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波站在船尾搖櫓,陳杰昌舉著火把照明,江面上間或響起輕微的水聲。
阿涼凝視漆黑的水面,努力克服內心驚懼,辨認方向,朝自己遇襲的地方靠近。
梁渠立于船頭,伏波槍斜斜指下,烏金色的槍刃小半沒入水中,帶出一抹漣漪。
伏波槍靈性十足,塑靈時更是用的他自身的鮮血,心意相通。
梁渠無需與水接觸便能通過伏波擴散出自己的水域感知。
眼下看似只在水面上巡視,實則水下近二百米的方位盡在掌控之中。
“它撞翻了你們的小船,有沒有做別的?”
阿涼視線從水面離開,他咽口唾沫,搖搖頭。
“看清楚那水怪長什么樣子了嗎?”
“沒,只瞧見……瞧見是墨……墨綠色的,有鱗……”
阿涼河神祭上見過梁渠,當時混在人群之中,沒有太多感受。
現在同處一艘船上,反倒覺得有一層無形的壓力籠罩自己,緊張到說不出話來。
梁渠點點頭,以為他是嚇的。
普通人碰到精怪,水都是燙腳的,自個逃命來不及,哪顧得上回頭看。
“墨綠色的精怪,不多見啊。”
梁渠印象里只有變溫類生物會是墨綠色的,帶鱗,莫非是一條蛇類,蜥蜴類精怪?
再者只撞翻船,沒做其他的。
要么是一頭比較聰明的精怪,知曉人的厲害,單純的將對方驅逐出自己的地盤。
要么是在追逐獵物時掀起驚人余波,一如梁渠當年遇上蛤蟆狩獵火鳥。
水流下,一道體型龐大的陰影游過,露出少許灰色尾鰭。
阿涼騰一下跳起,驚慌失措地指向水面:“有……有……”
陳杰昌按住阿涼的肩膀,把他按回座位:“是江豚,水哥的水獸。”
陳杰昌和李立波在河泊所底下辦事,見怪不怪,一眼認出水下的是江豚。
考慮到梁渠身份,其主人是誰不言而喻。
阿涼臉色發燙,忍不住撓臉。
“到了嗎?”
“不是這,再往前半里地差不多。”
在阿涼的指揮下,舫船劃出數里地,迅速抵達遇難點。
“差不多是這,我和我爹就在這遇到的水怪,翻了一艘船,靠了另一艘船才逃回來。”
阿涼面露愁苦。
漁船是漁夫的命,哪怕舢板也得花不少錢。
另外一艘船雖然沒翻,船側木板裂開不少,稍微傾斜點就有水溢進來,得找人修補。
梁渠回頭:“你們在船上呆著,我下水看看。”
“水哥小心。”
“嗯。”
梁渠攜著伏波,縱身躍入水中。
漆黑的水面反著橘色火光,顯得愈發深邃。
陳杰昌和李立波凝望卷入旋渦的白沫,面露感慨。
三人幾乎同一時間進入武館,如今卻是天差地別。
他們依然是小小的一關武者,靠著熟練的樁功能在武館搭把手。
再看梁渠,殺鯨幫,滅水妖,誅賊寇……
究竟多強,去武館問胡奇和向長松也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只能聽得一個更厲害的說法。
更厲害!
二人眼中,胡奇和向長松那是了不得的高手,可謂高山仰止。
但跟他們同時間學武的梁渠,竟然超過了心目中的高山!
