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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缺錢,缺火藥,可歸根結底,缺的其實是時間。”
李郁自言自語。
又再次喚來了機要處侍衛:
“最近6個月,至金山衛販賣硝石的夷船有幾何?”
“回陛下,截止半個月前,商業署匯報,半年內一共有11艘夷船至金山衛兜售硝石、硫磺。共計接收硝石25000余斤。按照陛下指示,全部溢價雙倍收購,以茶葉和絲綢支付。但夷商們都說這已經是走私的極限了,除非他們把各國總督的軍火庫給盜了。”
“知道了。”
李郁揮揮手,機要處侍衛恭敬離開。
制造黑火藥的原材料:
木炭充足。
硫磺問題也不大。寧波——長崎的浙商海船,每趟都帶回大量的優質硫磺。
扶桑國,
這會風氣還相當的內斂保守,只和尼德蘭人、清國人做生意。
硫磺產地都是火山高發地區。
所以可以推斷,尼德蘭人控制下的爪哇島、蘇門答臘島也有豐富蘊藏。
而硝石就不一樣了。
根據夷商所述,南洋只有一個王國擁有可觀硝石礦——緬國。
再遠一些,撒克遜人控制的孟加拉地區產量也頗為可觀。
但精明算計的撒克遜人把硝石礦看管的特別嚴格,大部分送回本土供應軍需,幾乎杜絕了走私行為(打擊南洋殖民同行)。
李郁搖搖頭,準備一件件事情來。
先以現有火藥儲備打垮江北十幾萬清軍,控制揚州、安慶2個重鎮。
船行至江寧。
李郁登岸在江寧城稍作休整,等待和一位江北神秘來客會面。
他就是——江浦鎮總兵胡之晃。
“陛下,最新軍報,我軍已經拿下了安慶,正在加固城防。”
“好,鄭河安不負眾望。”
李郁站在燕子磯眺望大江,心情頗為激蕩。
燕子磯炮臺還未全部竣工。
主體是石墻水泥建筑,堅固程度超出想象,以清軍的火炮技術不可能擊毀。
炮臺射角廣闊、視野開闊。
吳軍火炮有一特點,
炮車相對輕便靈活,方便短距離移動,調整角度方位。
炮車是榆木打造,車輪外裹鐵皮。部分易損區域以鐵釘鉚釘加固。
次日,
胡之晃以出城游樂為名,悄悄帶著1名心腹登上小船。
江心洲,
位于江寧城外,長江中心,蘆葦密集,地勢低矮,潮濕而悶熱。
胡之晃一身便裝,見面納頭便拜,渾然不顧地上的泥水
“陛下,一別數年,臣終于”
胡之晃眼眶發紅,后面的詞他忘了。
戲文里學的,但一激動就全扔給那漂亮的戲子了。
李郁自然是伸手扶起,寒暄感慨。
“胡兄弟,長話短說,寡人要打江北了。這一仗你很關鍵,你要出力,出大力。”
“陛下放心,臣萬死不辭。”
“好,好。”
談話只持續了3刻鐘,
一則,胡之晃需要盡快回江北,防止露餡兒。
二來,李郁有些眩暈。
勉強支撐著送走胡之晃,李郁才低聲囑咐侍衛:
“扶著我上船。”
跳板晃悠,若無人扶,存在一頭栽入長江的風險。
進入艙室后,
李郁只覺悶熱惡心,猜測是中暑了。
原兩江總督府,
林淮生緊張的低聲詢問侍衛:
“陛下怎么了?”
警衛處侍衛長搖搖頭,只說:
“隨駕大夫正在里面,林大人稍安勿躁,一會自會傳你。”
不出所料,
李郁大抵是病了,暑熱天氣下連日奔波,中暑了還有些風熱癥況。
總務處有4名大夫,
外科2名,內科2名。都比較年輕,在醫學界名聲不顯。
診斷開藥后,
他們就忙著去煎藥了。
總督府內有地窖,地窖內有藏冰。
對于中暑,
降溫解表是關鍵,否則一旦惡化,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林大人,陛下召您。”
林淮生想了想,
解下佩劍丟給侍衛,然后才快步入屋。
“臣拜見陛下”
“坐吧。”
李郁說話聲音很輕,斜靠著榻側,臉色有些發白。
“寡人無大礙,無妨。”
李郁臨時決定,把江北會戰的指揮權移交給他。
撐著病體去指揮一場關鍵大戰,不太明智。
大軍團作戰,最高指揮官需要頂級運動員般的體力,電腦般的記憶力。
“淮生,江北會戰意義巨大,只能贏不能輸,就算是平局都不能接受。寡人不指望你全殲十幾萬清軍,但至少要做到徹底擊潰,巨大殺傷,要把江北清軍的膽子打破。以后我吳軍軍旗所至,無人敢擋。”
“臣明白。”
“還有1件事有必要提醒你。徹底打垮清軍之后,我軍需要繳獲足夠的錢糧,兵鋒以不越過淮河為準。”
林淮生抬頭:
“需要占城占地嗎?”
