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六章大劫數之換天(2)
兩人神念已經沉浸在無窮無盡的大道之中,一念道生,一念道滅,生生滅滅之間,蘊藏了無窮危機。
在佛主、圣賢這個境界,沒什么絕對的強弱之分。
大家都已經站在了兩儀天的極致巔峰境,或許法力修為有強弱,或者肉身力量有高低,但是真正衡量這個境界差距的,是對‘道’的把握。
而‘道’,相互生克,相互干擾,相生相克,變幻無窮,沒有任何一尊圣賢、任何一尊佛主,能夠說透‘道’的變化,能夠明徹‘道’的真髓。
一名證道萬億年的圣賢,可能一不小心,就被一尊剛剛證道百年的佛主,以最基本的‘五行之土’的一個衍生變化,一念之間破掉一門耗費極大的大神通,直接導致圣賢重創、神魂受損。
是以圣賢、佛主一旦陷入對戰狀態,絕無分心之理。
哪怕天下人公認,瑤華圣母是道門圣賢中最弱的一個,寶光功德佛在佛門佛主中,其實力、戰績都排名前列,但是兩人依舊打得有聲有色,依舊心無旁騖。
偌大的鎮字第九城,只能聽到阿虎低沉的喘息聲。
他瞪大眼睛,惡狠狠的盯著那些吐血倒地的劍修弟子,只覺得渾身不得勁——他剛剛提起了興致,想要活動活動手腳,將這些倒霉蛋按在地上狠狠的磨擦一番。
結果還沒來得及用勁呢,這些家伙就跪了?
“廢物啊!”
阿虎氣惱的嘟囔著。
他抬起頭,看向了被四大童子困在佛陣中的大蛇。
興致盎然、渾身血脈噴張的阿虎頓時來了興趣,他朝著四大童子抱拳行了一禮:“四位前輩,讓俺和這長蟲好好玩玩如何?嘿嘿,還真沒試過,俺如今這身板,究竟有多大力量!”
四大童子也是唯恐天下不亂之人,聽到阿虎這話,眼睛驟然一亮!
荒古皇脈,這是兩儀天太古之時,天地間的奇葩。
這是兩儀天天地開辟之時,天地意志賜予某些幸運兒的‘天地權柄’……直接掌控天地之力,掌控地水火風,偉力歸于自身,以絕強蠻力鎮壓大道!
不需要參悟,不需要感受,不需要積攢法力,不需要什么爛七八糟的修行資糧、打坐運功之類,總之,有了荒古皇脈,有足夠濃厚的荒古皇脈,你只要好好的活著,活到成年,你就擁有了堪比世間頂級大能的無上偉力!
當年太古尊皇姜萬古,不悟道、不修煉,只是吃吃喝喝、打打殺殺,就擁有了堪比圣賢、佛主的恐怖力量,而且要依靠多名圣賢、佛主聯手,才能勉強將其重創。
四大童子知道阿虎融合了姜氏族人體內提煉的荒古皇脈,他們也好奇,阿虎如今究竟有多強的力量!
這等偉力歸于自身的‘奇葩’,沒有道韻奔涌,沒有法力波動,你不親自挨他一拳頭,你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強……至于阿虎自身在‘佛門功法’上的造詣嘛,嘖,那實在是弱的可憐,四大童子都懶得正眼看的。
四大童子急忙點頭,咒法發動,困住大蛇的大陣就裂開了一條縫隙。
阿虎深吸一口氣,收起了降魔杵,磨拳擦航的朝著大蛇走了過去:“兀那廝,過來試試虎爺酒壇子大小的拳頭……嚇,咱家仚哥兒的結拜大哥和大嫂,就是俺們百虎堂所有兄弟的大哥和大嫂……你怎么敢上門來找他們的麻煩?”
