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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禎進了蘇軾暫住的家內,一處二進院的小宅子,屋內擺設很少,也多是陳舊的,想來是他住進來時就是這些家具,他也沒有換掉的意思。
注意到他張望四處的樣子,蘇軾笑稱:“我在東京早已沒了房產,如今回來還是得一些故人幫襯,才能在東京落腳。他們倒是想送一些器物、仆人來,被我全拒了,有一份朝廷俸祿了此殘生足以。”
楚禎看向蘇黃二人,說道:“你們既然答應了我整理往日文章、詩詞、書畫,肯定要花錢,朝廷俸祿可不夠,剛好我昨天賺了一筆潤筆費,待會我也給蘇翁送上一些充作日常所需。”
以兩人現在的資產,想贖回他們曾經的書畫是不可能了。
他們創作巔峰期也過了,現在的作品怕是不肯拿出去賣,他們自己不滿意。
“潤筆?”黃庭堅看向那媒婆,不知仙官來求些什么筆墨。
媒婆忙道了個萬福,陪笑問道:“敢問這位官人,可是人稱東坡先生的蘇大官人?”
蘇軾點頭:“老夫的號正是東坡。”
實際是東坡居士,但與人提起時只需稱東坡就可。
“哎呀呀!真的是東坡先生!”
五十余歲的媒婆滿臉驚喜,連連恭維,又對楚禎道:“楚郎君能找來東坡先生寫聘書,這婚事已成了大半,盡管放心,包成的,誤不了!”
“婚事?”
蘇東坡與黃庭堅一起看來,二人今日正要商量要怎么整理往日文章書畫,沒想到仙官就先來拜訪他們。
楚禎慚愧道:“我在李家已住了不少日,又和李小娘子交往密切,為免旁人背后議論,想盡快與她訂婚,日后再成親也不遲。
我對宋朝的聘書不熟,文筆也不行,所以想請蘇翁為我寫一封聘書。”
與其求外面的教書先生,不如來求蘇軾,他可是與黃庭堅等人并稱宋四家,書法也是一流水準。
“原來如此。”
蘇軾撫著胡須,打量楚禎幾眼,笑道:“仙官芝蘭玉樹,龍章鳳姿,與文叔之女正是般配。不過,仙官過謙了,你既為仙家史官,文采豈能泛泛?”
楚禎一陣咳嗽,不好意思說自己的情況。
在古代,能修史的官員絕對是當代大儒,如李世民命房玄齡修《晉書》,朱元璋命宋濂修《元史》等。
“仙官?”
媒婆悚然一驚,看向準新郎官,又有些不信,懷疑自己聽錯了。
蘇軾對書童說道:“你領著媒人去屋內喝茶,等我寫一封信去李家要了草貼,再去說媒。”
媒婆沒別的話,楚禎卻奇怪:“什么是草貼?”
媒婆聽了,眼睛都瞪大,一副“你連草貼都不知道也敢讓我去說媒”的表情。
楚禎汗顏。
蘇軾和黃庭堅都笑起來,待那媒婆離開后,蘇軾才解釋:“仙官你來找我是對的,由我來寫一封信送到李家代為求婚,李家回一封草貼,上面寫女兒家的名諱、八字、父母家世、田產,媒人將草貼帶回,再去占卜,若是吉利,則再回一封草貼給李家,由他家去占卜。”
黃庭堅提醒他:“子瞻,仙官求娶李家女,想來占卜就不必了,必是八字相合!”
楚禎笑了起來,這話和李清照母親王氏說的一樣。
不過,李清照是元豐七年生,他是公元20xx年生,這八字不相合才怪——算命的算不出來,只能胡謅一段。
“倒也是。”
蘇軾也笑了下,又繼續說:“有了草貼后,媒人就讓兩家準備細貼,又叫定貼,上面寫曾祖、祖父、父的名諱官職,再寫上聘禮、嫁妝數目,兩家交換,滿意后再告知對方。
你就去買酒,買八瓶,瓶身用紅花裝飾,這酒是讓李家女快些答應求婚,稱之:許口酒,謂之:下紅定。
用擔子挑著送往李家,也叫繳擔紅。
魯直有詩夸我:誠堪婿阿巽,買紅纏酒缸。典故就是源于此。”
黃庭堅撫須大笑。
楚禎大致聽明白了,與他想象的找媒人,然后納彩、問名、納吉等流程不同。
在納彩——也就是征求李清照意見之前,就得請人寫草貼,先對生辰八字,順便查戶口,查田產。
滿意后,才開始看聘禮、看嫁妝,雙方都滿意,男方才開始送禮到女方家。
納彩、問名、納吉等三書六禮,是周禮。
發展到宋朝,有了草貼、細貼的形式,在正式兩家定親前,先查一遍家底,還要先看聘禮、嫁妝。
都滿意了,其實也就是做完了納吉前三步,開始納征——也就是送聘禮。
但蘇軾又往下說,打破了楚禎的想象:
“送了繳擔紅后,媒人就會讓伱去見李家女,若是滿意,就把一根金釵插入她冠中,稱為插釵子,若是不滿意,則送一匹綢緞給她,謂之壓驚。
如今仙官已見了李家小娘子,定然是滿意的,到時候只需插上金釵即可。”
蘇軾把禮節解釋完。
楚禎聽出來,在見面時候只有男的挑女的,不過,如果女方不滿意,大概也能反悔,只是名聲會不太好。
“多謝蘇翁和涪翁講解,我已牢記在心!”
