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守藏史

第一百七十章:論道·老子

第一百七十章:德道·老子第一百七十章:德道·老子←→:

“呼,總算是到了。”羋月把腦袋從馬車車窗內探出來,遠遠望向肅穆規整的曾國城池。

一眼望去,大而有序,四處都是身著得體衣物的國民,其面目和善,即使是衣著簡陋者,也有禮有節。

與楚國彪悍、粗狂的民風不同,這股獨屬于《周禮》之隨性而禮的氣息,讓羋月驚嘆不已。

同時也讓楚國來人,包括風允在內,都明了曾國為何為有禮樂之都之稱——禮為生活。

沈尹華先生觀之向往,而屈原目中灼灼,似希望有一天,楚國也是這般,行之儀禮。

“入城吧。”昭陽騎馬,驅御而前,來至城門口的守將之前,交換了兩國文書。

明顯的,瞧見是楚,這守將雖無嗤聲,卻眼含不易察覺的敷衍之色。

昭陽蹙眉,可也不欲與一小將爭執。

“走。”

大手一揮,楚國車馬浩浩蕩蕩,駛入曾國,向著曾國驛傳而去。

一路上,能看見不少外來之客,以其臉型,不乏能看出是來自四海八荒之人,可見這即將舉辦的禮樂雅會聞名中外。

驛傳到——

“風君,請。”

雅言…

能聽出,昭陽此時說的是周之雅言,也就是官方話,此時在禮樂雅會上,若不是說雅言之國使,怕連說話都會被人鄙夷。

雅言,風允自然也會的。

隨著昭陽的帶領,楚國幾人各分了暫歇之處。

此時屋內只有風允與昭陽二人。

昭陽道:“風君,余有聞,君上已經派遣細作,前往彭蠡澤各國,一探風君的政績。”

風允回首,而昭陽已經告退。

“政績?”

風允只是笑笑。

他的政績在百越,而一國之策往往需要時間發酵才能凸顯其作用。

如今距離風允為百越國相,已近一年,百越此時是何狀態,才是評估風允行政之能的一個方式。

對于百越如今是否欣欣向榮,風允也有在意。

“看來楚君已有邀我出仕的想法。”

“不過其心或許并不純粹。”

風允不多去思,而不多時也有奴婢入屋,為風允收整。

風允無多顧忌,隨即出門,一觀這曾國情況。

“風君,沈尹華先生正欲邀風允一敘,詳說事情。”

屈原來尋,正巧遇到風允。

風允頷首,與其一同而往。

來至一處小亭,其周邊臨湖,湖水在秋風中微微蕩漾,十分愜意。

“風君請坐。”

此時羋月、羋姝已經坐在側邊。

在亭中,有一矮桌,桌上正擺放著幾份賓客邀函。

沈尹華面色不佳,似在哀嘆,見到風允來,面上愧色。

“風君,此先不曾與君說,也是因這曾國禮會,又有三賓之分。”

“其下賓,為入席觀禮者。”說著,他拿起其中倆份邀函,遞與羋月、羋姝。

“這一般是各國公子公主,士大夫薄者所得。”

“而正賓,為入席論禮者,是為杰出的后學子弟,提供論禮之地,以此延續禮儀,讓眾人評價。”

“最后是上賓,為入席說禮者,其為評判禮樂之人,以各國禮樂之長者為主,德高望重。”

說畢,可這桌面上剩下的,也不過是正賓之函,可見,曾國并沒有重視楚國,甚至沒有重視風允。

“怎可,對我楚國也就罷了,他們一直自詡高潔,認為楚國是蠻夷之屬,可!”屈原氣惱,怒斥道:“怎可薄待風君,風君賢德之名,周之東南,就是蠻夷百越之中也傳響!”

“我去為風君討個說法!”屈原是真的氣急,此時不顧什么禮儀,拔出腰間佩劍,就要奔去。

“暫等,暫等!”沈尹華緊忙高呼,去把屈原攔住。

“哎呦,屈原大夫啊,你這是把楚國的禮儀放在何處,若是被人傳說,別國之人如何看待我楚國啊!”

“倒是怕是蠻夷之聲是真的烙在我們楚國人的臉上了!”

屈原眼中怒意不減。

“風君對我有傳道之恩,原決不可背棄!”

“此番原不以楚國之人,只以后學身份,去論!”

