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落，一頓豐盛的飯后。
聽了周清的問題，陸清墨點了點頭。
“白天沒亂說，的確如此。”
“我來天月郡之前，曾經仔細調查過這里的情況，對各方勢力都有一定的了解。”
“靈玄道觀之祖師，乃是飛仙道的弟子，來此建立勢力，傳承道統。”
“不僅是靈玄道觀，郡中還有其他勢力，也有大背景，那大雷雨寺，身后是小圣寺，金龍武館的這一任館主，曾在真極宗學藝。”
“小圣寺，真極宗，皆是大齊境內不小的道統，宗內有黃泉境那一級別的強者坐鎮，前者位于青州，后者則就在天州，兩者的勢力都輻射一州乃至數州之地。”
“飛仙道，那就更不了得，道統歷史上出過名列山河蒼生榜的強者，現在哪怕坐化了，門中依然有仙器鎮守。”
“袁家與天州州城之中莫家關系極近，黃家先祖就是青州載意郡黃家的旁系弟子，來天州開枝散葉。
“天州莫家與青州黃家，也俱是名門世家，勢力極大，起碼在各自州郡中，乃是數一數二的世家。”
周清一愣，沒有想到天月郡各方霸主中，竟然有那么多家抱著更粗的大腿。
看來出來混，是真講勢力，看背景的。
“原來都是有靠山的。”
小圣寺，莫家這些勢力還好，雖然強大，但也稱不上天下霸主。
重點是那飛仙道，既然曾經出過名列山河蒼生榜的強者，那么自然都是天下最頂級的勢力，和玄都觀基本等同。
強勢肯定還是此時的玄都觀更強勢，但這等勢力雖然此刻無仙境強者坐鎮，在世人眼中，也是一等一的。
畢竟曾經也闊過。
如果不出意外，若干年后，等玄都觀主坐化，那玄都觀也會變成祖上闊過。
“這種情況很常見，天下名門大宗，基本都會往自身經營的大本營之外的郡縣派遣弟子建立傳承，或者扶持勢力。”陸清墨說道：
“以此網羅各地英才，同時搜集天下資源，以供養自身。”
“整個大齊的人才和資源都在被他們斂取。”周清感嘆道：
“這樣一來，想不昌盛都難，強者只會越強，那些散修以及次一等的勢力，不出意外永無出頭之日。”
每一個道武大宗，以及名世家，都是聚天下而養己身。
各宗門各世家，與大齊共天下。
名義上這片疆域是你大齊皇室的，但實際上是我們大家的。
這便是在地方郡縣，朝廷也要向地方勢力妥協的原因。
一些勢力看起來只是一個土霸王，但你動了人家，就等于動了他身后勢力的利益，豈能干休。
白若月疑惑，“那玄都觀呢？”
“怎么這里沒有玄都觀扶持的勢力啊。”
周清無語，以一種關愛小可愛的眼神看著她。
“大師姐，玄都觀是大齊的什么？”
“國教啊。”
“那你說這里有沒有玄都觀的勢力？”周清說道：
“鬼神司就是啊！”
陸清墨點頭，也不避諱，直言道：
“鬼神司對玄都觀而言，的確起著招攬人才，收集資源的作用。”
“這是玄都觀幫助白氏坐上大齊皇位的回報。”
白氏，乃大齊皇族。
“四百年國教，四百年鬼神司……”周清很是贊嘆。
大齊境內，但凡是文明教化之地，皆在鬼神司的管轄范圍之內。
這可比其他頂級大宗，名門世家扶持勢力獲取利益恐怖的多了。
周清不知道玄都觀這四百年間壯大了多少，但必定是極為驚人的發展，是其他勢力比不上的。
“玄都觀恐怕可稱天下第一道統了。”
陸清墨搖頭，“還稱不上。”
“三國之中，國力最盛，立朝最久為東周，諸圣書院深不可測，連天母教、渡世道這樣的頂尖邪魔教派，在東周境內都不敢過于放肆。”
“東周武氏，勇武冠絕天下，若非紫霄天君橫空出世，武氏可稱是天下第一世家。”
看得出來，陸清墨對于諸圣書院很是尊敬。
齊白，周武，晉司馬，三國之皇族，亦是世上最強盛的幾個家族之一。
隨堂測驗，三國皇族，哪家最撈？
周清琢磨了一下，突然看向白若月，問道：