大蛇震怒。
四大童子放開了陣法壓制,幾件‘酒色財氣’奇寶侵入他體內的邪門力量也急速削弱,大蛇的法力快速恢復,他驟然精神起來,只覺得自己力量已經在短短呼吸間恢復到了巔峰狀態。
一聲大吼,大蛇化為妖異英俊的男子形象,帶起道道朦朧的殘影,依仗太古巨妖強橫的肉身,近乎瞬移般湊近阿虎,伸出手就朝著阿虎的脖頸抓了過去。
抓住脖頸,然后,一口咬破阿虎的頸動脈,好好品嘗一下這漢子體內的熱血!
感受到阿虎體內澎湃的精血氣息,看著阿虎身上一塊塊雄壯猶如刀劈斧剁的肌肉塊,大蛇真的在流口水——以他當年吞噬無數人族修士的經驗來看,阿虎毫無疑問,是一塊‘上品食材’!
而眾所周知的是,上品食材,只需要最樸素的烹調方式就能享受極致的美味!
對于太古巨妖來說,人類修士這等上品食材,用來‘刺身’是最好不過的了。
阿虎‘嘎嘎’笑著,任憑大蛇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脖頸,主動將腦袋湊到了大蛇張開大嘴前——也只有阿虎這等沒心沒肺、狗膽包天的莽貨,才敢作出這樣的勾當!
大蛇毫不猶豫的朝著阿虎的脖頸狠狠咬了一口。
‘咔嚓’一聲。
阿虎脖頸上大片火星迸濺,點點白牙碎片噴射,大蛇的瞳孔驟然縮成了一條線,他嘴里噴著碎牙、撒著蛇血,劇痛讓他從嗓子眼里發出了凄厲的慘嗥聲!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阿虎,含含糊糊的從胸膛深處傳來一聲咆哮:“怎么這么硬?”
當年,在兩儀天妖族數百妖王中,大蛇的排名極其靠前,其妖身強度,堪比頂尖的金身佛陀。被困在大山下,充當人造景致這么多年,他修煉了瑤華圣母秘密授予的法門,化蛇軀為天龍之身,他的肉體強度更是得到了本質上的提升。
如今他的身軀強度,簡直可以用‘半步佛主’境來形容!
如此強悍的身軀……他傾盡全力的咬阿虎一口——是他主動咬阿虎,而不是阿虎給了他一拳!
他的牙,他的嘴,居然被阿虎反震重創?
“你!”大蛇的身體劇烈的抽搐著,源自巨妖天生的獸性本能,他驟然察覺到莫大的危機正在襲來。他的雙手好似抓到了一塊燒紅的老鐵,忙不迭的撒開手,就要向后逃跑。
阿虎的佛門神通、佛門法力,自然是一塌糊涂的。
但是得了姜氏血脈灌注,吞噬了足夠多的皇天之氣后,他的這具肉身,實實在在的擁有了堪稱‘恐怖’的‘偉力’——他自然是比不上當年的姜萬古的,但是對付一條走運的太古大蛇,還是綽綽有余的!
而大蛇不該主動湊到這么近啊!
要論近身廝殺、近身纏斗,他阿虎可是專家!
大蛇雙手剛剛松開,阿虎就一把抓住了大蛇急速收回的左手,手掌死死扣住了他黏滑、濕冷的手腕,好似一個鐵箍緊緊鉗制,任憑大蛇如何用力,只是絲毫收回不得。
下一瞬,阿虎的右手肘、兩個膝蓋,已經朝著大蛇發動了暴雨一般的猛轟。
手肘如鋼錐,膝蓋如重炮。
不見佛光,不聞梵音,沒有法力波動,沒有道韻洶涌,唯有最純粹最野蠻的肉體力量,化為摧殘一切的颶風海嘯,狠狠的傾瀉在了大蛇的身上。
大蛇就好像一條孤苦伶仃的小羊羔,被數十頭蠻象圍在了正中,一條條粗壯的大象鼻子狠狠的鞭撻著他的身體。整個鎮字第九城,連同周邊數千里內的所有寨子,無數修士都聽到了那可怕的‘嘭嘭’巨響。
大口大口的血。
大片大片內臟碎片。
血水包裹著內臟碎片不斷的從大蛇嘴里噴出,從他鼻孔里噴出,漸漸地,從他的耳朵里、眼眶里,也有碎片混著血水涌了出來。
大蛇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著,搖晃著。
他一次次的想要提起法力,一次次的想要動用神通,一次次的想要和阿虎玩命!