見攔不住屈原,沈尹華心頭后悔不已。

羋姝羋月對視,望著兩位大夫拉拉扯扯,都不敢說話,只是看向風允。

就聽——

“原,不必如此。”風允出聲,他拿起那邀函,微微搖頭道:“我與你說過,不必標榜賢德,其也是不必攀比,去注重別人的看法之意。”

“說起這上下之賓,允還希望與羋姝、羋月換一換,觀禮對允來說就已足夠,無意再去謀什么論禮、說禮之事。”

聞聲,屈原這才暫歇。

“風君,是原魯莽了,忘記了風君所意。”屈原行禮之后低首羞赧。

“坐吧,對于允來說,這位置是無關緊要的,但對于楚國來說,這卻是諸位要爭的。”

在楚國這般久,風允自然清楚楚國,不管是民還是權貴,都希望楚國被中原各地的國家所認可。

遂楚慕周禮,往來已久,這曾國的禮樂雅典,也寄托著國與民的祈愿。

“楚乃大國,卻無上賓,此時,原與尹華先生代表楚國來曾,且都為正賓,卻是要論禮一番,以證楚國之禮的。”

風允說著,自己倒沒有太多壓力,而屈原和沈尹華卻感到壓力倍增。

雖說風允是代表長江之南的諸國而來,可長江之南,多是蠻夷,也就寥寥幾個周禮國家,其中最大者也不過是楚國罷了。

此番不得上賓,也是因此。

皆為鄙楚之蠻夷罷。

風允目光長遠,非爭一朝一夕,楚國卻得爭。

幾人安坐,除卻風允悠然喝茶外,皆愁眉苦臉。

“風君,要不您把正賓的函給我吧,我去和他們論禮!”不過六歲的羋月義憤填膺,此時她也清楚了楚國在別國的看法中,是為何位。

想到阿父對她的疼愛,她就義不容辭。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公主莫鬧,怎可女子論禮,豈不讓別國笑話楚國無男子。”沈尹華緊忙安撫羋月。

聞言,羋月卻癟嘴,不滿之下欲說,可羋姝上前捂住她的嘴。

“月妹!”

羋姝瞪了羋月一眼,然后對幾人行禮道:“羋月年幼,胡亂言語,還望諸位勿怪。”

說著,羋姝還觀看四周,見無人關注,這才緩了口氣。

可這時,她看見一少年人影,她方要探究——

“沙沙沙……”沙沙聲,腳步零碎,似在逃去。

“啊,放開……先生,我只是路過。”

就見項燕提著一十一二歲的少年出來。

其衣裳華貴,但比之楚國眾人,卻要樸素不少。

沈尹華望之蹙眉。

屈原目光微動,起身一禮道:“不知是何國公子?”

“黃…黃國。”這少年說著,目光卻望向風允。

屈原揮手,讓項燕放人過來。

這少年緊忙上前,對眾人一禮。

“在下黃國,歇。”

黃國……風允觀國圖,其黃國位于鄂國之北,小國,與桐、英之國差不多。

但是黃歇這個人……

戰國四公子,春申君。

風允記得最清楚的就是,一代楚君不孕,黃歇將自己已經懷孕的姬妾嫁于君……

對此事,風允倒是不知其詳細真偽,卻也就記得這些了。

不過此時,黃歇非楚國人,乃是尚未滅亡的黃國士族,十一二歲的少年郎。

“你是什么函?”羋月詢問。

黃歇微愣,轉而笑道:“當然是下賓了,歇此時還未出仕,也未成家,能出席觀禮已是不易。”

說著,黃歇又轉頭對風允一禮。

“黃歇,見過風君。”

風允頷首,微禮。

而此時……

“稟風君,外有人拜見,希望能見您……”

甲兵之后,昭陽趕來。

昭陽道:“風君可認識一名計然之人,其攜前周都典籍宮之守藏史,欲見風君。”

周之守藏史……

老聃!

“計然為宋國人,原在揚粵任大宰,年前辭去職務,尋道問學,余與其倒是相識。”

風允將能說的解釋清楚,昭陽目微凝。

揚粵大宰?

