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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藍翎侍衛是乃上三旗子弟,參與過準噶爾之戰,還有金川二次戰役。
小心的解釋道:
“綠營兵不堪戰,是相對于八旗精銳、準部騎兵和西南蠻兵而言的。對付一般的刁民義軍,綠營兵綽綽有余。”
“有道理。那全天下的綠營皆如徐州鎮這般悍勇嗎?”
侍衛見周圍沒人,干脆大膽說點實話,爭取新帝上位后還能記得自己。
“回王爺,徐州鎮在大清綠營當中屬于戰斗力靠前的,大約能和陜甘綠營一較高低。”
“哦?”
陜甘綠營兵能打,永琰也是早有耳聞。
“王爺需知徐州府乃兵家必爭之地。這地兒從三國到大清沒過幾年安生日子。徐州人的骨子里就透著悍不畏死,屬于出強兵的區域。”
“那江南呢?”
“那是出士子,出商賈的地方。天下狀元,半數出自江南。那邊的兵太文弱了。”
永琰突然開口道:
“本王有些明白了,民風彪悍的地方才出強兵,文風儒雅的地方出士子。”
“王爺英明,一語道破天機。奴才佩服。”
“你叫什么?”
“鑲黃旗,葉赫那拉氏,塞那圖。忝在御前任藍翎侍衛,值守隆宗門已2年。”
永琰在黑暗中,幽幽冒出一句:
“本王記住了,掌燈回營吧。”
“嗻。”
江南,
商務副大臣福成召集了絲綢行業的大戶召開秘密會議。
列席旁聽的還有天成元的一位面生伙計,他負責充當劉掌柜的耳朵。
“本大臣長話短說,召集各位到此就一個目的:炒生絲。”
安靜的會場瞬間成為了菜市場,雖然早有耳聞,可還是覺得有些瘋狂。
前段時間吳王的人斥重金大肆買入生絲,金額高達50萬兩。
作為生絲主產區湖州府南潯鎮的絲商們,私下早就傳的沸沸揚揚。
不過,吳王并未仗勢欺人。
公平交易,沒有不配合的道理。而那些生絲實際上并未挪窩,依舊放在南潯鎮的倉庫內。
“事到如今。諸位肯定瞧出來了,王爺是要和北邊爭天下的。”
“龍起江南,可是上千萬江南人的福氣。”
眾人連忙恭維,一通表忠心。
“吳王殿下很重視商業,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重視。”
“你們面臨的是3000年未有之大變局,躋身帝國話事人的難得機遇。諸位商界同仁若是沒抓住這個機會,怕是要遺憾三代人。”
最后一句話過于震撼,
在場的上百人都愣住了,忙著消化這句話。
“福大人,需要我們做什么?您就吩咐吧。”
“好。”福成猛地站起身,“拿出你們至少一半的資金,購買所能買到的一切生絲。這一局,王爺和諸位共進退,共享利潤。”
為了添把火,他又補充道:
“本官代表王爺再次投入100萬兩。諸位,還猶豫什么,大膽跟進吧?”
一名松江府朱家角鎮的商人,突然起身拱手道:
“大人,如果我梭哈,賭上全部家產會怎么樣?”
福成哈哈大笑,指著他說:
“那你,用不了一兩年就會成為朱家角鎮的首富。或許在整個松江府都能排的上名號。”
這名商人興奮的嗓音都帶上了微微顫抖:
“賭了。”
這名徐姓商人在朱家角鎮做絲綢棉布生意,屬于當地的末流商人。乃是從浙江寧波府遷居而來,他是第一代,因而有些被排擠。
這一次他既是福成的托兒,也是真正的想冒險賭一把。
喊出梭哈這句話之后,他就沒有退路了。
回去之后他就會騰出所有貨物、出兌房屋田產全部換成現銀,全跟!
高風險伴隨的是高利潤。
福成私下承諾,炒生絲戰役結束,他就是朱家角鎮的話事人,同時還會是江南絲綿協會的副會長。
還會作為作為有功之臣,和王爺一起吃頓晚餐。
這位徐姓商人,骨子里充滿了冒險和賭興。
第一桶金,靠勤奮。
第一座金山,靠賭!
眾所周知,金山從不單獨出現,乃是群居獸。當你擁有了一座金山,很快就會擁有連綿的金山。
他的積極響應,讓在場的人都有些心動。
廣州十三行的出口貿易做的紅火冒煙,這是人人皆知的事。絲綢、茶葉、瓷器賣到發瘋。
由此推斷生絲的價格還有上漲空間,風險不是特別的大。
等眾人議論的差不多了,福成才笑道:
“民以食為天,咱們先去吃飯,飯桌上慢慢聊。”
“福大人,像您這么親民沒有架子的重臣實在是太罕見了。”
“新朝新氣象,不要叫大人,叫大臣。”
“是,大臣!”
