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春

第270章 她喜歡的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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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真回到府里,立刻打發人去梁家把方才的事情告訴梁郴,聽到回話時才知道,原來梁郴也把護衛梁亭埋伏在了禇家,所以方才的事情他竟都已知情。

如此一來便好辦了。

梁郴便去兼顧大理寺那邊的情況,傅真仍盯著徐,禇鈺那邊則暫且養傷,等到他真有機會回到榮王妃身邊也不急。

傅真讓人在自己的床與裴瞻的榻中間豎了一道屏風,要不是自己從小就不習慣丫環陪夜,那少不得得讓紫嫣她們守在身邊不可。

好在這一夜無話。

裴瞻那邊還算老實,躺下之后就沒什么動靜了。三更時才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這是早起去上朝了。

傅真五更時分起來,郭頌早就在院門外等候了。

傅真走出去:“有什么消息?”

郭頌道:“大理寺那刺客被滅口了。”

“真得手了?”

傅真一面捋著袖子,一面問道。

郭頌“嗯”了一聲,“但沒有死透。”

剛要掄起棍棒來走兩下的傅真又把棍子停下來:“啥意思?說話能不能別大喘氣?”

郭頌便道:“咱們提醒大理寺那邊去的及時,埋伏好了,他們殺過來的時候武器走偏了,本來要正中心臟的,結果偏了兩寸。人重傷,但還沒死。”

傅真道:“那醫治沒呢?”

“現在由大理寺那邊接手了,只要能救活,應該不會讓他死。但也要看他命大不大。”

傅真吸氣想了想,又道:“徐那邊又如何?”

“昨夜前來刺殺的共有四個人,撤退的時候是全身而退。但在半道上卻被梁亭截住了,其中兩個被擊傷。不過他們的身手很厲害,聽梁亭描述,應該比大理寺內那個刺客身手更高強。”

傅真皺緊了眉頭。“這姓徐的到底上哪兒找來的這么些高手?”

郭頌道:“一般像這種武功路數較為統一的護衛,絕不是短時間內湊成的,必須得長時間豢養。”

傅真認同。

這些她可太懂了。

然而徐身邊的護衛一個比一個厲害,這就是他身上的疑點也越發突出了。

僅僅只是一個朝廷大員,完全用不著豢養這么厲害的侍衛。這種一看就是需要替豢養的主人辦一些特別任務的。

而徐豢養他們,又是為了達成什么任務呢?

“章氏呢?”她忽然想起來。

“自從昨天夜里審訊無果之后,章氏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什么動靜。”

傅真沉吟片刻,然后舞動了一下手里的棒子:“徐接連碰壁,接下來一定不會再貿然出手了。我猜他會轉為暗中調查禇鈺口中的那個蒙面人。你讓人盯緊連冗,去辦這件事的人一定是這個姓連的。適當的時候不妨給點線索引誘引誘他,看看能不能讓他們露出些馬腳?”

郭頌垂首:“是!”

傅真掄起棍子來又要舞上幾招,一抬頭看到遠處的裴睦一身戎裝穿過小花園,猛的想起他將要南下路過徽州,便連忙架好了棍子,跑回屋里道:“快傳早飯!吃完了我要找母親!”

寧夫人上晌都在萬賓樓。

裴夫人原要一起來的,皇后突然來人把她請進了宮中,便打發傅真一個人先來。

翻看賬簿的時候,寧夫人聽傅真說了來意,果然就動了心思:“那敢情好,你外祖父還有不少故交在徽州,這些年并沒有來得及遣人前去一一探望,裴小將軍這一去,倒是可以幫上我這個大忙了。”

傅真道:“可惜他公務在身,停留的時間不多,只怕也是無法一一前往。”

“那不怕。”寧夫人道,“徽州有個三河鎮,鎮上有個馮員外,他是你外祖父的結拜兄弟。裴小將軍只消去馮家拜望一番就好了。”

傅真道:“我琢磨著去個兩三家都不成問題,倒也不見得只一個馮家。”

“不,”寧夫人搖頭,“別人倒罷,這馮家萬萬不可等閑視之。”

“莫非這馮員外也家財萬貫,與我們家生意息息相關?”

