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仚撤掉了夢幻泡影珠,顯露出了自己的真身。
老和尚已經把話說透了,再遮藏自己的身形,也就沒什么意義了。
晃了晃魁偉的身軀,舒展了一下之前在不斷的虛空挪移中,被擠壓得有點酸痛的筋骨,發出一連串響亮的骨節聲響,盧仚掏出了一件新僧袍穿在了身上。
懶得搭理老和尚,繼續打量著這里的環境。
老和尚也不吭聲,只是笑呵呵的看著盧仚。
這一池子的黑色蓮花,已經可以說是頂級的佛門傳承至寶,其價值,無法估算……起碼盧仚目光掃過之處,他就看到幾簇黑蓮上,噴涌的文字中,赫然有著‘輪回劫指’和‘天龍吟’等神通的文字記載。
僥幸的是,輪回劫指中,只有生、死、輪回三篇,缺少了殺伐力最兇厲的十八地獄和無間煉獄兩篇。。
而天龍吟那篇神通也不全,缺少了最緊要的天龍吟‘綿綿不絕、聲傳萬里’的精義。
這一殘篇天龍吟,大體上的威力,就和佛門獅子吼一樣,變成了一門爆發力極強的聲波神通。卻只是瞬間殺傷,失去了天龍吟那‘悠長醇厚、反復洗蕩’的凈化之功。
不過,饒是如此,這一池塘靈液,滿池子的靈物,還有那些黑蓮中的經文、神通,其價值已經無法衡量。
在這方圓千里的池塘旁,則是一座座挺拔的山峰。
這些山峰上,開鑿了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巖窟,其中有無數佛陀、菩薩、金剛、力士、羅漢、天王,乃至飛天、夜叉、羅剎、天龍等形象。
這些雕刻一座座栩栩如生,大的有十幾里高下,小的則是猶如芝麻粒般細小。
但是無論大小,這些雕像無不時刻釋放出淡淡的佛光,色澤各異,變幻無窮,好似漫天虹霓都被揉吧揉吧,全部塞進了這些雕像中,讓人眼花繚亂。
在這些雕像上,更是每一道雕痕,都自帶道韻,
充盈著各種莫名的佛門韻味。
或者剛猛威嚴,
或者神圣至高,
或者清凈清涼,或者寂滅自在……
而在那些山峰四周,則是散布著一座座佛堂、禪院,
其四周種滿了青松翠柏,乃至菩提樹、龍血樹等等。禪院,
禪堂旁,
有佛塔聳立,
一枚枚風鈴掛在飛檐之下,微風吹過,
到處都是‘叮叮’脆響,給人一種洗滌臟腑,渾身清涼之意。
再看看遠處的一些山峰。
其山峰上,
也是奇花異草無數,
因為這一方地窟天地靈機格外濃郁,
天地道韻格外鮮明的緣故,
這些山峰中,觸目所及,
盡是珍稀至極的靈藥靈草。
其中還時不時的,可以看到化形的芝人芝馬在山林中游走,有化形的何首烏變成了小老頭兒,
學著人間漁夫的模樣,在溪水旁垂釣,
卻不小心被上鉤的黃鱔拉了個大趔趄,差點摔進溪水中淹死。
好一處洞天福地。
就是,
人煙稀少了一些。
盧仚目光所及,方圓千多里之間,
除了他和老和尚,也就附近的幾座山峰下,禪院中,有七八個稀稀拉拉的老和尚。
這些老和尚,就沒有一個在做正經事的。
有一個躺在床上挺尸。
有一個靠著墻根瞌睡。
有一個正拎著木槌,‘噗嗤噗嗤’的砸碎一大缸葡萄,看樣子是準備釀造葡萄酒。
還有一個更好了,
不知道從哪里偷了一條大黃狗,正笑容滿面的扒皮……旁邊一堆篝火,十幾個碗碟中,什么辣椒面兒之類的調料是一應俱全。
其他的還有幾個,
正在做的事情更是千奇百怪。
比如一個老和尚拎著一根戒尺,正朝著水缸中的一條平平無奇的大草魚,教訓人家如何才能化為五爪金龍……那大草魚稍微動一下,就是一戒尺轟在了腦門上。
可憐,可憐,盧仚就覺得吧,這位大師,怕是要找個合情合理的借口,打死這條可憐的草魚,將它丟進油鍋里烹調了,才會做出這么強人所難的事情來。
“此處,如何?”
懸浮在面前的老和尚,笑呵呵的問盧仚。
“妙哉,無上福地。”盧仚也不打馬虎眼,很耿直的夸獎這一片好地盤。
嘖嘖,出家人不打誑語,這地窟,
的確是好,好得不得了。
“就是人煙稀少了些。”盧仚繼續說著大實話。
“這也是沒辦法,不是什么人,
都能知道大黑天的存在,更不是什么人,都能隨隨便便來到這里,有加入大黑天的資格。”
老和尚笑道:“更不要說,大黑天絕大部分成員,都在外行走。”
盧仚‘哦’了一聲:“原來如此。”
他看著老和尚:“這么說來,小僧能來到這里,就是有資格加入大黑天了啰?”
老和尚笑著點了點頭:“然也。”
盧仚立刻順桿子往上爬:“敢問大師法號?”