但是荒古皇脈的霸道,在此刻暴露無遺。
每一擊都好似自帶了一道精純、霸道的鎮獄佛光,每一擊都讓大蛇體內的法力凝固,每一擊都將他參悟的大道強行鎮壓。甚至,有一股絕強的血脈壓制力量,逼迫得大蛇喘不過氣來,讓他渾身癱軟,讓他好似回到了自己還是一條小蛇的時候……突然見到了一條狂龍從天空飛過!
荒古皇脈!
太古之時,兩儀天億萬生靈、無數族群中,都堪稱絕頂的血脈!
甚至真龍、天鳳都無法比擬的血脈。
大蛇固然是太古巨妖,他的根本血脈也遠遠比不上荒古皇脈……哪怕他如今已經快要蛻變為一條天龍,他依舊比不上阿虎如今擁有的荒古皇脈!
修為、道行、見識、閱歷,甚至是廝殺、征伐的經驗,大蛇都百倍的超過了阿虎。
但他就是被阿虎強行壓制,一通瘋狂的毆打摩擦!
大蛇發出痛不欲生的慘嗥聲。
憋屈啊!
比四大童子圍毆他,更加憋屈——四大童子能夠欺負他,他認了,人家畢竟是佛主身邊的侍香童子,真正的心腹門人,毆打他一尊剛剛脫困的巨妖,有問題么?
但是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后生晚輩毆打!
大蛇想死!
他瘋狂的扭動著身體,漸漸地,他的腰部以下的身軀,再次化為蛇形。他瘋狂的扭動著身體,長長的尾巴猶如一條長鞭,帶起一道刺耳的破空聲朝著阿虎狠狠抽下。
阿虎低沉的咆哮著,他松開大蛇的手腕,手掌驟然膨脹到丈許方圓,一把抓住了大蛇‘纖細’的腰身。“乖兒子,給爺爺我斷罷!”阿虎低沉的嘶吼著,爆發出了一聲極其有悖人倫的呼喊聲,硬生生將大蛇攔腰撕成了兩段。
鮮血噴濺,慘嗥聲驚天動地。
大蛇身體驟然化為一道妖風,哆嗦著就要破空遁走。
但是他剛剛沖出阿虎的手掌,四大童子同時呼喝一聲,八只閃耀著層層佛光的手掌從天而降,‘鐺鐺鐺’不斷落在了大蛇的頭頂,直打得大蛇骨斷筋裂、神魂兒都差點被砸出了體外。
“施主一身龍肉,端的肥美可愛……”四大童子一母同胞、心靈相通,異口同聲的嘟囔著:“咳咳,施主這一身罪孽,罪不可赦,還請施主脫去這層孽氣纏身的肉身,讓吾等兄弟將你超度則個?”
分明是想要吃人家的肉,喝人家的血,四大童子這話,依舊說得是冠冕堂皇。
大蛇痛不欲生的嘶吼著,他不斷的想要逃走。
什么瑤華圣母,什么萬妙圣姑,什么亂七八糟的劫運大法之類,各種因果,諸般恩怨,他全都不想管了……這群禍害啊,他原本太太平平的在鎮字第四十九城的南邊充當‘龍王吐珠’風景線,活得雖然不逍遙,但是也算快活!
聽了這群禍害的話,他一頭撞進了陷阱里啊!
“本王愿意皈依佛門!”
阿虎配合著四大童子,沖著大蛇一通暴揍。阿虎下手極其狠辣,更帶著幾分下作之意,他可是將當年在大鎬京街頭斗毆的手段,全用在了大蛇的身上。
什么猴子偷桃、后庭菊開……
阿虎諸般手段,被鎮字第九城無數修士看得清清楚楚,無數人瘋狂的倒抽冷氣,只覺得自己身軀上某些對應的部位,也隱隱劇痛!