“不!乘勝追擊,之后押運繳獲撤退。我軍只要安慶府城、揚州府城,外加一個儀征縣城。其他一概不占。”
李郁忍住惡心嘔吐感,低聲問道:
“你可明白為何?”
“臣明白。控制城池越多,就需要更多的駐軍。與我軍當前先取南方的策略不符。”
李郁點點頭。
補充了一句:
“在以后比較長的一段時間內,寡人希望江北的戰事處于可控范圍。有限接觸,有限交戰。堅城棱堡佐以水師炮火,讓清軍打消進攻打算。”
“寡人授予你江北會戰最高指揮權。登陸的所有軍團,包括水師、情報署,你均可節制。”
“還有,寡人患病之事切莫要對外聲張。”
“臣明白。”
林淮生走出屋子,望了一眼萬里無云的天空。
深吸了一口氣。
他明白,肩上的擔子有多重。
這1仗若是輸了,他沒臉回來,只能自刎。
“傳令,第1軍團集結,讓江寧巡警分署長來見我。”
林淮生調兵遣將,磨刀霍霍。
集結的第1軍團總計12000人,剔除傷兵、病患600余人,令這些人留守江寧協同巡警署負責城防。
同時,
江寧巡警分署緊急招募郊區年輕農夫200人。
告示寫的很清楚,考察期3個月,之后擇優錄取。考察期薪水照發,屆時不合格者只需退回制服即可。
除了第1軍團,第2軍團,第1派遣軍團,李郁甚至把大半個近衛軍團都交給了林淮生。
后勤的壓力很恐怖。
隨駕的參謀大臣譚沐光沒有跟他回蘇州。
而是暫駐京口,調度后勤物資過江。
船隊預定的渡江路線是:京口——揚州江都。
在乘船回蘇州的水路上,
輕騎兵軍團總指揮兀思買求見。
李郁思索片刻,
告訴他麾下的3000騎兵按兵不動,江南兵力已經空虛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兀思買也有數,老實的回去了。
輕騎兵進駐江陰、太倉,是江防的最后一道屏障。
而身為陸軍大臣的林淮生,
在渡江之前,給巡警署緊急追加了一道命令。
所有州縣的巡警分署,全部按照江寧模式,招募新人80到200不等。
另外,
給所有巡警配發燧發槍,無論當值不當值
這其中的深意,
大部分人看不懂,極少數重臣一眼就看懂了。
經濟大臣范京私下感慨:
“沒看出來老林還有這心機。現如今江南兵力抽調一空,各州縣一旦有變,就措手不及。可若是大規模擴警,一來餉銀壓力很大,二來陸軍部掌握的權勢過重,很容易引起詬病。他搞3個月考察期,能進能退。若有變,正好拉上去頂。若無變,3個月后江北會戰明朗,就把這些人裁撤掉。”
李郁在看到抄送的陸軍部公文后,也只是笑了一下。
6個字就可以概括:
臨時工,試用期。
春秋時期,
吳王夫差開挖邗溝,溝通長江、淮河。
之后,
歷朝歷代不斷加以修繕,改道。
首尾不變,路線不斷變化。
這就是大運河揚州段的雛形。
由于地心引力的緣故,
不斷的被泥沙淤積,然后堵塞、廢棄。
比如興盛一時的瓜州渡,明清時期早就走不通了。
大運河的入江段河道,不斷廢舊掘新,就像是這片土地上的王朝不斷的更新迭代。
本質意義沒有變。
還是為了溝通長江和淮河,貫徹帝國的意志。
衍生作用是,把江北里下河平原這塊沼澤地逐漸變成了良田萬畝。
大運河揚州段主線,基本是遵循了一個原則,避開高郵湖、寶應湖、白馬湖、邵伯湖、界首湖。
河道和湖區要分開!
