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時沐浴完畢。星九取了鑰匙打開了鐲子,為洛千淮換了一身淺緋色高腰襦裙,又極小心地將鐲子套了回去,只是扣得比先前松了一圈,既不至于讓她的雙手掙脫出來,又不會勒得太緊,壓出紅痕。
洛千淮全不反抗,任由星星們擺布。腰上系了根象牙色結白玉環絳帶,腳上穿了粉底緞面四葉菡萏繡鞋,頭發擦得半干,只將上半部梳起,在腦后挽了個髻兒,插了支極油潤的半開蓮花羊脂白玉簪子。
做完這些還沒完,她們還拿出了各色胭脂水粉與眉黛,想要給她涂抹一番。
“不用了。”洛千淮不耐地擺了擺手:“直接帶我過去吧。”
兩個星星打量著她,眼中忍不住露出了驚艷之色。
這位衛蓮大人,可真是仙姿玉質。
雖然年齡尚輕,并未完全長開,但那份花容月貌卻已經遮掩不住。尤其是剛剛出浴,眼角飛上了一抹煙霞,便是不加絲毫修飾,也難掩風流之態。
怪不得,從來不近女色的主上,竟會親自抱了她回來,又將她安置在自己的臥榻之上。
這些也還罷了,當時主上的面上,還破天荒地現出了緊張與惶然,雖然只是那么一瞬間,但也足以令她們心中的謫仙人,落到凡間。
洛千淮沒空理會星星們的想法。這一覺她睡得酣暢,洗了個澡后通體舒泰,饑餓也就隨之襲來。
墨公子似乎深知她心,擺了滿案幾的食物正在等著她。
食物是剛剛做好的,熱氣蒸騰香氣繞梁。洛千淮雙目放光,直接就坐到了案幾之前,只沖墨公子微微一笑表示感謝,隨即便大口地吃了起來。
這一正經開吃,她就發現了菜品的不同之處。不得不承認,今日做菜的人是懂得與時俱進的,已經基本掌握了炒菜這種新式烹飪方式的精髓,自行開發出了適應時代的新菜品。
肉沫炒葵菜,蒜香爆牛肚,小炒松蘑。除此之外,還有一碗白魚羹,兩張松軟噴香的麥餅,以及一份濃香撲鼻的炙烤羊里脊。
羊里脊的份量很少,不過薄薄的四五片,洛千淮吃了幾口就沒了,不由得抬起幽怨的雙眼,看向了坐在主位上的墨公子。
然后,她就與一對濃黑得看不見底的眸子,撞了個正著。
洛千淮下意識地,露出了一個營業性的笑容:“那個,公子您別急,容我再吃一會兒。”
“薛郎中說了,你身體尚虛,又受了寒,不可用太多油膩之物。”
他這是在跟自己解釋,為什么炙羊肉的份量這么少嗎?洛千淮心中略有疑惑,卻又懶得深思。
她訕笑兩聲就垂了頭,沒有注意到墨公子眼角流露出的,那一絲極清淡的笑意。
“慢慢吃,不用急。”他說道。
墨公子既這么說了,洛千淮自然是要照做的。只是隨著飽腹度的提高,她進食的速度慢了下來,頭腦也越發清醒。
昨夜到今晨所發生的一切,如走馬燈似地在她腦中閃過,有些被忽略了的細節,也都一一地呈現了出來。
以墨公子以往表現出來的行事作風,如果是想要得到一個訊問結果,未必需要親自踏足棘衛那種地方,更是用不著親自將她帶出來,給予種種禮遇。
洛千淮自然不會自作多情,認為對方此舉,是對自己別有居心。開玩笑,她這個掉入系統天坑里的嫌疑人,連替自己找脫嫌的理由都找不到,哪里敢去肖想其他。
所以,墨公子應該還是看在自己醫術的份上,所以才想要禮賢下士,再給她一次機會。
既然如此,那她也得好好再跟他談談條件,不能再像之前那般,隨隨便便地就將自己給賣了。
說到底,就是她的心理耐受力,因著系統與墨公子等人的雙重刺激,已經變得愈發強大了。
她放慢了動筷的頻率,心里盤算著如何與墨公子進行交涉,卻不想對方竟先發了話:
“關于昨晚的事,你可有什么要說的?”
“咳,咳咳咳!”洛千淮被口中的魚羹嗆到了,用力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她沒有看到,墨公子挺直了身子,揚起了右手,想要起身,但最終還是握緊了拳,坐了回去。
“主上。”大門被推開,衛鷹的身子探了進來:“您......”
一見到他,洛千淮本能地皺起了眉。
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這會兒衛鷹望向她的眼神,卻并沒有什么憤恨惱怒之意,反倒像是有一絲關切?
“我無事。退下吧。”墨公子淡然道。
衛鷹又打量了洛千淮一眼,這才應了退出去,關上了屋門。
“說吧。只要你說,我便會信。”
墨公子的聲音聽著平靜,只是說出口的話卻是有些古怪。洛千淮想不通他是什么意思,但卻不妨礙她堅持最有利于自己的那套說辭:
“昨夜我已經說過了。實在是擔心主上安危,不得已偷拿了出谷令牌.......”
她一邊說,一邊偷眼看向墨公子。這話連她自己都不信,更不要說能騙過心黑手辣的黑社團老大了。
墨公子面上不見半點波瀾:“所以,你是希望長伴我左右,絕不離開我身側了?”
“是......其實這中間也是有斡旋空間的,不一定就非得執行得那么死板.......”洛千淮努力地想要把握主動權。
“哦?”墨公子的眸色微閃:“你有何想法,不妨直言。”
“不知公子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洛千淮笑得眉眼彎彎:“距離產生美?”
墨公子不動聲色,洛千淮便順口接了下去:“就是說,無論是多么密切的關系,哪怕是父子,夫妻,乃至于上下級,都不能天天待在一起,很容易相看兩相厭——適當地給彼此一個空間,反而能讓這種關系得到升華。”
墨公子顯然沒想到,能從洛千淮口中聽到這樣一番話。他沉默下來,腦中瞬間閃過了無數畫面,一時竟是感慨萬千。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表情凝重地站了起來,斂容對洛千淮行了一禮:
“墨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