大蛇吃不住這等痛苦,更承受不了這等‘屈辱’,他痛哭流涕,準備毅然決然的皈依佛門,投奔寶光功德佛門下!
他已經跪過一次,再跪一次又如何?
而且對于兩儀天的妖族來說,他們有無數的先輩淪為道門、佛門大能的坐騎、寵物、鎮山靈獸等等……多他一個,算得了什么?
“本王愿意皈依,愿意皈依!”大蛇氣急敗壞的叫嚷著:“本王還能交待,唆使本王來這鎮城找你們麻煩的那混賬娘們究竟是誰!”
“該死的,該死的,本王得不到好處,你們也別想清凈,別想!”
大蛇的嘶吼聲中,阿虎和四大童子停下了手。
白黿摟著垣的胳膊,兩口子在大隊護衛的簇擁下,來到了被打得不成人形、幾乎奄奄一息的大蛇面前。
白黿抬眼看了一眼正和寶光功德佛對峙的自家外祖母一眼,幽幽道:“看得出來,你是一個知情識趣的……一般而言,你這樣的人,一定會壽福綿長,絕不會輕易遭了劫厄!”
怪笑一聲,白黿朝著站在半空中一動不動的瑤華圣母點了點下巴。
大蛇猶豫了一會兒,他看了看圍在身邊虎視眈眈的四大童子和阿虎,咬咬牙,突然笑了起來:“投名狀嘛,小妖明白,明白……嗨,多大點事啊?只是,做了這件事情后,以后小妖的一條性命,可就全靠諸位庇護了!”
咬著牙,大蛇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從他嘴里,慢慢的吐出了一根三尺多長,用白骨鑄成,只有拇指粗細,表面坑坑洼洼、斑駁狼藉,顯然煉制手法不怎么‘精妙’,但是散發出的氣息卻讓人窒息的奇形箭矢。
阿虎和四大童子同時向前踏出一步。
這白骨箭矢給他們的感覺,極其危險……這是一件品階超過了大蛇的道行、修為,儼然已經達到了佛主、圣賢境的‘妖寶’。
“別緊張,別緊張……這寶貝是小妖趁著當年妖族戰局崩壞,從最后一位隕落的妖皇‘鴟骨’的寢宮中,好容易才弄到手的寶貝。”
“這寶貝雖然威力宏大,但是小妖修為不夠,無法完全祭煉成功,根本不能用來正常應對敵人……是以,空有至寶在手,當年卻依舊落得一個狼狽……只是今日嘛,這老娼婦被佛爺牽制住了,就是這寶貝發威的時候了!”
白黿眉頭一挑,大聲笑了起來。
大蛇說的‘老娼婦’,除了瑤華圣母還能有誰?
聽得大蛇如此這般說,白黿心頭是莫名的快慰!
大蛇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湊到自己身邊的阿虎,再看了看手上拎著各色佛寶,隨時可能給自己致命一擊的四大童子,他呼出一口氣,不敢有任何異動,老老實實的沖著懸浮在面前的白骨箭矢頂禮膜拜,口中念誦亂七八糟的秘咒,又不斷的吐血噴在了箭矢上。
如此一盞茶時分!
一盞茶時分,世俗紅塵凡人若是拿來喝茶聊天,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但是對于真仙,對于實力遠勝真仙的小菩薩、大菩薩,乃至修為更高、實力更可怕、神通更莫測的佛陀、佛主而言,一盞茶時間,他們足夠將一個對頭炮制萬億次,換著花樣將其整死、整活不知道多少萬億輪!
大蛇說,這件白骨箭矢,他完全無法用來正常的應對敵人,顯然是大實話!
