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禎的話讓李清照，林黛玉，李世民，甚至朱元璋，都是一陣啞口無言。
即便是朱元璋，當初也只是下達“孔廟春秋釋奠，止行于曲阜，天下不必通祀”的圣旨，就遭到了天下讀書人的群起反對，不得不取消。
不得已，朱元璋后面只把孟子給請出文廟殿，依舊封孔子五十六世孫孔希學襲封衍圣公，并授曲阜知縣職位，一如前代。
而如今，楚禎卻要把至圣先師的牌位給搬出孔廟，以長江黃河水清刷……
“你小子比我做得還要狠！”
朱元璋如此評價。
李清照薄軟的朱唇動了動，卻又不知該怎么說。
天下多少讀書人，都尊崇孔子，奉孔子為萬世師表，唐朝時，追謚孔子為文宣王、文宣公，宋仁宗時，又封曲阜孔家為衍圣公，世代襲爵。
就她所知的文人士大夫，莫不是將孔圣人學說背得滾瓜爛熟。
為何楚郎君偏偏……是了，楚郎君不看孔孟學問。
李清照把目光看向那些書架，心中有些明白了。
“我為什么說打倒孔廟？”
楚禎看向林黛玉，說道：“在我們這有人寫了個對聯，你們可以聽一聽。”
李世民，朱元璋，四人一起看來。
“嗯咳，對聯是這樣的。”
楚禎清了下嗓子，念道：
“昨降蒙元，今降滿清，何足道哉。方明白：善勸進家有余慶。”
“朕的大明呢？！”
朱元璋第一個不同意這幅對聯。
當初他派大軍到曲阜，孔希學派曲阜縣尹孔希章投降他，后世人寫的對聯怎么沒包括他的大明？反而多了個滿清。
“大順朝呢？”
林黛玉也提出質疑。
兩個李沒說話。
李清照不知道蒙元和滿清，但北朝沿用唐朝對孔子文宣王的尊稱，西夏皇帝也尊孔子。
“滿清和蒙元是一樣。至于林姑娘的大順朝，我了解不多。”楚禎解釋。
“原來如此。”
朱元璋立刻懂了對聯中的諷刺意味，不禁笑起來。
楚禎繼續說：
“下聯是，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全都忘了。只記得：識時務者為俊杰。”
“橫批：世修降表！”
楚禎話說完，李世民臉色古怪。
前面對聯寫那么多，他沒什么感想，也不知道元和清是哪個朝代，但橫批“世修降表”，卻著實把孔子后人給狠狠羞辱一頓。
“金人來跪金，蒙古來跪元，到了近代，他們又把英王愛德華，德皇威廉兩人的肖像，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請進孔府內。”
楚禎語氣平淡，但話中諷刺之意已經極其強烈。
“英王、德皇是誰？也是元蒙？”朱元璋立刻問。
“和吐蕃、吐谷渾類似，在西域大秦那邊。”
楚禎說道。
“孔家又降了夷狄。”
李清照如此說道。
同為李姓的李世民，表情精彩。
他此刻不敢說話。
因為這事情說起來就太長了。
簡單的說，他祖父李虎、奶奶獨孤氏的父親獨孤信，乃至楊廣祖父楊忠等，都曾經是周朝文皇帝宇文泰的部下，稱八柱國，十二大將。
他奶奶是鮮卑人，但奶奶的母親又是漢人。
自魏晉亂世以來，天下大亂，王朝如水中浮萍，興起又很快衰落，匈奴、鮮卑、羯、氐、羌等紛紛入主中原，隋以后，已分不清鮮卑與漢。
比如他妻子觀音婢，論理也是鮮卑族，但她八歲喪父，由舅父高士廉養大，到如今只記得幾句鮮卑語，反倒寫詩寫文章比他還強。
當然，他父親李淵，祖父李虎等先祖，全都是漢人。
他自認不是夷狄！
“曾經學生們發起過一個運動，喊出句口號叫：‘打倒孔家店，救出孔夫子’。”
楚禎輕嘆口氣，“儒學、儒教、儒家，現在人也基本不區分了，因為沒多少人再專門學孔子學問，至多念得一句‘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不止李清照和林黛玉，連朱元璋和李世民都笑了起來。