“不知計然何在,司馬可隨余去見。”

風允起身,整理衣袍,發冠,正襟而待。

見此,屈原也起身。

“風君,余隨您見這位計然先生……”

“不,不是見計然,而是另一位守藏史。”

昭陽見狀,明白風允欲見,不容置疑。

對此,昭陽深思熟慮。

“風君且待,余去請那兩位進來。”

“有勞司馬。”

風允親自整理竹席,為那位先生留出右首一座。

沈尹華蹙眉道:“風君,到底是何人,值得您如此禮待?”

“一為大智慧之人。”

風允答后,就見兩人到來。

其衣著樸素,完全看不出華貴姿態,遠遠望去,和尋常之人無異。

近時,計然暫不談。

老聃寬額豎耳,目若星河,長須懷口,行動之間,仿佛引動周遭之氣,似穩重而智者。

“老聃先生請。”

風允起身以請。

是為論道,問學。

如果要在這輝煌的時代求學,其道之老莊、儒之孔孟、縱橫之鬼谷……都無異是其去處。

但風允已經有玄門一道,求學而非入學,論道方為上解。

“老夫在大周時聞南地有玄,本則隨遇而安之心,未有來心。”

“可趁閑賦之便,隨計然小友游歷幾國,來曾之時又聞玄,想是道之引聚,緣也,遂來一論。”

“還望風君莫覺此番失禮。”

老聃淡笑而禮,風允回禮。

老聃行之自然,無因其曾經是大周之臣而傲,也無因是客而入座后拘束。

待老聃入席后,計然也對風允行禮,風允以邀其坐。

這般,這亭下之席,倒成了風允的主坐,沈尹華與屈原等人都入了側坐,讓風允與老聃以便論道。

望向桌面上還有的邀函,沈尹華收起后道:“風君與先生論道,老夫暫有別事,卻不能觀之,望能海涵。”

此時沈尹華還為邀函之事苦惱,實在無心去聽一位不知名的人和風允論道。

他望向屈原,屈原卻無離席之愿,遂也不強求,微嘆而離。

昭陽在旁護衛,其主要是關注計然,以防揚粵。

而羋月和羋姝都安靜坐在一旁。

就是那黃歇,也因此混得一席位,和項燕同坐,不愿離去。

如此,風允和老聃都不在意。

老聃呵然笑著,明白風允論道之心,他亦有之,遂道:“風君可有題?”

題,非問也。

問:一人問,一人答之。

題:一道題,眾人答也。

此時老聃說題,就是將兩人擺在了同一位置,以此論道,而非單純的長幼賜教。

風允沉吟,很快就確定了題——

“國為何,如何延續。”

道天一重時,有巢祖給風允一題,正是這‘國為何,如何延續’,風允以百越一國解之,卻也不過平平而為,他自己也不滿意那個答案。

如今他欲在事過之后,不足之間,詢問老聃這位大智慧者。

而道天二重時,燧人祖詢問的文明之火,何分蠻夷?

這個問題不欲問,因為他還未去探尋,得出自己的答案,如何能開口呢?

“國為何?”

“如何延續?”

老聃目慎重,卻沒想到風允會詢問這樣寬廣的詢問,其一國好解,可延續之事,難論啊。

“國為何,圍民而治也。”

“其可分為國土,國民,國主……國主掌國土,而治理國民,若論延續,需順天地,順民心,順德政,順其自然,方可延續。”

風允頷首,順其自然,世間萬事萬物的延續確實是順自然而生滅,生生不息。

周圍的人聞老聃此說,也都正襟危坐,仔細聆聽。

而因此論道之題,老聃與風允都沉浸其中。

隨著論道,四周文氣隱隱匯聚……

風允問:“人雖在自然中生存,但人心卻難返淳樸,如何解國之不德焉?”

老聃哈哈笑著,其閉目而思,仰首而曰:“以正治國,以德化民!”

“以清靜之國為國,是為正國土,以百姓之心為心,是為德民心。”

“其治國者,正德于國,德心化民,不必強求,亦復返自然。”

說畢,不等風允再問,老聃反問曰:“風君何解其題焉?”

風允微愣,一笑道:“余愚笨,為民之時,掙扎于仕途之間,但卻也從中知曉了心中之解。”

“國曰民重,民曰國重…”

老聃一思,眸微亮,只覺其與自己之言,一為外解,一為內解,相輔相成。

笑著問道:“如何方能讓民曰國重,視國重于己乎?”

(本章完)

←→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