“非也,”寧夫人說到這里把筆擱下來,正色道:“這馮家自然也是家底雄厚的富賈,可他除了是你外祖父的結拜兄弟之外,還于我們家有恩。

“六年前你外祖父突然病倒,是馮叔幫忙把寧家上下那么多鋪子給穩住的,最后那些家產傳到我的手上時,竟是一筆差錯都沒有。

“你要知道在那種情況下,哪怕咱們的掌柜忠誠,卻也難防有心人暗中覷覦。他們想使個什么絆子,也是很簡單的。”

傅真贊同:“能在那種時刻一心替我們著想的,果然是稱得上有恩。”

寧夫人點頭。

傅真想了想,忽又道:“是了,外祖父也是六年前過世的。”

寧夫人張嘴剛要回話,話到嘴邊時她頓了一下,又點點頭說道:“正是,那一年,對你我來說,真是發生了不少的事情。”

傅真留存的記憶里對寧泊池老爺子過世的時間較為深刻。他是在那一年的六月走的。那一年他也不過五旬出頭,向來身強體健的他卻在那年的四月突然之間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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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是什么病?”

老爺子的后事全都是寧夫人和掌柜們安排的。傅真對這些并不很清楚。

何況原先她身子不好,老爺子不肯讓自己去看他,不愿過了病氣。

寧夫人凝眉:“他是在碼頭接貨的時候,遭遇了一場意外后落下的病。大夫也說不上來是什么,就是常常突然暈倒,然后總是嘔吐,十里八鄉的大夫都請過了,各種藥方都試過,但是都沒有用。”

“嘔吐?”傅真支起了身子,“會不會是中了毒?”

“怎么會是中毒呢?”寧夫人望著她,“也不是沒有人懷疑過這點,但如果是投毒,不應該拖上兩月之久。如果有人投毒謀殺,一定會講究速戰速決,你說是不是?”

傅真對此無法反駁。

的確,沒有人投毒會如此拖泥帶水。

再說了,投入這么多時間投毒害他又是圖的什么呢?

到最后寧家的家產一分沒少的都又傳到了寧夫人的手上。

而寧家除了家產,還能有別的什么可圖呢?

“大當家的,蘇掌柜說今日有貴人宴請,想要一壇青玉釀待客……”

門口有帳房先生舉著一張條子在叩門。

寧夫人招呼讓他進來。

傅真便止住了話頭,端起茶來喝。

目光不經意地飄向樓下,很快卻被一個熟悉的身影吸引住了。

她放下茶杯,扶上窗臺往下看了片刻,然后就轉身走出了門去。

寧夫人在身后道:“哎,你去哪兒?”

“去去就來!”

傅真頭也不回地答了話,接而就飛快的下了樓梯。

守在下方的楊彤見狀,連忙趕上來,剛要問她可要備車,卻見她出了院門后腳尖一拐,就往東側2層樓的包廂去了。

楊彤問:“少夫人,出什么事了?”

傅真停在羅漢松下,指著前方一間包廂:“你猜我剛才看到誰進去了?”

楊彤有點摸不著頭腦:“誰呀?”

“何群英。”

“噢。”

楊彤恍然。

這個人倒是很久沒被提起過了,自從徐背地里操控了禇鈺被謀殺事件之后,當年暴打致死發妻的何群英就得到了重新被啟用的機會。

后來倒了霉的章士誠糾纏了他一陣,最終以章士誠落敗告終,何群英也消停了下來。最近的消息,聽說他和他老子何煥與徐已然往來密切。

他想了一下說道:“小的去聽聽他跟誰見面?”

傅真環起雙臂說道:“不用去了,我知道他跟誰見面。”

楊彤訝了訝:“誰呀?”

傅真睨他:“你家男主子!”

楊彤嘴巴又張大了一點:“是將軍?!”

裴瞻怎么會跟何群英私聚?

上回他老子何煥請裴瞻,裴瞻都不大愛給面子呢!

傅真又哼哼了兩聲:“不光有‘將軍’,還有‘小姐’呢!”

“少夫人您這話什么意思?屬下怎么聽不懂?”楊彤撓起了頭來。

傅真便沖著廡廊那頭仰起了下巴:“你瞧瞧,那不是‘小姐’是什么?”

