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從嘉的曲,白采蓮的劍舞,被這月下河谷襯映,倒也各成韻味。
只可惜,蕭東兮無心觀賞,就更不會曲興大發,加入其中了……
倒是有一隊兵丁,藏身密林中,看得是津津有味。
邢州龍岡屬南燕勢力范圍,看這些兵丁裝束,當是南燕國主親軍無疑。
就在昨日,南燕突遭燕國與彰國聯手奇襲。
一日之間,北境被燕國七軍連下十五城,兵鋒直指國都;西境雖只被彰國連克三城,西軍主力卻被困孤城,形勢危急。
當此危難之際,南燕國主親軍竟在此地……
蕭東兮倒是早早就發現了他們,但她并不以為意,只繼續遠眺天河,思考人生。
雖是小兵,能做到國主親衛,也是一路過關斬將方得脫穎而出的,就算再給他們幾個膽子,也絕不致笨到,現在就貿然跳出來搞事情。
誰奮斗一生,也不是為了,跳出去裝個叉,然后被打臉、去職、送命的……
誰還不是個人精了,哪還看不出己方三人來路,是他們惹不起的存在?
蕭東兮今日心情很不好。
她倒是期待,會有些傻叉,像前世藍星小說所寫那樣,能跳將出來,讓她打個信息差,裝叉打臉爽上一爽。
奈何她穿越至今,所遇之人都太聰明……
唯一一次在伶人館,碰上那個笨蛋(落魄周秀士),竟還沒讓她爽成——就連小小涿州郎將周德威的臉,都沒打到……
這些個親衛,個個都睜大眼睛,在那坐看白采蓮舞劍——工作時間坐享免費娛樂,打發時間,當真是磨得一手好洋工,還不會丟官去命。
真是爽西爽。
他們當是已傳出消息,正原地待援,心安理得的看美女劍舞。
蕭東兮心知——今晚若真要下場唱戲,那也還早得好。
果然,楊從嘉一曲唱罷,白采蓮收劍暫歇;那些個南燕國主親衛,只在林中換了個姿勢,便坐等下一場表演。
白采蓮也已發現了他們,她眉眼一挑,便要有所行動,卻被蕭東兮傳音喝止:“繼續練劍,將境界壓至六境——不得我允,不可越境。”
白采蓮挽了朵劍花,抬眼望楊從嘉:“我在山上,從未聽過如此妙音,大家可否為我再奏一曲?”
楊從嘉挺配合,他唱一曲早年所作:“東風吹碧日銜山,春至長是閑。落英狼藉醴闌珊,歡歌醉夢間……”
楊從嘉也早知林中有人,但他比白采蓮這種剛下山,方遭蕭東兮毒打的傻白甜,可就有譜多了。
他隨蕭東兮一路南來,早猜出其意。
雖然,他也震驚于,傳說中英明神武,并不輸于燕國雄主的南燕國主范晉賢,竟會在敵軍催城之際,做出連自己這樣的文人詞主,都斷不會做的選擇……
他不理解。
但蕭東兮不言,他便不問,也不動。
只唱個曲,他便能看美人愁月,佳人劍舞……快哉!
何況,跟著蕭東兮,今晚斷少不了大戲可看。
甚至,親下場演……
白采蓮還太嫩,有宵小在側,她便做不到如楊從嘉這般揮灑自如——她當真就按照蕭東兮所示,用足了六境實力,一如在山上練劍那般,將自己逼入全神忘我之境,以免自己演砸嘍。
那林中一名小軍官頓時就驚了,他壓低聲音,不著痕跡的拍帶隊都頭馬屁:“乖乖……竟是六境!”
“何都頭真乃神人——一眼就看出此三人不好惹。”
其他小兵不敢發聲,卻也不肯落后,紛紛點頭應和,豎起拇指,大贊何都頭。
那何都頭微微一笑:“都是自家兄弟,什么功勞是該咱們的,咱斷不會虧待大家,阻兄弟前程。”
“但俗話說得好——什么富貴美女,功勛臉皮,哪有命香!”
“唯有不死,方得在富貴墳頭尿……”
大家聽了,想樂,卻恐驚了河谷處俊男美女,都紛紛掩口笑,以目示彼此,捧哏得恰到好處。
“兄弟們繼續……”那何都頭繼續看白采蓮舞劍,嘴角已掛上了口水,“一會兒都指揮使到了,我們且看他擒下那一男二女,自領報信之功即可。”
眾人點頭,換個姿勢,繼續看美女舞劍。
不知過了多久,楊從嘉都已唱累了,只坐在河谷邊,換個姿勢純看白采蓮練劍。
蕭東兮也早從深思中走出,開始認真觀摩,那白采蓮所施,傳自異變之地山上學院的劍法。
唯有白采蓮在全情投入地表演——壓制境界之后,她似乎又回到了童年時,那種純粹為了提升自我,而心無旁騖地修習中。
越練,她便越發現,為何自己這個八境絕巓,會被人將臉給打腫了。
實在是,越長大,想得便越多……
并不是學習能力下降了,而是失了赤子之心,太過在意境界的提升,而忽視了自我。
原來,學院老師說的“入社會,被毒打”,并不是說在學院學習無益,而是……
白采蓮便練得更加投入起來,她的眼前,開始浮現那日在伶人館,歷從原的戰斗場景。
可惜,她不在學院課堂。
她的頓悟,被無情打斷……
烏泱泱的南燕禁衛軍,從四面八方冒出,將她們三人,給團團圍住。
當頭一將,金甲銀批,面如冠玉,一槍遙指:“諸位束手就擒,可得富貴一場。”
蕭東兮從老樹枝頭飄然而下:“何等富貴?”
“男寵、妃嬪。”那白臉小將笑得很是淫邪。
蕭東兮與楊從嘉相視一笑——這,就有點過于奇葩了……
不過,居然不認識我?
蕭東兮很開心,看來,今天終于可以演一演裝叉打臉的戲碼,在此傷心之地,暫得快意,好好爽一爽。
不過,也不要太爽……
萬一,觸發了什么……給穿越回藍星了,那這里的局勢,可咋辦?
自己來此二十六年,真是從娘胎里就為了腦中盛世在打拼,要說舍得……那絕逼是在騙自己。
藍星是美好,但有那么多文明人,在同享盛世美好,并不缺自己一個。
她記得藍星老師曾說過的話——“你們這代人,大多數都是團寵。”
“但大家并沒有想象中,那般快樂——總覺得還不夠,當一切理所當然。”
“有人可曾想過,肩上還有責任?”
“若有朝一日,最愛你的人,需要你拼盡一切去救——你能做到哪些?”
后來,她在藍星,還真就如老師所說,在離了親人之后,獨自面對一切,倍感無力……
最終與自己在藍星僅剩的親人——大表姐溫言雅一起,都穿到這兒來了。
穿越這么神奇的機緣,她既得享——使得她這個上輩子的團寵,有幸在這輩子,還成蕭家人的團寵……她還有何求?
而今,那肩上責任,她怎敢或忘!
且待再造此間盛世,為九州蒼生開萬世太平,再有緣回藍星即可。
剛剛,蕭東兮便是在此間她的穿越之地,再做了此般思考,暫時得個人生小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