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三的身后,還有十幾個村民,其中五個是他們村子的,剩下的是別的村的。
曹無走后,他按著曹無的命令,先把自己村的人轉移,然后去隔壁村子報信,這才知道,好多村都被夜間劫掠了。
江夏郡雖然承擔了荊州東線防務,可只是稅賦和徭役更重,還沒遇到過這樣劫掠的賊人,更何況對方還是官兵。
然而黃祖被殺后,江東軍劫掠一番,卻又退走,直到現在,還沒對他們這些戰略緩沖區的村子形成有效的控制。
這就給了這些官兵一個可以任意施為的真空地帶,他們似乎并不是亂匪,不亂殺人,不好女色,也不搶錢糧,只抓人,尤其是那些得了疫病的人。
好幾個村子,小的老的被留下,其他人統統被抓走了,就連女人也被抓走。
眼見對方還在抓人,楊老三咬牙切齒,可是他們十幾個農夫,只有一些曹無繳獲的戰刀,根本沒訓練過戰法,這樣沖上去,完全是以卵擊石。
然而不少人被推搡著到了江邊,要到船上去,楊老三知道,再不出手不行了。
他并不是喜歡出頭的人物,但想起那日紅馬撞破軍官的時刻,他心中熱血沸騰,終于忍不住了。
他招呼大家一聲,喊道:“大伙兒去救人啊!”
“沖啊!給被抓的人報仇!”
眾村民齊齊吶喊沖出。
然而那馬上的將軍只是冷笑一聲,馬鞭一指,立刻有幾十個士兵朝這邊沖來。
士兵們陣形齊整,遠不是這些零散著沖鋒的農民能比的。
只一接觸,楊老三就被打倒在地,士兵的武器在他胸腹劃出一道傷痕。
他躺在地上,艱難的回頭,看到十幾個村民全部被制服。
剛才還叫喊著報仇的村民,無一例外,全被士兵踩住了腦袋。
那騎馬的將軍冷哼著過來,憤怒道:“我等本不愿多造殺戮,你們要做什么?”
楊老三也被士兵踩住頭顱,嘴巴里吃進了土,他“啊啊”的大吼,可是完全站不起來。
將軍一馬鞭抽在他的脊背上,喝道:“曹賊竊國,興不義之師,咱們大漢子民,正該以死報國,我都不怕死,你們怕什么?”
楊老三使盡了全身力氣,勉強抬起頭來,高喊道:“什么曹賊,什么竊國,俺們不懂,俺們平頭百姓,只想有個土里刨食的機會,誰對百姓好,才是好的!”
“無知村夫!”
將軍“啪”的一鞭子打下,然后環視一圈,指向踩著楊老三的士兵道:“犧牲小我,救大漢天下,你們愿意嗎?”
那士兵喊道:“愿意!”
將軍滿意的道:“正是如此。效死報國,就在今日!”
那士兵血脈僨張,起身道:“效死報國,就在……”
突然間,破空聲傳來。
一支長長的羽箭,從他右腦太陽穴鉆入,從左腦鉆出。
那士兵話未說完,已經栽倒在地。
緊接著又是“嗖”的一聲,另一支箭矢朝著將軍射來。
他迅速撥馬,躲避開來。
再回頭朝射箭的地方看去,只見幾百士兵從暗處朝他們沖來。
打頭的一個騎著匹紅馬,乃是曹無。
他的身邊,持著長槍的將軍迅速沖來,正是夏侯淵。
曹無救了夏侯淵后,讓夏侯淵點了五百精銳,乘小舟悄悄順流而下。
周瑜的軍隊封鎖了江面,大規模船只根本無法通行,若不是趁著周瑜收拾夏侯淵的殘部,他們這五百人根本沒機會往下游走。
后來他們棄船上岸,很快就尋到了楊老三的村子,得知楊老三去向,立刻追過來。
曹無高聲喝道:“糜芳,咱們又見面了!”
糜芳大驚,指著紅馬上的人道:“是你!那日在隆中山上遇見的!”
曹無哈哈大笑道:“正是,糜將軍別來無恙啊!”
說是將軍,其實現在的糜芳也只是校尉的官職,他認出曹無的瞬間,心中念頭飛轉,怒道:“是你,我兄長就是死在你的手下!”
本來就有兄仇,又是短兵相接,糜芳持著雙刀,拍馬迎敵,同時喊道:“眾軍攔住他們!”
他的手下,有接近三百人,與對方人數相差不多,足夠相持一陣。
眾士兵匆忙迎敵,卻比不上夏侯淵專門選的精銳,一對陣就陷入了劣勢。
夏侯淵持槍沖來,只四五招就逼的糜芳連連后退。
糜芳眼見不敵,回頭虛砍一刀,趕緊拍馬逃走。
曹無喝道:“糜將軍,兄長的仇不報了么?”
糜芳心中憋著團火,可又不敢回頭,他快速沖到江邊,跳上一條小船,這才敢看場上局勢。
他帶來的士兵,都是他的嫡系,卻不是什么精銳,被夏侯淵的部隊以逸待勞,不停屠殺。
糜芳手持船錨,大聲道:“快撤!”
聽到命令,撤到船邊的,只有十幾人,剩下的人已經沖不出來了。
眼見夏侯淵追來,糜芳不敢戀戰,面色蒼白的起錨走人。
夏侯淵持弓射擊,“嗖嗖”弓響,又有幾個士兵死掉。
可憐糜芳帶了三百人,執行軍師龐統交給的秘密任務,沒想到任務第二天,就被堵個正著。
他的親兵基本都死在這里,自始至終,也只送了兩船疫病的尸體到曹營中。
糜芳咬牙切齒,使勁捶打自己的大腿,把大腿都要錘腫了。
他哭啼著隔江大喊道:“曹賊多行不義,你們助紂為虐,必受天罰!”
回答他的,是夏侯淵的羽箭,“噌”的一聲,射中船幫,再高半寸,就能命中他的胸口,他這才不敢罵了,瑟瑟發抖的躲進了小船里。
岸邊,夏侯淵道:“小無,不用追他們么?”
曹無搖搖頭道:“咱們阻止了他們的行動便好,跟他們拼命,萬一引得夏口有大軍下來,就得不償失了。”
夏侯淵回身,看到那些村民,有健康的,也有已經染病的,都是被糜芳綁來的,皺眉道:“那這些人怎么辦?”
“自有神醫幫忙。”
當下,曹無把自己對糜芳行動的分析告知了夏侯淵。
夏侯淵得知對方竟然用如此歹毒的計謀,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這些疫病,真如十萬精兵,幸好被你撞破,破了他們的計謀!此戰若勝,小無你當記頭功啊!”
夏侯淵不由得嘆服。
曹無笑道:“家兄曹孟德,我要那么多功績干什么?”
夏侯淵苦笑,這曹無還像隱居北府之前一樣,從不爭功,做了偌大事情,都只隱于幕后。
他是豪氣干云的性格,勸道:“小無啊,既然做了,你怕什么?”
曹無道:“以前是怕的,怕是天意。但現在不怕了,好多事情都改變了,天意已經變了。”
夏侯淵搞不懂他在說什么,摸著頭腦不再說話。
呂蒙帶了一隊人馬,和龐統一起等在江邊接應。
結果沒有等來裝了疫病尸體的船,卻等來了狼狽逃回的糜芳。
等糜芳把所有一切都跟龐統說了,龐統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計策,又被那騎著小紅馬的人給識破了。
龐統氣的臉色青紫,強忍著一口血沒有噴出,整個人都失了銳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