隨著大蛇的跪拜、血祭,白骨箭矢上逐漸有一抹抹血色符文浮現,一股極其血腥、兇戾的邪氣沖天而起,伴隨著尖銳的幽魂哭喊聲,整個鎮字第九城周邊十萬里天昏地暗,天地道韻一片混亂、天地靈機驟然被抽空,化為一縷縷磷火被箭矢吞噬。
“寶貝,去!”
大蛇死死的盯著瑤華圣母,嘶聲道:“弄死這老娼婦!”
大蛇早就認出來了,瑤華圣母就是當年從那一場大戰中,用手段幫他茍存下來的大能。
他感激瑤華圣母么?
感激才有鬼!
如果瑤華圣母當年救下了他,好生縱他離開,讓他逍遙世外,或許他還會有幾分感激……但是瑤華圣母怎么做的呢?丟給他一部化龍秘法,然后將他囚禁在了大山中,堂堂一代妖王,居然成了無數低階修士欣賞的‘風景’!
他對瑤華圣母的恨啊,傾三江之水都難以洗刷!
只是,瑤華圣母在他體內下了禁制!
他這次脫困后,萬妙圣姑帶來了瑤華圣母的信物,他才被逼無奈,跑來對付鎮字第九城。
若不然,以他巨妖的天性,什么遵守諾言之類的,那都是屁話……他得了自由的第一時間,就是撒丫子跑路,絕對不會摻合這一趟渾水!
但是,他體內有瑤華圣母的禁制啊!
瑤華圣母不死……他就注定成為瑤華圣母的傀儡、走狗,任憑人家驅策!
與其這般為了瑤華圣母賣命……還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佛主,小妖棄暗投明啊……”大蛇一聲尖嘯:“老娼婦,你欺人太甚,小妖我豈能屈居婦人之下?”
帶著斑斑血痕的白骨箭矢發出一聲尖銳難聽的鬼嘯聲,驟然平地消失。
下一瞬,這件大蛇用不光彩手段,從某位已經隕落的妖皇寢宮中的來的異寶,就無比詭秘的,直接出現在了瑤華圣母的腦海邊緣!
瑤華圣母,圣賢爾!
哪怕她是兩儀天公認的,十八位道門圣賢中修為最低、實力最弱、戰績最差的一位,她依舊是圣賢境界的至高大能!
如此人物,她對自身腦海、對自家神魂的庇護,無異金湯城池。
圣賢手段,何等高妙。
不客氣的說,尋常修士,不要說攻擊瑤華圣母的腦海、神魂,一般的手段,你怕是根本找不到她的腦海究竟位于哪個時空維度、找不到她的神魂究竟藏匿在天地何方!
但是隨著大蛇一聲尖嘯,這白骨箭矢就直接出現在了瑤華圣母的腦海邊緣,只差一瞬的功夫,就能登堂入室、長驅直入,直接攻擊她用無數禁法妥善收藏的本命神魂!
以瑤華圣母之修為、之心境,她也嚇得渾身一哆嗦,差點沒大聲驚呼出聲。
冷汗從渾身每一個毛孔涌出,瑤華圣母一聲尖嘯,她的腦海深處,一座仙氣升騰的洞府騰空而起,頃刻間化為萬億里洞天福地,重重疊疊的奇山異水、無數的宮殿樓閣閃耀著仙光霞影,朝著那戾氣沖天、兇煞無邊的白骨箭矢迎了上去。
與此同時,瑤華圣母嘶聲尖嘯。
“寶光,你無恥!”
“吞月妖王,好,好,好,你好膽!”
“這是鴟骨妖皇的‘魘血碎魂箭’……當年他被擊殺,這寶貝就此失蹤,想不到,居然到了你手中!”
鎮字第九城上空異象升騰,仙光繚繞中,整個鎮魔嶺一線,無數修士都看到了正在瑤華圣母腦海中發生的事情——一道白慘慘兇煞無邊的白光,正狠狠透過了一重重仙光祥云縈繞的山林、樓閣,狠狠鉆向了一條被無數道仙光瑞氣環繞的曼妙女子身影!