老和尚瞇了瞇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再一次變成了純粹的黑色……比盧仚所見過的,所想象的,最極度的黑都要深邃,更加幽微,更讓人從神魂深處,感到一種莫名的……吸引力!
老和尚的眼眸,似乎在時刻的,潛移默化的告訴盧仚——‘萬物終歸寂滅,我就是你歸寂的終點’。
若是心性稍微弱小一些,自控力稍微不足一點,普通修煉者看到老和尚的這一對兒眼眸,怕不是會飛蛾撲火般投向他,然后……頂禮膜拜,用盡全部的生命,全部的神魂,全部的一切,去信奉他,供奉他,最終將自己的一切化為火焰,焚燒殆盡后和他融為一體!
盧仚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我佛……慈悲!”盧仚口誦佛號,頭頂一座金剛法相冉冉升起,一股恢弘、威嚴、熾烈、剛猛的輝煌佛力洗刷全身,將那種詭異的、不惜奉獻自身的感覺一點點的剝離、洗刷。
“老僧接引。”老和尚滿意的笑了起來:“大黑天內的師兄弟們,都稱呼老僧接引頭陀。”
朝著盧仚比劃了一個跟我來的手勢,老和尚背著手,轉身邁開小步子,慢悠悠的朝著遠處一座高有十幾里的巨型佛像所在的小山走去。
那小山高有二十里上下,在那巨型佛像的石窟上方,還有大大小小數百石窟,里面是大大小小的各色雕像,高度從兩三里到三五丈,應有盡有。
而那山頂,有一座小小的茅廬。
說是茅廬,其實就是數十根青竹桿子支棱在地上,桿子上面用竹篾編了一層支架,上面鋪了些茅草之類的東西。
就是一個天棚蓋子,四壁全無。
地上同樣鋪了一層細細的茅草,有幾個茅草蒲團胡亂的丟在地上。
蒲團旁,有一個竹編的案幾,上面有文房四寶,還碼放著一些佛經之類的物件。
最引人注意的,是那文房四寶旁,放著一個木魚,一個玉磬,一口小鼎,一口小鐘。這四件寶貝乍一看去光澤暗淡,密布著歲月的斑駁痕跡。
但是運用法眼仔細看去,才發現,這四件寶貝全都神光內隱,表面的所有斑駁痕跡,盡是濃郁到了凝成實質的道韻、道紋,每一條痕跡都蘊藏著讓人窒息的恐怖壓力。
看著接引頭陀帶著自己一步步走向那茅廬,盧仚不由得直咧嘴。
如此強大的四件寶貝,氣息甚至比現在的小金剛須彌山更盛幾分,分明都是彼岸境的強橫靈寶,蘊藏了絕大威能。
老和尚在外行走,如此重寶居然不隨身攜帶。
究竟是他對自己的修為太有信心……還是,他身上有更厲害的重寶,這四件寶貝只是放在這里閑置的呢?
接引頭陀沒回頭,卻似乎看到了盧仚咧嘴的動作。
他笑著說道:“那四件寶貝,你喜歡?”
盧仚很耿直的說道:“是啊,很喜歡。”
接引頭陀笑呵呵的,頭也不回的說道:“喜歡,就送你啊……唔,自己挑一件吧!”
盧仚眉頭一挑,笑道:“果真?”
接引頭陀笑著點頭:“果真。”
盧仚繼續問道:“不會返回?”
接引頭陀不斷點頭:“出家人不打誑語,區區身外之物……”
盧仚笑了一聲,當即一步邁出,到了那小山頂部的茅廬下,打量了一下條案上的四件寶貝,一把抓住了那一口色澤宛如青銅,表面密布無數斑駁痕跡,四四方方的四足小鼎。
這小鼎造型奇異,四足,無耳,通體密布著饕餮紋。
這小鼎三面俱是一般無二,唯獨其中一面正中,在連綿不絕的饕餮紋中,浮雕了一張莫名讓人心悸的大嘴。
沒有其他五官,唯獨一張大嘴。
大嘴做微笑狀,但是嘴唇縫隙中,一線血光若隱若現,莫名給人一種深不見底的感覺。
因為血光的緣故,這大嘴的笑容,就充盈著某種邪異的感覺。
莫名的,盧仚就看上了這口小鼎。
其他三件寶貝,氣息純正平和,是佛門佛寶的路數。
唯有這口小鼎,通體煞氣升騰,走的是殺戮一道……而盧仚現在自身防御有余,攻伐之力相比而言略欠了一些。
尤其是小金剛須彌山,也更側重于防御。
他需要一件攻伐至寶。
這口小鼎雖然不明白其妙處,但是這么兇煞的氣息,正是盧仚所需要的。
“看上了祂啊?那就是你的緣法。”老和尚無聲無息的出現在盧仚身后:“這鼎,就叫‘血饕餮’,乃大兇之物,吞噬萬物,化為饕餮血光,無物不吞,無物不蝕,極其兇戾,殺伐絕強。”
盧仚輕輕抓起血饕餮,笑道:“就是祂了,不換了……”
一聲極其兇戾的吼聲,從小鼎深處傳來,好似一頭蓋世兇獸正在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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