楚禎行揖禮表示感謝。
“仙官既厭煩禮節,又何須謝來謝去?”
蘇軾笑著說,命書童準備紙筆。
楚禎準備欣賞蘇東坡寫字,并說以后叫他名字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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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仙官,在天界家中可有父母家人?田產寶物幾何?”
蘇軾稱呼沒換,卻犯起了難,該怎么寫仙官的家產家世?
雖然家世家產是起草貼時所用,第一封書信還用不到,但遲早要用的。
楚禎想了想:“曾祖名字我要回去查一查,官職不必寫,至于家產……就寫王右軍真跡《積雪凝寒帖》一幅。”
霎時間,蘇軾、黃庭堅齊刷刷看來。
尤其是黃庭堅,他最為推崇《蘭亭序》。
楚禎笑了起來,繼續說:“還有展子虔的《北齊后主幸晉陽宮圖》,一些漢到隋朝的古董,漢朝銅人吊燈,龜鳳熏爐,隋朝綠琉璃瓶等。另外再有一些宋元古董,趙佶送的那些汝窯就不算了,可以寫在聘禮里。”
蘇黃二人聽得驚嘆,這些是時空史官的家產?果然不一般。
想必仙官也有其他寶物,只是未曾說出來。
“說到聘禮……”
楚禎想了想,對蘇軾說道:“就麻煩蘇翁寫‘別墅一棟,彩禮千萬,跑車一輛,首飾珠寶若干’,就這些吧。”
現在不提倡高額彩禮,但楚禎要娶的卻是李清照。
別說這些彩禮,就是多十倍,也比不過李清照的才華。
楚禎再想了想,又說道:“這些是俗禮,再加上延年益壽仙丹兩枚。”
二人竟不覺意外,仙官有仙丹不出奇。
“細貼上的聘禮明日再寫,如何?”
蘇軾問他道。
這封書信送到李家,李文叔再回他草貼,來回兩次,少說也要兩天。
且現在李格非應該是在衙門,要今晚才知道此事。
“行!”
楚禎答應下。
蘇軾仔細構思,又問楚禎:“仙官可知文叔之女閨名?”
“知道,她名叫清照。”
蘇軾既然問了,就表明這時候問名是合規矩的,楚禎直接告訴他。
“原來是這名字。”
問清楚后,蘇軾才下筆書寫,不一會就把書信寫完,示意他來看。
楚禎低頭看去,發現上面寫著的是:
“軾書致文叔坐右……”
一段敘舊的話,再說明楚禎來意,并夸贊李格非女兒才學,“求令女清照,其意勤勤懇懇……托老夫致此意……望早付草帖,仙官自來起細帖。軾書致,九月初二。”
楚禎十二萬分滿意!
一揮手,把準備好的潤筆費拿出來,盡數送與蘇翁!
倒把二人嚇一跳。
“這是東坡肉!”
楚禎笑著介紹潤筆費,除開臺燈外,就只有東坡肉是他專門回海城買來。
“東坡肉?!”
不但黃庭堅還不知此事,連蘇東坡也嚇住,仔細打量一番,發現就是豬肉。
且是紅燒的,與他在黃州時常吃的一道菜有些像,也是切作方塊放鍋里慢慢燉煮。
楚禎笑著解釋東坡肉的來歷。
“竟是來自千年后……還是以子瞻的號作為菜名!”
黃庭堅看著這道菜,笑說:“看來子瞻在廚藝一道很了得,一道菜也流傳了千年。”
蘇軾笑稱:“我被貶黃州也不盡是壞事,還留下了如此一道名菜。”
“可不止。”
楚禎對他恭維道:“您老在徐州、杭州、常州等,都留下大量痕跡,人們銘記千年,即便是偏遠的瓊州島,經過蘇翁您的教化,出了第一位舉人,此后千年里更如開啟了文脈,進士近百人,舉人七百余!”
“瓊州出舉人了?是誰?”蘇軾滄桑的臉上滿是驚喜。
“好像姓姜。”
“那定然是我那學生姜唐佐了!”
蘇軾從他那聽到這些后世的事,很是欣慰,當即讓仆人去把東坡肉熱一下,與楚禎以及魯直三人邊吃邊聊。
得知瓊州在后世已變成旅游勝地后,蘇軾驚訝之余,又不禁為那里的百姓高興。
他被貶謫多年,得知要去瓊州島時,一度以為會死在那偏遠的地方,誰知道,上了島去到儋州才發現,那里已經有學堂。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蘇軾對被貶生涯徹底釋懷,舉杯與楚禎及魯直痛飲一杯。
直到魯直提醒,該去把書信送李府,他才回過神,笑著命仆人將書信封上,讓媒婆送去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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