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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墓的事了了,李郁又順便去了一趟雷老虎的墓。
墓碑很干凈,似乎是近期被人擦過。
前面還擺放了幾個野果子,看腐爛的程度,不超過兩天。
李郁暗想,這是大嫂來過了?還是烏鴉?
他猜測的沒錯,昨日大嫂來過,而且是獨自一人。
他們倆的婚姻,雖然摻雜了許多的復雜因素,但還是存有一份真情的。
身為白蓮教中人,雷文氏需要聽從安排。
再嫁,是肯定的!
不過,在這之前,她來此祭奠亡夫,說說心里話。
告訴他,自己的真實身份,還有個中無奈。
傾訴也好,懺悔也罷,總之求得一個心安。
再下山的時候,她就是充滿斗志的白蓮教骨干。
一心籌劃著,在蘇州城的起事。
會主最近頻繁的見她,每次都有指令。
最新一次的指令是,找一塊城外安全的住處,準備夠50人份的干糧。
為了完成指令,她一再挪用堂口的存銀。
這引來了手下人的不滿。
幸虧有烏鴉幫忙鎮著眾人,才勉強維持了下去。
存菊堂在失去李郁后,已經淪為了府城的二流打行。
而維格堂,儼然是成為了府城富商圈的紅人。
做大生意的,誰沒點糾紛矛盾,訴訟是家常便飯。
維格堂,就成了富商們的首選。
用李郁的話說,我們除了精通大清律,還精通各種不可說的手段。
總有一款適合你!
當然了,維格堂也不是什么都接。
凡是想告官府的,一概拒絕。
就是那種上了堂,上面老爺來一句“堂下何人狀告本官?”
就目前而言,李郁沒實力主持這種正義。
他只想著撈錢,再把錢花出去,換成鋼鐵、槍炮、人馬、堡壘。
還有,收買重要官吏,織出一張綿密的關系網。
他很忙,一邊琢磨解決燧發槍機部件,一邊還要考慮西山煤礦的籌建。
巧合的是,馬知府也在琢磨西山的事。
他在晚宴上,講出了詳細計劃。
綠營太湖協副將,負責出兵和戰船。
震澤知縣,負責找向導,還有提供詳細的水匪勢力情報。
而黃通判,則是負責坐鎮西山島,提供后勤供應,還有審訊俘虜。
馬忠義的來頭大,面子大。
黃通判和震澤知縣是他的下屬,自然是百依百順。
而太湖協副將,施令倫,則是謹慎的多。
沒有江南提督的軍令,他不敢調兵。
而馬忠義自然清楚,寬慰他道:
“等朝廷兵部公文到了江南提督府,提督大人自然會給你下達軍令。”
“回去后整肅兵船,爭取一股蕩平太湖眾匪,屆時本官會保舉你前程。”
“末將遵命,謝大人厚愛。”
從二品的副將,在從四品的知府面前,是矮一頭的。
文貴武賤,明清都是如此。
在口頭達成一致后,宴席也就進入了尾聲。
眾人只當是馬忠義為了刷軍功,做給朝廷看。
剿匪嘛,老生常談。
只要錢糧到位,官兵入湖,斬獲肯定有,只不過多少而已。
水匪就是一幫窮哈哈漁民,江洋大盜。
遇到大股官兵進剿,頭目們都是能躲就躲,能逃就逃。
最后扔下老巢,還有一些殘兵敗將,倒霉鬼,卷走金銀細軟,遠走高飛。
過些年,又回來了。
反反復復,這套游戲玩了一百年了。
震澤縣,在太湖的東側。
水匪們購買生活必需品,還有銷贓,都必須上岸。
這一切,都需要陸上地頭蛇的配合。
所以,震澤知縣只要多方打聽,就能知道水匪的一些大致情況。
蘇州府昆山縣。
劉路一行三人,終于到家了。
7年前,他如同喪家之犬,踏上了流放之路。
7年后,他衣錦還鄉了。
劉路騎在馬背上,背挺得筆直。
身穿錦袍,手戴玉扳指,官靴擦的锃亮。
強忍著激動,打馬走到院子。
劉家的大門敞開,院子里擺了六桌酒席,竟是劉老太爺的60壽誕。
吃席的賓客都放下了筷子,直愣愣的往自己瞧來。
心想,這踏馬誰呀?
“官爺,您是?”
“比巴拉劉路。”
劉家老太爺一臉呆滯,聽不懂。
他是真的沒有認出來這是自己的小兒子。
“官爺,您找誰?”
“爹,我是劉路啊。”
“哎呀,真是劉路啊。他娘的,差點讓老子看走了眼。”
劉老太爺笑的菊花盛開,瞅著小兒子。
“兒子,伱鼻子底下這是咋回事?”
“爹,你不懂。這叫滿大人八字胡,賊講究。對了,我現在入了旗籍了。”
“啥意思?”