酒桌上談事,才是大清朝社交的正確打開方式。
幾十人都借著敬酒的機會許下了承諾,福成都勉勵兩句,然后一飲而盡。
他這個內務府出來的子弟,如魚得水。
千杯不醉,醉了也不懵。
自己說的話,清清楚楚。別人說的話,也記得清清楚楚。
渾身上下除了腦袋還行,其他軟的像棉花。
老爹特意叮囑過自己,商務大臣,大有作為。
王爺的軍隊與眾不同,消耗巨大。同等兵力的消耗是綠營兵的十倍,八旗的三倍。
消耗的是什么?是銀子!
炒生絲一定要成功!一定要非常漂亮!
這是將來在新朝安身立命的本錢,是血稅!否則光這個八旗的破出身,日后定然被人排擠的嗷嗷跪。
散會后,
祖籍寧波的徐姓商人,在登上馬車前又回頭望了一眼。
“江南絲綢棉紡協會”橫幅在風中晃悠。
他心里默念了一句:
“戰場有敢死隊,商場也有敢死隊。”
“贏了做人上人,輸了全家下南洋,20年后卷土重來。”
而福成,則是帶著醉意在琢磨一些數據。
整個大清朝的生絲產量大約是18萬擔(一擔,是100斤,市價在320兩),環太湖流域占了一半,都在王爺治下。
另外一半分散在南方許多省份。
根據情報晉商抱團在炒那另外一半,以各地的票號為據點,瘋狂掃貨。
科普:太湖流域的蠶繭一年3熟。每3斤鮮蠶繭可出1斤干蠶繭。1斤干蠶繭,繅絲后可得1兩5生絲。生絲就可以直接做成絲綢面料,一些色織面料則需要用熟絲。
這可真是一個龐大的市場啊。
超過了大清朝廷一年的總收入。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清醒,福成忍不住在腦海中開始盤算,這個局該怎么收場?
萬一,到時候現貨拋出去,晉商不收呢?
萬一,原料的漲價壓力轉嫁到絲綢成品后,洋商怒而不收呢?
炒作,是不宜長久持有的。生絲不是鋼鐵,有保質期的。
一系列問題把他的酒意全部驅散了。
對著油燈靜靜的發呆。
跳動的火焰里,看到的都是金戈鐵馬。
大別山,位于安徽、河南、湖北三省交界。理論上站在最南端的山峰可以眺望長江,甚至是皖南池州府!
這個名字的由來,要從西漢說起。
據說,司馬遷爬上大別山主峰,發現南北景色大相徑庭。
北面還是覆雪皚皚,南邊卻已經草木盛開,鳥語花香。于是感慨道:“此山之景色,大別于其他山。”
故而得名:大別山!
白蓮殘部進入此山后,已經深入腹地。
洪教主瘦的脫了相,被追的像條狗!麾下兵已不到5000,其余的都倒在了逃亡的路上。
“官兵是吃了大力丸嗎?”
從湖北一路逃跑,官兵就陰魂不散。
撫遠大將軍阿桂早就停住了腳步,派出了麾下兩支數千人的軍隊窮追猛打。
一路是成都副都統歧征帶領,2000人,旗漢各半。另一路是綠營守備張九佬帶領,3000多人,全是綠營兵。
阿桂的原話是:哪怕追到大海邊,也要砍下洪逆的腦袋。
起初八旗馬隊的追殺特別順暢,每一次都是收獲滿滿。
進入大別山區后,就變得艱難了。
騎兵只能改成步兵,暫時留下戰馬。
而且山中雨多,潮氣大,火器弓箭都很快變得不堪用。雙方拉平到了同一武備水平,白刃肉搏。
鄭春壽腳穿草鞋,戴著斗笠。
腰左側掛著糧食袋,右側掛著刀,月匈前掛著一布袋子,里面探出一只橘貓的腦袋。
戰馬沒了,早被殺了吃肉。
所有人都在逃命,顧不得思考其他。
他盡量的待在隊伍的中段,不深入叢林,防迷路防敵襲。
也不是沒想過脫離白蓮,自謀生路,而是在這茫茫大山中,獨自一人死亡的概率更大!