這本是他們十分熟悉的孔圣人話語，可在楚禎念出來，卻總給他們一種十分不協調的感覺。
楚郎君、楚大爺、楚先生、楚真人，他壓根就不學論語！
李清照明白了。
楚郎君要打倒的是以曲阜孔府為首的腐儒文人，對孔子學問則是多有贊同，所以才說救出孔夫子。
就如之前楚郎君批判裹腳乃腐儒扭曲審美一樣。
林黛玉同樣聽出來，楚大爺說孔家降了英王、德皇，言外之意，是說華夏大地遭受了又一次劫難，如明末時金寇入了山海關。
她雖未經歷過，卻也從母親賈敏那聽說了不少寧榮國公的事跡，歷經數場大戰，方才將金寇趕出關外。
她不禁看了看窗外，幸好外邊不像有戰亂發生，國泰民安。
“不說孔子了，說回薛舉。”
楚禎笑問李世民：“他是什么時候死的？”
想要把人從封建禮教的思想束縛中解脫出來，需要用新的思想作為武器，楚禎自認沒那個本事，至圣先師的牌位在唐宋明順，都依舊安然無恙。
朱元璋都沒辦法得罪孔圣人！
“薛舉死于八月十九卯時。”
李世民說道：“薛仁杲秘不發喪，企圖穩定軍心，但幾日后仍舊傳開。”
“薛舉要是不死呢？”
“他活著無非也就繼續與我對峙，軍中將士仍舊有大批人患病，他也只能退軍。不過，若是薛舉活著，我恐怕不能如現在這樣一戰定隴西。”
“幸運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楚禎笑道：“如今你們在哪喝酒慶祝？折墌城？”
“五日前在折墌，今日剛到金城郡，薛舉于此稱帝。”
“金城？”
楚禎正想查一下金城在哪，李大才女就笑說：“金城就是蘭州，武德二年改的名字，一直沿用至宋，期間只短暫改回去十多年。”
楚禎看她一眼，還是查了下，笑道：“果然是蘭州，李小娘子你記性比電腦還快。”
“楚郎君是在夸奴家否？”
“當然，在我們這…你也看到了，電腦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喔！”
李清照受寵若驚，她想起之前“電腦”亮出全世界地圖的一幕。
“一戰平隴西，果然大勝！”
楚禎對李世民笑說。
李世民正要謙虛一些，對面的朱元璋突然問道：“之前你提到，太子李建成曾對人說，那張楚禎給你的地圖是他派人畫的？”
一盆冷水澆下。
李世民好一會兒才微微點頭，說道：“我把地圖送到太子府，之后我在軍中，無論是誰提起，都說地圖是太子命人繪制。”
場面頓時安靜。
楚禎看了一眼李清照和林妹妹，她們也都聽出不對來，并用眼神與他交流。
“嘿嘿。”
朱元璋冷笑，“秦王若是看不透此事，朕勸你以后別再領兵，免得被人拉到鬧市殺頭時還在喊冤。”
楚禎知道，朱元璋是在以一個帝王的身份，警告李世民。
若是想不透為什么，就別再領兵打仗，否則以后必死于非命。
李世民是李淵第二子不假，但他現在還不是唐太宗。
“楚先生！”
李世民站起身朝楚禎行揖禮，歉意道：“眾口鑠金，我也不好再說地圖乃是楚先生所贈，請楚先生見諒。”
“沒事。”
楚禎一笑置之。
李世民又朝朱元璋行禮，“多謝洪武帝提醒。”
朱元璋同樣只是一笑，知道李世民其實早懂了，否則也不會特意提起地圖的事。
他警醒李世民，更多是為了讓唐太宗給他行一個禮。
他此刻這心情，著實舒暢了！
李世民重新坐下，表情沉默許多。
楚禎突然記起一件事，問他道：“劉文靜回長安了？”
看過新舊唐書的三人，都看了過來。
劉文靜很出名，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