“大師姐，皇族姓白，伱也姓白，你該不會是流落民間的公主吧？”
白若月翻了一個白眼，“我要是皇室公主，第一個砍了你的頭。”
“今天在缺月丹閣那里怎么樣？”
“談妥了，我……”周清說了一下白日的事情。
“這的確是缺月閣主的性子，圓滑，但也磊落，少與人結仇，周邊數郡都有很多朋友。”
陸清墨只是點頭示意，沒多問什么。
“墨姨，葉老找你做什么？”
此話一出，陸清墨眼中有古怪之色閃過。
“和黃家有關。”
“黃家怎么了？”
還黃家怎么了，你說怎么了！
“這一兩個月，黃家先后死了一位煉骨武者，三位日游修士，一位顯圣修士，元氣大傷，實力大減。”
“黃家一共也只有兩位顯圣，一位洗髓，如今直接去了三分之一。”
“這份損失，現在傳遍了整個郡城，其他勢力蠢蠢欲動，想要趁黃家虛弱，分割部分黃家的利益。”
“因此郡城，乃至下面的各縣都有些亂，黃家把控的那些資源點，不太穩固，葉老找我說，必要之時可能需要請我出手。”
周清摸了摸下巴，妙啊。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原來他已經給黃家造成如此重大的損失了。
上層力量直接因他損失了三分之一。
說了周老爺心眼小，這下你信了吧。
“哼，活該。”白若月哼哼唧唧。
“小師弟你做的好，就該狠狠的收拾他們！”
一些事情白若月也是知道的，周清和陸清墨都很少隱瞞她。
“黃家這次，應該會很難受。”周清笑容燦爛。
黃家難受，他就開心。
“必然。”陸清墨對他的話給予了肯定。
“因此衰落、滅亡倒不會，但肯定會損失一些利益，要蟄伏一段時間。”
“而這樣損失的利益，以后想要拿回來，那就難了。”
吃到肚子里的東西哪還有吐出來的道理？
等到今天晚上休息時，在白若月的注視下，周清和陸清墨依然非常自然的住在了相鄰的房間，把她“孤立”了。
我就知道！
半夜，天月城的一個角落突然有紫光沖天而起，雖然剎那間便被另外一股力量遮掩，消散于無形。
但那種波動，還是驚動了天月城內的很多人，周清便是其中之一。
是誰在打太極拳？
周清走出房間，看向一個方向，立馬覺得有些熟悉。
那好像是缺月丹閣的位置？
“這是顯圣寶丹出爐的異像，缺月閣主成功了。”
陸清墨的聲音響起，她也走出了房間。
“不知道是何種丹藥，能起到什么效果。”
周清有些向往，安瑯什么時候能到這種水平啊。
“不管是何品類，但等階擺在這里，缺月閣主在天月郡的地位，要更上一層樓了。”
“他的煉丹水平，應該也有進步，每一次煉出顯圣寶丹，都是對自身技藝最好的磨礪。”
“水平進步了好啊。”
周清點頭，缺月閣主水平越高，他所求的丹藥也就越穩。
天一亮，周清就馬不停蹄的趕往缺月丹閣，白若月和陸清墨在一起，沒和他一起來。
到了缺月丹閣門口，周清發現這里無比的熱鬧，許多錦衣華服，亦或者是身穿道統色彩濃重之衣的男女皆在等候。
缺月丹閣還沒開門呢。
“周清！”
有人輕呼周清，定睛一看，卻是袁方。
周清靠了過去，低聲問道：
“你是來找大師的？”
“我們都是。”袁方解釋道：
“昨日大師成丹異像驚動全城，晚上不便打擾，但各家第一時間都派人來拜訪大師了。”
“你代表陸都管來的嗎？”
周清笑了笑，“我代表我自己。”
周清的出現，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因為此刻來到這里的，都是天月郡九大霸主的人，那些次一等的家族想要來祝賀慕冬山，得排在他們后面。
若是敢在這個時候來，那就不是懂禮數。
這里的大多數都沒見過周清，不過剛才袁方喊了他的名字，所以其他人也都馬上反應過來了來者何人。