中間還要筑堤壩,防止湖水淹漕河。
數年前,
李郁為了測試清廷的搶險能力,搞了一次大的。
把河閘給掘開了,讓江水倒灌。
導致揚州地方,緊急啟用了老儀征運河,疏浚花了老鼻子時間。
后來,
隨著局勢的變化,清廷也沒有對大運河入江河道投入更多資金。
因為,
江南湖廣的錢糧漕船都不走這里了。
修繕的再好,也是俏女子打扮給瞎老公看,沒用。
不過,
運輸意義沒有了,軍事防御意義還是很大。
清軍在河道東側修筑了1座擁有20門火炮的炮臺。
修筑時,清軍征用了數千民夫,用石條和泥土原地壘高,再在其上修筑的木石結構炮臺。因此,地勢比周圍要高出2丈
炮口瞄準了河道。
可以說,
任何船想從長江駛入,都會被炮彈轟碎。
而且戰船沒法還手,因為火炮都在側舷,而河道狹窄,機動空間有限。
海蘭察巡查后,
又給炮臺附近添了2營弓弩手。
軍營駐扎在左右兩翼,拱衛炮臺。
他們存在的意義是防止吳軍步兵登陸,從側翼或者后方拔掉炮臺。
火炮和弓弩手互相掩護,遠近皆可敵。
一句話,固若金湯。
炮臺上,
還設置了2處瞭望塔,用于對江瞭望。
百無聊賴的哨兵斜靠著柱子,打著哈欠,又看到釣魚佬儲把總扛著竹竿,拎著竹簍到處觀察魚情。
儲把總,通州人,原隸屬于狼山鎮泰州營,負責一處交通要道。
結果一道軍令,
被調到了江邊,帶1個汛的兵駐守石閘門。
石閘門在炮臺往上游1里,閘門有2道,之間又隔了2里。
這一套閘門存在的意義:
一是防江水倒灌,夏季長江高于運河水位。
二是方便過船,船閘。
這個差事除了閑,其他沒優點。
就和當初駐扎在金雞湖畔的胡之晃一眼,窮!
天天拿根魚竿,
在存水灣處釣魚,拿回去解解饞。
套路總是相似的。
儲把總今日流年不利,空軍了。
頭一抬,
就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坐著馬車路過。
他連忙丟下竹竿高呼:
“西門大官人”
馬車停住了,車簾被掀開。
一個胖子探出腦袋:
“儲把總?在下去邵伯鎮尋點樂子,同去否?”
“好,好啊。”
儲把總心中竊喜,又能撈一頓油水了。
這位西門大官人,除了姓氏不太好聽,其他方面人都老好了。
慷慨、大方、豪爽。
在通州開著偌大的茶葉鋪子,財大氣粗。
剛認識半個月,
倆人就處的勝似親兄弟,十分投緣。
望著衣著光鮮的西門大官人,儲把總一陣羞恥,自己衣服上若有若無的魚腥味,實在跌份。
邵伯鎮,位于揚州城東北方向,水陸交通要地。
別看只是個小鎮,
卻是應有盡有,吃喝玩樂,醉生夢死。
明清兩代,揚州和蘇杭在伯仲之間。論消費的奢靡,或者揚州更勝一籌。
西門大官人出手大方,
還偶遇了幾個精悍的陌生朋友,于是邀請加入。
吃淮揚菜,喝花雕酒,聽了小曲,還去了青樓春風一度,最后一道工序自然是泡澡堂子。
揚州特色
熱水池子里一泡,
儲把總靠著竹塌喝著茶水,無限感慨:
舒坦啊,這踏馬的才是人生。
可自己那點餉銀刨去孝敬上司、貼補家用、每日三餐,剩下的只夠塞牙縫。
攢了5年才攢了30兩。
而這小半天,
大官人就花了40兩。
人比人得死。
貨比貨得扔。
“老儲,伱想什么呢?”
“我,我老是吃你的花你的,我這心里慚愧啊。”
西門大官人寬厚的笑笑,拍打著自己富裕的肚皮,說道:
“自家兄弟莫要客氣,我給你介紹個發財的路子。”
“真的?”
儲把總恨不得當場給姓儲的磕兩個。
西門大官人今日卻是不同往日,腳一伸,嘴一努。
儲把總訕訕的給他遞上靴子。
誰知,西門大官人今日端的是過分。
“喝多了,彎不下腰。老儲你幫個忙?”
儲把總雖然不情不愿,可還是低眉順眼,給穿好了靴子。
西門大官人摟著他的肩膀:
“走,我給你講講發財的路子。”
1輛馬車,2匹篤馬,就這么離開了繁華地,朝著江邊駛去。
西門大官人的兩個精悍朋友騎馬隨行,好似左右護法。
突然,
其中1人敲敲車窗。
“他們來了。”
儲把總一頭霧水,什么來了。
下車后,他懵了。
只見荒野里,
老爹、老母、妻子、還有3個孩子孤零零的站著,茫然不安,4條彪形大漢抱著胳膊站在他們身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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