李立波冷哼一聲,環顧左右,悄聲道:“錢都帶好了嗎?”
“嗯。”
梁渠點頭,他今天一早就出來了,只想盡快到武館交錢,免得夜長夢多,讓一些人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交了錢,量潑皮們有天大的膽,也不敢找武師們去要。
至于李立波,今天其實并不是他計劃中的拜師日,但見梁渠如此著急,只好提前,好一同有個伴,李父也表示了同意。
順著道路,兩人結伴到義興市口,花了十文錢,搭板車前往隔壁的平陽鎮。
不算平整的道路上,樹木森森,也就是晴天朗日,要是陰天或者晚上,梁渠估計少有人敢走這樣的夜路,同時心中也對即將到達的平陽鎮有些許期待。
記憶中的梁渠也和陳慶江一般,為了將魚賣個高價,跟隨梁父走十幾里路,背著魚簍到平陽鎮賣魚。
那是同義興市完全不一樣的光景。
“鮮炒栗鮮炒栗,新出爐的新鮮炒栗子,又香又綿,清甜可口。”
“羊血羹羊血羹,新鮮的羊血羹。”
“桂花包子,熱乎乎的桂花包子。”
叫賣聲充斥著長街,長街同樣是青石板,卻比義興市中的寬敞太多,連兩側的小道都鋪上了,而非黃泥路。
長街兩側更是鱗次櫛比,商鋪的勾檐相連,各處腳店為爭搶生意,在店鋪外支起了各色布篷。
“客人,來兩個吧,可香了。”
“拿兩個。”
梁渠丟過銅錢,接過兩個桂花包,扔給李立波一個。
“嘶嘶嘶,燙燙燙。”李立波兩手倒騰,稍稍冷卻后一口咬下,只覺得滿口清香。
梁渠嘗過桂花糕,還沒吃過桂花包子,可咬上一口,并不如想象中的好吃,和現代工業下的產品差距太大。
平陽鎮的繁華超出想象,行人眾多,簡直和清明上河圖中的汴京有的一比,看來此世的生產力比想象的更加發達,不知大順都城又是什么模樣?
梁渠思索著,不知不覺已在李立波的帶領下來到他心心念念的楊氏武館。
并沒有什么雕梁畫棟,但地方很大,在平陽鎮邊上,背靠杉木林,有一石墻后院,時常能看到人進出,或許就是十兩檔次的住宿處。
武館門口有一長桌,坐著一青年,見有人到訪,便起身阻攔,抱拳道:“在下向長松,二位面生,不知有何貴干?學武還是訪友?”
李立波年紀較大,站了出來,也有模有樣的抱拳行禮:“你好,我們來習武。”
“習武花費兩位可知曉?”
“知曉一些,七兩即可,是這樣嗎?”
“沒錯,七兩銀子不包食宿,十兩包住宿伙食,二十兩包食宿和藥湯,五十兩包食宿和藥湯還有藥浴,同時學期只有三月,當然,教導是相同的,能學到多少,全看自己。”
“過了三月,若是依舊無法沖破皮、肉、骨、血四關中的皮關,再想留下,就必須再次繳納學費。”
梁渠聽得咋舌,五十兩才有高級藥浴,那不得抓十條牛角鯧才行,普通人更是一輩子都攢不起。
至于學期倒也不奇怪,要是沒天賦,那也不能一直賴著不走。
說起來楊氏武館倒是配套齊全,門口就有專業的指引人,還態度和善,完全沒有因為兩人身上的魚腥味而表現出絲毫異常。
和小說中的不太一樣啊,說好的裝逼打臉呢?
李立波連連點頭:“知道知道,我們只報七兩的。”
向長松面色沒有絲毫鄙夷,一指原先自己坐著的長桌:“既然如此,請來此登記造冊,言明姓名、年齡與籍貫,并且繳費。”
兩人來到跟前,通報過信息,向長松寫完后給兩人誦讀了一遍。
此世文字也是象形文字,而且意外的和前世相差無幾,剛來時的梁渠也很意外,但久而久之就習慣了,并且也沒有暴露自己識字的能力,只裝作和李立波一樣,點頭肯定。
確認無誤后,向長松帶著他們進入武館,穿過走廊,來到繳費處,遞交上剛剛寫上二人信息的紙張。
稱量銀錢無誤,向長松接收到兩塊木牌,分別遞給梁渠與李立波。
整個拜師流程輕車熟路,想來武館方面已經接待過相當多的學徒了。
梁渠接過木牌后打量一番,發現很簡單,就是刻了自己的名字,還有加入日期,等什么時候過了三月,木牌就作廢。
楊氏武館的人不算太多,是不是學徒主要還是依靠人臉記憶,什么防偽也用不著。
“恭喜二位,從今天起,二位就是楊氏武館的弟子了,你們可以稱呼我為向師兄。”
“向師兄*2”
向長松笑道:“我帶你們轉一圈,熟悉一下環境,再簡單介紹一些武道知識,好教你們對武道之途有所了解。”
“多謝向師兄。”
梁渠精神一振,自己最期待的環節終于要來了,來此一個月,可不就期待這點干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