那位黑云鎮第一天才嘛。
名傳八方，可不是說說而已。
倒是沒有人出聲質疑周清這個時候沒資格來這里，畢竟知道他的人，也都知道他背后站著誰。
“你想請大師出手煉丹？”袁方立馬反應了過來，搖了搖頭。
“大師剛剛煉出一爐顯圣寶丹，恐怕要休息一段時間，蓄養心力才會再次出手了。”
“若是你所求丹藥品階不高，那倒是可請慕姑娘出手。”
“還是請大師出手放心一些。”周清說道：
“我藥材不多，得盡量保證成丹率啊。”
其他人聽見了兩人的對話，有人發出嗤笑聲，雖然沒有說話，但意思也很明顯。
缺月大師也是你說請就請的？
你什么東西？讓你背后的女人來還差不多。
“待會如果有機會見到大師，我也幫你說說話，看看能不能預約到大師之后的時間。”袁方說道：
“不過你不要抱有太高的期望，畢竟我不是我爹。”
周清微怔，沒有想到袁方竟然如此體貼。
“謝了。”
丹閣大門打開，慕婉從里面探出腦袋，見那么多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慕姑娘，不知我們現在可有拜訪缺月大師的機會，我代表黃家，攜厚禮一份，為大師圣手成丹賀。”
一個周清的老熟人開口了，黃明年。
此時的黃明年沒了之前那樣的風度，整個人顯得有些陰郁，有些冷。
不怪他如此，家族莫名其妙的損失了三分之一的高層力量，被群狼所窺視，利益正在被瓜分。
誰遇到這樣的事情，都得陰郁。
嚴格來說，此刻在場的眾人所代表的勢力，正吃黃家的肉，喝黃家的血呢。
唯一沒有瓜分黃家利益的周清，卻直接就是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周清心中覺得搞笑，和一堆仇人待在一起，也是為難年子了。
“禮物就不必了，爺爺剛剛收丹，不便見人，你們回去吧，等過幾天再來。”
慕婉開口，直接拒絕了所有人，一點也不客氣，也沒有因為這些人的身份而顧忌什么。
什么霸主勢力的傳人，她從小到大的見得多了。
“理解，理解。”
黃明年等人也沒有什么意見，慕冬山又是顯圣境，又是煉丹大師，實力與地位在整個天月郡都排名前列，他們敢有什么意見。
來之前他們就有所預料，此行應該是見不到大師。
但猜到歸猜到，你卻不能不來。
大師不會在意你來了，但肯定會因為你沒來而記住你。
然后慕婉就看見了周清，眼睛一亮，揮了揮手。
“周清，你快進來！我爺爺正準備讓我去請你呢，他等著你呢。”
“豈敢勞煩慕姑娘。”
眾人齊刷刷的看向周清，眼帶不可思議。
這小子是什么怎么回事，面子那么大？
我們主動湊上來都見不到缺月大師，結果還準備去請他？
這小子有什么資格啊？
大家心中頓時不爽了起來，覺得顏面大失，心里面非常不平衡，只是慕婉當面，不好發作。
唯獨靈玄道觀曹曲，心中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你和大師關系很好？”袁方低聲問道，很驚訝。
周清笑著說道：“一見如故啊。”
“袁家有沒有要帶給大師的禮物？”
袁方立馬明白了周清的意思，這是要幫他一把啊。
“不用麻煩……”
周清打斷了袁方，“什么麻煩不麻煩的，拿來吧。”
就沖他剛才想著替周清美言幾句，那替他轉交一份禮物，周清也是愿意的。
袁方感激的看著周清，直接交給他一個木盒，然后目送周清進入丹閣。
“快來快來，我爺爺一直等著你呢，催我好幾遍了。”
慕婉對周清的態度比起昨天來，要好了許多，應該是受慕冬山順利成丹的影響。
其他人只能目送他們兩個，直至連背影都看不見了。
心里面就……挺不是滋味的。