“我現在是旗人了,抬旗了。”劉路擦了擦手,表情傲然。
這話一出,效果賊好。
一圈賓客都震驚的睜大了眼睛,恭維話一句接著一句。
總結一下,就是劉路這孩子太有出息了。
“兒子,這抬旗是咋抬的呀?幾個人抬呀?”劉老太爺是真不懂,所以想問個究竟。
“主子抬的,因為我對主子有救命之恩。”
“哎呀,這感情好。兒子,你當官了?”
“對,現如今我在蘇州知府衙門做官。以后親戚四鄰有什么難事,盡管開口。”
又成功賺到了全場賓客的恭維,人生高光時刻。
劉路也坐到了主桌,拿出了禮物。
“爹,以后,我就不叫你爹了。”
“啥玩意?”劉老太爺胡子都翹起來了。
“以后我叫你阿瑪,這是我們旗人的習俗。”
劉老太爺一琢磨,是這個理兒。
現如今自己是旗人的爹,那自然要和其他的爹區分開來。
叫阿瑪,挺好!
“阿瑪,這是兒子的一點心意。”
“你回家就回家吧,還帶啥禮物。咦,這是啥?”
“這叫玉如意,撓癢癢用的。”劉路示范了一下。
劉老太爺恍然大悟,覺得這是個好東西。
以后出門散步,就拿著這個。
十里八鄉的,怕是沒人見過。
“阿瑪,以后做事要端著點,咱家現在可不比從前,勢力大的很。”
“比隔壁村的舉人還大?”
劉路忍不住笑了,大手一揮:
“這么說吧,咱們的縣太爺見了我,我手一伸,他就得給我2兩銀子。”
嘩,院子里都沸騰了。
能讓知縣送禮,這官是不得了。
一時間,劉老太爺眼前都是恭維的笑臉,還有數不清的敬酒。
半個時辰,他就感覺自己飄了。
做旗人的爹,這感覺真好啊!
花5兩銀子請來的昆曲班子,也到了,咿咿呀呀的開始表演。
劉路瞅著有一個女子身段不俗,忍不住夸了一下。
劉老太爺很懂這個兒子,就耳語問道:
“阿瑪給你安排一下?”
“不必了,現如今我是有身份的旗人。朝廷有規定,旗漢不能通婚,否則要殺頭的。”
聽到殺頭,劉老太爺清醒了一些,連忙擺手,表示不提了。
劉家父子團聚,自然是其樂融融。
而震澤縣衙大牢,卻是腥風血雨。
知縣一口氣抓捕了十幾個人,都是和太湖水匪有私交,或者生意來往的。
各種刑具,全部搬來了。
一上來就熬死了3個嘴硬的,拖出去的時候地面留下長長的血跡。
知縣拿手帕捂著鼻子,氣味實在是不好聞。
示意一個押司,繼續用刑。
牢子們也是發了狠,把鞭子揮舞的像風車。
終于,開始有人招供了。
“雙刀劉,麾下4條船,50幾個嘍嘍,有一尊虎蹲炮,老巢在蛇島。”
“海龍王,麾下5條船,200多個嘍嘍,有火槍,還有一門銅炮,老巢在三山島。”
“水猴子,有2條船,10幾個嘍嘍,行蹤不定。”
知縣看著口供,心中欣慰。
吩咐繼續拷打,掏干凈匪情信息后,再把他們的家產榨出來。
人可以留一條命,但是得拿全部家產來換。
牢子們瞬間干勁滿滿,抄起了燒紅的烙鐵。
按照衙門陋規,拷打所得的財物。
縣尊分一半,其余屬官分3成,剩余的2成歸牢子們。
清廷在剿匪方面的效率很高。
馬忠義的折子,7日后到達紫禁城。
次日,乾隆就做出了批示,一個字:準。
10日后,兵部的公文抵達江南提督府。
2日后,提督府調兵文書抵達太湖協副將,施令倫手中。
李家堡。
“20日,就走完了流程?”
“對,我朝對于匪亂一向高效。”胡師爺頷首笑道,他是特意來報信的。
若是緊急民變,時間還會更短。
雖然如今,他在府衙坐冷板凳。
可是,知情權還是有的。
他覺得李郁需要這個信息,所以就趕來做了好人。
“胡師爺,我不會虧待朋友的。”
“老夫曉得,你是個厚道人,你對朋友很講義氣。”
李郁感覺他話里有話,于是就繼續聽他說。
果然,胡師爺說出了原委:
“我有一位同鄉,現如今在粵海關監督做幕賓,他來信提到你的那位結拜兄弟福成的爹,如今已經上任了。”
“胡師爺知道了?”
“老夫只是略知一二。”
“朋友有難,我自當解囊相助,這是應該的。”
“非也非也,現如今,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罕見吶。”
胡師爺似乎頗有感慨。
這世上,哪兒不是如此呢。
“李小哥,你想合法拿下西山煤礦嗎?”
“胡師爺,西山煤礦已經是我的了,正在開采。”
“不,老夫說的是合法!”他特意在最后兩個字上加了重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