除了糧食、追兵、毒蟲猛獸、還有一個不容忽視的危險:山民。
鄭春壽已經不止一次的遇到過這種事,山民遠遠追蹤,殺掉隊兵丁。
刀劍、鞋子、衣服,銀兩全部拿走,遞家用還能到官府領賞。
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出的惡毒注意,凡白蓮首級都可領賞500文,有腰牌旌旗等證明身份可領賞銀1兩。
“教主,咱們就是出了山也是死路一條。”
“官兵怕是早在平原等我們鉆進去,馬隊來回一沖,咱們就死透了。”
老兄弟們的話,總是很難聽但是很實在。就連司馬尚這個文官也默默點頭,表示贊許。
他提出了一計:
“不如就地尋一地臨時扎營。順便伏擊一下追擊的清軍。”
“行。”
于是在這煙霧繚繞的山峰,眾人開了個簡短會議。
派出斥候四處尋找伏擊地點,還有擁有小塊平原的區域安身立命。
洪大昌氣憤的往地上一坐:
“我也不跑了,和官兵打一仗。”
見教主振奮,眾人也振奮精神開始做戰前動員。這一仗,不為彌勒,是為了自己的生死存亡。
作為斥候的鄭春壽,帶著兩個人悄悄的離開了主力。
峰回路轉,豁然開朗。
發現了一處被山峰包圍在中間的谷底,竟然是一塊幾百畝大小的平原,
“十夫長,這地兒好。”
“是哦,周圍幾個口一封。里面安心種田,養活千把人問題不大。”
鄭春壽決定先獨自下去探探。
洗干凈臉,短刀別在后面,像個少年人模樣走在田埂上。
幾個在田里忙碌,拔草除蟲的山民,慢悠悠直起身子投來了憨厚疑惑的目光。
在大別山腹地出現陌生人可是稀罕事。藥農、雜貨郎除外。
鄭春壽打了這么久的仗,對于人心早就不抱希望了。月匈前布袋子里的“小橘”,發出不安的喵喵叫聲。
他摸著毛茸茸的小腦袋,輕聲安慰道:
“放心。”
一個佝僂,滿臉皺紋,打著赤膊的山民,往這邊走了幾步:
“娃娃,你從哪兒來的?”
“路過,逃難的。”
問話的老漢眼尖,瞅見了他后面掛著的短刀,不再言語。繼續拔草,余光偶爾掃視一下。
鄭春壽可以確定,這是個孤零零的小村子。
大約是宗族一類的聚居地,很團結,很排外。一個百人隊未必能弄的過這幫村民。
能在這種地方生存下來的都是狠人。
誰想占他們的家,他們會死戰到底。
果然,
遠處來了一群手握鋤頭糞叉的村民,步伐匆匆,目光不善。
那個主動詢問自己的佝僂老漢也不再除草。
走到一旁的田埂摸出了一把柴刀,寬背窄刃,一腳深一腳淺的走過來,目光依舊憨厚。
鄭春壽冷笑兩聲,用力的打了一個尖銳的唿哨。
半里外的林子里,立刻響起了鑼聲,還豎起了一面旗幟左右搖晃。
村民們好似中了定身術,瞬間僵住了。
鄭春壽嘿嘿一笑:
“老鄉們,大軍要過境,我們這幾百人只是先鋒探路的。你們不要怕!”
村民們商議了一會,推出了一個領頭的。
“軍爺,村子里實在窮的很,我們自愿貢獻50張干餅。過兵的時候就別糟蹋我們了,中嗎?”
放在以前,鄭春壽肯定會不忍。
可如今,他很冷漠的吐出兩個字:
“100張。再加兩雙好鞋。”
“好,好。”
離開時,他背著沉甸甸的一疊餅還有新的鞋子。
山區行軍,腳上有一雙好鞋子的意義非常大,甚至可以提高生存率20個點。
而村民們則是十分不安,一旦過兵就要大禍臨頭了,這桃花源的生活就此終結。
“族長,他們是官兵還是賊兵?”
“不重要,都一個球樣。把以前弄死的過路人的東西都藏起來,再把村里的漢子都組織起來,晚上要巡夜。”
“各家的糧食都收集起來,先存放到后山山洞里頭。女人和娃娃們也一起走。”
如果鄭春壽在場,他肯定會很驚訝。
竟有綠營制式靴,也有白蓮的頭巾,還有不知道什么款式的帽子。
村民們的方言更是五花八門,什么口音都有,罵罵咧咧的疏散備戰!
村口壘起了石頭墻、木頭柵欄,地面開始挖陷坑。
女人牽著牲畜,娃娃們抱著家禽,打著火把連夜向后山轉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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