已經高到不知道有多高了。
水下靜謐無波,漆黑涌動。
梁渠亮起金目,擴張感知,只發現兩個魚群,少許水草漂浮,壓根沒有所謂沉沒的漁船。
他靜立片刻。
肥鯰魚,不能動,拳頭,圓頭,疤頭,一眾江豚相繼趕來。
除去蜃蟲,小江豚和部分幫忙捕魚的江豚沒來外,手下全部到齊。
梁渠一聲令下,水獸四散。
半刻鐘后,圓頭率先有發現。
梁渠一個水縱躍,閃現到圓頭身邊。
圓頭轉著身子在水中游過一圈,在它身下,一艘漁船倒扣在淤泥中,船頭破裂大半,斷裂船板的橫截面顏色很“新鮮”,沒有發黑,發軟,勾掛著一蓬水藻。
剛沉不久,符合阿涼的描述,距離舫船位置隔開僅有二百余米。
倒也正常。
大澤一望無際,哪能精準定位,只能記一個差不多的位置。
于是乎,梁渠讓水獸們調整搜尋方向,以漁船沉沒點為中心,重新探查。
他順手翻過船只,不顧幾只逃竄的小蝦米,頂著漁船來到水面。
漁民攢一艘船不容易,眼前小船修修補補還能用。
水流傾瀉,漁船內的泥水全部倒空,勉強浮于水面。
李立波聞聲搖櫓,趕來瞧見是一艘略有破損的漁船。
阿涼見之大喜。
梁渠浮在水中,拍拍船沿:“是你家的吧?”
阿涼忙不迭點頭。
“修修補補還能用,待會你自個劃回去。”
“多謝梁爺,多謝梁爺。”
難怪義興鎮人人都說梁爺是英雄好漢。
阿涼心頭狂喜,滿是激動,可再想感謝,水面上已沒有了梁渠身影。
陳杰昌跟李立波心有所感。
果然,不管梁渠實力如何,始終沒變。
大澤里找一頭精怪無異于大海撈針。
哪怕圈定范圍,梁渠仍然等候了足半個時辰。
輕柔的水波卷動水草。
不能動掩藏在泥沙之中與枯木無疑,完全瞧不出氣機。
梁渠手下一票水獸,隱匿能力最好的便是阿威與不能動。
一個毒蟲,一個大鱷。
前者天賦異稟,后者……也是天賦異稟?
無論如何,發現水怪的是不能動沒錯,在它身前百米,一頭渾身墨綠的大蛇盤踞在巖石之上,眼瞼上覆著一層蒙蒙的灰膜。
真是蛇!
梁渠猜得一點沒錯。
眼前大蛇腰粗如缸,鱗片層層開合,雄壯的肌肉在鱗甲下條條涌動,散逸出的氣息十分強悍,與他河神祭時抓到的赤獸相差無幾。
怕是要蛻皮。
梁渠望著蛇眼上的灰膜若有所思。
蛻皮加之丙火,難怪跑來淺水區。
“正好拿你練練手。”
梁渠觀摩川主斬蛟,手癢難耐,正愁無“蛟龍”能斬。
他召回一眾水獸,讓它們團團圍攏住大蛇,不讓其有絲毫逃脫可能。
如此詭異的氛圍,休憩中的大蛇終于察覺到不對勁,仰頭吐信。
當它捕捉到危險信息想逃時。
晚了!
梁渠并未偷襲,他從正面騰躍而上,氣息毫無保留的釋放,雙目閃亮,仿佛熊熊燃燒的火炬,給予大蛇莫大恐懼。
明明氣息強度不高,那無畏的姿態卻給大蛇一種極度危險感,好似周身上下每一塊鱗片里都插滿刀片,動彈不得!
梁渠一步跨出,青龍槍法捻熟于心,氣血奔涌間,川主斬蛟最后一絲神韻終于在此刻發揮出它該有的作用!
淡到極致的神將虛影出現在他身后,猶如勾連的周天星辰。
虛影人身重疊的剎那,梁渠心領神會,淡淡的青芒繚繞于槍刃之上,槍刃破開水流,激起白痕,又從虎口處流出,劃出近乎完美的圓弧!
霎時間,一條青龍猶如活物從槍刃上蜿蜒游走,竟發出震人心魄的怒吼。
大蛇恍若雕塑,它拼命掙扎,無法移動分毫,眼睜睜望著長槍往自己頭上劈來,猛烈的劇痛從它的顱骨處炸開!
水底飛沙走石,白色激流翻滾,掀起塵暴。
青龍槍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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