他們享受到的待遇，竟然連一個山野村夫都不如。
見到慕冬山后，其臉上雖有疲色，但其眸子反而前所未有的明亮。
看得出來，此爐丹藥煉制成功，讓慕冬山的心態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小友你可算來了。”
慕冬山拉住周清就是一頓狠狠的感謝，周清哭笑不得。
你可是名傳數郡的煉丹大師啊，怎么一點也不矜持。
感謝過后，慕冬山保證道：
“你放心，今天我便為你開爐，五天之內，必定能將你需要的丹藥全部煉出來。”
“那就麻煩大師了。”
“我的乖孫女和我說，你想要購買藥材種子？”
“對，大師應該知道我來自太白武館，武館有培育藥材的打算，算是增添一份底蘊，未來多一條出路。”
慕冬山表示理解這樣的想法，天月郡九大霸主控制著各種各樣的資源，藥材更是必爭的，每個勢力也在培養自己的丹師。
修行，實在離不開這種東西，求人，不如求己。
慕冬山之所以說了五天期限，也有因為藥材種子的原因。
他打算賣周清一個好，多給他準備一些藥種，既是交好他，也是交好他背后的太白武館。
煉丹師嘛，就是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
白天的實力，郡城這邊也很清楚，非常值得一交。
談妥煉丹，購種之事后，周清便把自己催熟的那些材料交給慕冬山。
慕冬山對這些藥材表示了肯定，“藥力完整，沒有絲毫流失，都是佳品。”
又是幾道三陰傳承之中的丹方，這位大師看了之后，大聲贊嘆丹方之高明。
“小友放心，此丹方我不會外傳，也不會以后煉制丹藥售賣。”
“出了此間，絕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這個丹方。”
按理來說，因請丹師煉丹而把丹方交給他后，那么這位丹師是有資格在以后煉制這種來賣的。
但慕冬山從周清的行為之中，猜出了幾分東西。
他認為太白武館未來培養出自己的煉丹師后，恐怕會主打這幾種他以前沒有見過的丹方。
略一思量，他就決定把這幾道丹方“忘記”，不想和太白武館以及陸清墨因此鬧的不愉快。
能夠見識到新的丹方，開闊眼界，增長見識，對他來說就已經是收獲了，成品的丹藥，對他其實并沒有什么用。
他也不缺這點利益。
周清暗道墨姨說得果然沒有錯，這位缺月大師果真圓滑。
不過三陰傳承的這幾道丹方，用的主材其實都是三陰山神培育出來的，外面很難找到。
在找出替代品前，想煉都沒法煉。
想不到吧，我還留了一手。
袁方的禮物周清也轉交給了慕冬山。
“袁家那小子送來的？那我便收下吧。”
慕冬山看都沒看里面是什么東西，送禮也是有講究的，大家早有定數。
等周清走出丹閣，發現各個勢力的人，竟然沒有走完。
“周清兄弟，上次一別，已經是數月未見了。”
黃明年第一個走了上來，笑容滿面。
面對周清這個在場之人中，唯一一個沒有在黃家遭逢劫難后，對黃家落井下石的人與實際，黃明年覺得他看起來最順眼了。
“沒有想到今日在此地相見，當真是令人驚喜啊。”
周清也笑了，年子，會讓你驚喜的事情還多著呢。
只是一些事情我怕說出來后，會讓你從驚喜變成驚嚇。
不過年子一直以來，心中雖然對他不懷好意，又想奪他的寶，又想取他的命。
但表面功夫一直是很到位的，這一點要比他那個弟弟好出許多。
對于這一點，周清是很欣賞年子的。
你能成大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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