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白薇皮笑肉不笑。
“這狀紙確實該遞,不然等著那些人繼續訛詐大嫂?”
“大嫂,不是我說你,這么拙劣的伎倆難道你沒看出來嗎?那清風寨的人早不來要債,晚不來要債,偏偏等華兒死了半個月后才來,都說人死債消,就算他真欠了,這錢也不一定能還,更何況那欠條還不知真假呢。”
“五萬兩黃金,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我們三房吃點虧不要緊,畢竟我家三爺在外當官,也有俸祿,可你拿走我們二房和三房的生意,讓人家二嫂怎么過活?二爺向來是個不著調的,二嫂在家里苦苦支撐,膝下還有三個孩子呢,難道你讓清兒和玲兒將來連娶媳婦和嫁妝都拿不出來?這未免也太過了。”
秦氏:“……”
站在一旁的林秦蓉微微低下頭,眼眶泛紅。
蔣榮升看到這一幕,皺起眉頭。
這時,外面有一道聲音傳來。
“住口!”
所有人都是一驚。
轉頭,就看到老太太鄒氏從外面進來。
“母親。”
秦氏見著老太太,就跟見到了救星似的,大跨步迎過去,滿臉喜色的接過老太太的手,攙扶進來。
“都怪兒媳不孝,說服不了妹妹們,竟然連老祖宗都驚動了,母親快請。”
邱白薇和林秦蓉對視一眼,臉色都不太好看。
“兒媳參見母親。”
“母親安好。”
兩人紛紛給老太太見禮。
宋安寧自然也蹲下身去,老太太路過她身邊,打量了她一眼,點頭,“華兒過世,苦著你了,前兩天聽說你差點被清風寨擄走,沒嚇著吧?”
宋安寧搖了搖頭,“沒有,幸得林嬤嬤拼死相護,孫媳并沒受傷。”
“那就好。”
老太太不知想到什么,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卻終究是什么也沒說,邁動步子坐到了主位上。
“你們剛才吵的,我也聽到了,二房和三房說得對,淑意你太強勢了,雖說是一片好心,可也該跟老二和老三解釋清楚,一家人有商有量的,何必鬧得這樣臉紅脖子粗?”
秦氏驚愕,“母親,不是……”
老太太擺擺手,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
緊接著又望向邱白薇和林秦蓉,“你倆受委屈了,你們說的我也都知道,可這事兒終究是你們錯怪了你們嫂子,讓你們拿錢,是我的主意,不是你們大嫂的。”
邱白薇和林秦蓉臉色一變。
“母親。”
老太太同樣沒有給機會讓她們多說,繼續道:“但這錢不是讓你們白拿的,你們不是一直想讓清兒和鈺兒入朝為官?”
兩人皆是一怔。
蔣清是林秦蓉的兒子,今年十七歲,蔣鈺是邱白薇的兒子,今年也不過十五歲。
兩人都想走科舉仕途,無奈天資平平,一直沒考出什么成績。
士農工商,大淵朝一直以商戶最為低賤,否則就憑宋家的財力,前世宋安寧也不至于被秦氏那樣磋磨。
可考不上官,又不能去鄉下種地,就連當工匠也需要一技之長,蔣家的男兒們實在不行,唯一的可能,就是經商。
但若是經商,那就真是一輩子也出不了頭了。
即便家里有長兄為官,身為旁支的他們若是經年久月的在商道耕耘下去,身份也會變得卑賤,若長兄是個友悌的,自然會與他們互相照佛,若是個不友悌的,那經商的旁支就是長房的輸血袋,最后給他們多少好處,還不是看對方的良心。
因此,但凡有別的出路,她們就都不愿意自己的兒子跑去經商。
更何況,現在蔣華還死了。
蔣華一死,蔣家沒有了讀書好的孩子,至少嫡支這邊沒有,等蔣榮升這一代人老去,這偌大的蔣府,只怕就真的要沒落了。
這才是邱白薇和林秦蓉著急的原因。
如今老太太忽然提起這事,兩人都有些好奇。
“母親,清兒和鈺兒都還小,我們自是想讓他們走仕途的,可科考之難人盡皆知,哪是這一年兩年就能辦到?還請母親多給些時間,兒媳們一定好好督促孩子,爭取讓他們盡早考上。”
老太太擺了擺手,笑道:“你們有這個心很好,可那科舉之道,就如同萬萬人擠獨木橋,過去的自然風光,過不去的,傷心難過甚至蹉跎一生也不是沒有,既然如此,何苦再去跟別人爭?咱們家雖不是天皇貴胄,卻也有自己的門路。”
她說著,咳嗽了兩聲。
秦氏連忙端上茶,遞了過去。
老太太接過茶喝了兩口,潤了潤喉嚨,這才看向一臉焦急的二兒媳和三兒媳兩人,繼續道:“實不相瞞,我老婆子雖然老了,但娘家在朝中還有些人脈,別的事不行,舉薦一兩個小子還是可以的。”
“我之所以讓你們不要去惹清風寨,并非怕了他們,而是前段時間我已拖人送書信去了京城,拜托他們舉薦清兒為官,鈺兒年紀還小,可以再等等,清兒再過幾個月就滿十八了,可以先入朝歷練歷練。”
“那人最近已回了我書信,說是會找機會,這事本就是十拿九穩的,但若這時候爆出我們蔣府有人欠債不還,還與清風寨這等山匪有關系,就算是假的,傳到那人的耳朵里,也會覺得我們蔣家的兒子品行不端,若他不肯再為清兒舉薦,豈不就斷了他的仕途門道?”
“錢財終究是不入流之物,為官才是正道,只要清兒入了朝,再過幾年,等站穩了腳跟再把鈺兒帶進去,我蔣家下一代的榮華豈不就有了保障?”
“你們切莫只看眼前利益,要多思多想,目光放長遠一些才好。”
邱白薇和林秦蓉聽了她的話,都震驚不已。
大淵朝想要為官,除了科舉,確實還有察舉制。
但察舉制需得至少三品以上官員來推薦,一旦被錄用,確實要比通過科舉考上去的人前途要順利很多。
兩人一陣激動。
“母親,這么大的事,您怎么之前沒告訴我。”
邱白薇自己娘家人就是做官的,雖是小官,卻也懂得官場門道。
這世上千千萬萬人都想做官,卻沒幾個人能做成的,一是他們沒有才華,二,無非就是他們沒有這個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