楊彤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家丁模樣的人正領著兩個抱著琵琶玉簫的歌姬走過來了,而他們行走的目的地,正是傅真所盯的這間包廂方向!

楊彤驚訝道:“將軍與何群英這種人私聚,而且還叫上了伶人?”

他難道不想要媳婦了嗎他?!

傅真雖然處處都透露著最憎恨的人是徐,可是對于何群英這種殺妻的禽獸,她卻也是從來沒有給過一個好評價的。

一個大男人,竟然會沖著自己的妻子行使暴力,并且毆打致死,這能是什么好人?

裴瞻可是到現在連傅真的床都還沒混上去,他竟然還敢叫伶人!

瑄哥兒還說他十年都混不出頭,就這么樣下去,怕是一輩子都出不了頭了!

楊彤忍不了:“少夫人,你待我進去探探!”

“慢著!”

傅真一把拉住他,杏眼一橫:“去給我找套衣裳來,我要親自去看看將軍大人是怎么喝酒賞曲的!”

在自己家的地盤,喬裝個打雜的那還不容易?傅真喬裝個男人夠嗆,喬裝成溫酒端菜的娘子那還是不成問題的!

中年婦人的發髻一挽,灰帕子把頭一包,臉上脂粉什么的全抹去,怎么灰頭土臉怎么來,再把粗布衣裳一換上,誰能認得出她來?

廂房里道:“酒怎么還沒來?”

傅真端上托盤就入了門:“酒來了!”

進門這一抬眼的當口,她就把屋里情形脧了個遍,當中擺著的八仙桌兩旁,裴瞻和何群英對坐著,岸上已經擺著茶點,剛剛抬上來的菜肴正一道道地擺上另一端的圓桌。

才進來的兩個伶人正在朝這二人行禮。

不愧是靠這個吃飯的,那小身板兒款款下拜,婀娜得就跟春天的細柳似的。

拜完之后,二人就開始撫弄起了樂器。

何群英問裴瞻:“敏之覺得這二人音色如何?”

裴瞻把目光從背對著這邊的溫酒娘子身上收回,一路繃著的臉忽而就松緩了下來。他挑眉道:“這些東西我不懂,但我相信你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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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群英低哂一聲:“我能有什么眼光?我又不常入風月場。不過跟他們學了些玩意兒罷了。”

說完他跟門下的家丁擺手:“裴將軍沒意見,留下來吧。”

旁側的伶人聽到這里,臉上頓時飛起了紅霞,二人皆朝著裴瞻方向盈盈一拜:“奴家謝過裴將軍恩典。”

何群英笑起來:“你瞅瞅,表子也是見人下菜碟的,你生的比我好,他們這一拜都拜得比方才養眼。”

伶人們的臉更紅了。

何群英道:“行了。裴將軍不是你們見過的那些爛人,好好奏你們的曲兒。”

說完他執起傅真遞來的酒壺,給裴瞻斟了一杯。

傅真才不會傻到老在他們面前晃悠,以至于被留意到。遞上酒壺之后她就退到簾櫳外頭站定,側耳聽著那邊傳來的聲音。

“曲兒我聽不懂,倒不如說說你今日把我哄到這里來到底有什么事?”

裴瞻端起了杯子,不動聲色地嗅了一下杯壁上殘余的胭脂香。

他記得梁寧身上鮮少有這樣的香味,聽老七他們說,倒并不是她不喜歡,而是從前她不會弄這些。被那些所謂的大家閨秀取笑過兩回之后,她就懶得捯飭了。

原先的傅真是個地道的深閨小姐,對胭脂花粉自然精通,如何描繪妝容也甚有心得,因而如今的她操弄起這些也是得心應手。

今日這胭脂帶著些許荷花的味道,原來她喜歡這個味道。也不知道宮里頭的花兒粉兒有沒有帶著荷花味的?

“我要不哄你,你怎么會賞這個面子?”何群英說道,“我癡長你幾歲,少時雖然不曾一處玩耍,我與你哥哥確實相熟的,如今你哥哥沒了,我總歸還是把你當弟弟的。

“只是你與我們何家這些子弟卻生疏了,我知我不配,今日卻也斗膽要求你一事。”

裴瞻道:“你我兩家不分伯仲,我能辦到的事情,如何就能難得到你?你這話讓何世伯聽見,怕是要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