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吳妍走了,素日里與桃夭相熟的幾個姑娘也離了坐,三三兩兩走過來與桃夭說話。
大理寺左寺丞范家的二姑娘撥弄著茶杯立在一旁道:“不是說她哭得要死要活的,我瞧她跟個沒事兒人似的,原來也是個沒心沒肺的。”
右都御史林家的九姑娘在一旁道:“你多管閑事招惹了這么個丫鬟,用著可還順手?”
桃夭只是略微笑笑,道:“小妍很好,做事勤勉也很細心。”
鄭巧燕在一旁得意道:“那還不是多虧我傳授你的御下之道,保準什么人都能治得服服帖帖的。”
林九姑娘好奇問道:“哦?什么御下之道,也說來給我們聽聽。”
鄭巧燕不屑道:“那可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完的,總歸要給她們立好規矩,主就是主,仆就是仆,不可僭越妄行。”
范二姑娘最看不慣鄭巧燕的做派,嗤笑道:“我倒是沒見著夭夭跟你一樣管束下人,人家還給凳子,還給坐著,哪像你一樣,一味苛責,成天打啊殺啊的。
夭夭,你來說,怎么收服得她?”
桃夭趕緊道:“這可是我第一回有丫鬟,也不過是看著你們是如何管的,自己摸索著學著罷了。”
這話讓范二姑娘心里舒坦了些,只繼續問她:“你是怎么學的?怎么管的?”
桃夭倒是有些驚詫,她似乎不是為了過來串兩句閑話,倒像是真想知道似的,便思忖了片刻,才道:“其實巧燕說的法子也是好的,只是這丫鬟的品性也有不同,管的法子或許也有不同。
對于那種愛偷懶耍滑的,自然是應該細查嚴苛一些。要狠狠打罰一頓才知道乖順的,也是有的。
可是,小妍不是那樣的人,所以我便也沒有以嚴苛待她,或是處處防著她。
我起初想著,以利誘之,讓她覺著不是為了我而做,服侍我是為了她自己的將來,可是,我發現這起初似乎有用,后來卻沒有什么用了。
最后我發現,還是巧燕說的對,這丫鬟不僅在乎管,還在乎選,若是選著一個品性好的丫鬟,既不用時刻盯著她,也不用以利誘之,她的良心自會看著她,引著她。對主子來說,就省事很多,甚至不用怎么管。
就譬如,一個手腳勤快的丫鬟,你不用每天吩咐她要做這個,要做那個,她自己就會都做好。
再譬如,一個忠心的丫鬟,不用防著這個防著那個,他也不會偷竊。
一個聰慧的丫鬟,不用教,也知道體貼主子的心意,甚至能什么事情都行在主子吩咐的前頭。
品性好的丫頭,有她的良心在看著她,在后頭鞭策著她,比我怎么看著、管著、防著、誘惑、催逼都有用。”
范二姑娘連連擺手道:“罷了罷了,你說的這是當家主母身邊的管事大丫頭,哪里是訓誡小丫鬟的法子。”
鄭巧燕更是嗤之以鼻:“你就知道說這些沒用的,買個丫鬟還扯上什么道德良心了。良心是什么?那些奴才丫頭,沒有一個是有良心的。”
桃夭不以為然,只溫聲道:“奴才不一定會有道德,但是良心卻是人人都有的。就譬如,沒有道德的丫鬟看見主子的首飾盒子會去翻,會昧著良心去偷。有道德的丫鬟,你讓她給你收拾,她都不會動偷竊的心思。
可是不管偷的還是不偷的,只要做了虧心事,午夜夢回,誰都躲不過良心的譴責。
小妍就像我方才講的一樣,是個極有道德的姑娘,所以,她肯留在我身邊,是我的福氣。”
杭州通判家的嫡小姐一向是與桃夭比鄰而坐,如今正坐在自己的繡架旁,與其他幾個姑娘湊在一起聽他們說話,只不咸不淡得冷哼了一句:“你瞧她那個得意的樣子,吳妍能是個什么好東西?”
雖然聲音不大,卻也恰好能被桃夭聽見,桃夭暗自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得意了,只也沒有搭理她什么,就好似沒有聽見似的。
好在現在小妍能坦然無懼得出門了,這對桃夭來說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