一重重山林崩碎。
一座座樓閣崩塌。
一片片仙云洞穿。
一道道仙光湮滅。
那座仙氣升騰的洞府,是瑤華圣母祭煉的本命仙寶,耗費了無數歲月,無窮苦功,精心打磨了無數年,一座洞府,自成一方天地,自成一方宇宙,自定大道法則,自衍天地玄妙……
換成普通同階的圣賢、佛主,想要攻破她這件本命仙寶的防御,也不容易!
但是這‘魘血碎魂箭’……其來歷莫測。
這‘魘血碎魂’之名,也是當年鴟骨妖皇隨意給起的,至于這寶貝究竟叫什么,整個兩儀天都無人知曉。
但是能夠被瑤華圣母這樣的大能惦記著,而且聽她的說法,當年鴟骨妖皇隕落后,很顯然還有大能一門心思追究過這件異寶的下落。
也唯有知道這件異寶存在的兩儀天頂級大能才知曉,這魘血碎魂箭,是鴟骨妖皇從某處‘天人遺跡’中得來,乃是更高層面遺失的秘寶,絕非兩儀天應有的造物!
一如盧仚腦海中神秘莫測的太初混同珠和那小斧頭,這魘血碎魂箭或許品質不同,但是來歷都是一般……
戾氣沖天,帶著無窮兇煞之意的魘血碎魂箭突飛猛進,一路狂攻猛打,瑤華圣母九成九的精力都被寶光功德佛牽制,根本提不起足夠的力量駕馭本命仙寶,無法全力阻攔這異寶的侵蝕。
眼看著自家本命仙寶被一擊洞穿大半,眼看著大半個腦海被白光洞穿,眼看著自家神魂就要迎來恐怖的重擊,瑤華圣母終于嘶聲尖叫起來:“還等什么?全力出手!”
這一次,瑤華圣母心中生出了無窮的大恐怖!
劫運之法,神秘莫測、詭譎難當。
祂能帶來莫大的福運,也能帶來莫測的劫數。而這一切,在當年發動之初,她和她的幾個盟友合伙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經營得好,一步登天,超脫而去。
經營不當,重劫降臨,生死道滅!
只是,一直以來,瑤華圣母都堅信,如此神妙大法,定然給她帶來無窮的好處,讓她獲取無上的道果,讓她一如當年傳說的‘瓊華娘娘’一般,獲取天地至高奧義,從此超脫兩儀天,獲取真正的永恒逍遙。
她不信她會這么倒霉,會因為這門奇妙的大法而隕落!
是以,她不惜以自身為代價,以自家女兒為犧牲,以自己的親外孫女,以及親重外孫女為大法依托,強行發動了這么神秘、詭譎的秘術。
只是今日看來。
她還沒怎么享受到這門大法真正的反饋、真正的回報,她已經要迎來大法反噬帶來的重劫,面臨莫測的危險。
瑤華圣母道心大亂,開始嘶聲尖叫!
她若是能固守心神、穩住陣腳,以她的底蘊,以她的手段,大蛇的這一擊或許凌厲,但是大蛇自身的修為放在這里,這一擊固然嚇人,或許還不能真個將她如何!
但是這一亂了陣腳,魘血碎魂箭距離瑤華圣母的神魂還有老遠的距離,寶光功德佛的重擊已經如影隨形,無聲無息的追索而來。
兩人身邊,無數微塵中,一處處以極大法力、莫測神通開辟的小千世界中,一座座閃耀著仙光的世界崩毀,無數條道氣昂然的法則粉碎,無數身上帶著道門氣息的‘土著生靈’瞬息間灰飛煙滅。
一道道變幻微妙的佛光宛如天魔入侵,無形無跡之間,已然對瑤華圣母的神通、秘術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
趁著瑤華圣母心神大亂、心境破開一條微不足道縫隙的致命破綻,寶光功德佛全力施展,他的佛光從各處維度包圍、切割、撕裂、浸瀾了瑤華圣母的法,侵蝕了她的道,一點點的剖析她的道果,剖析她的道行,甚至是強行從她的道、她的法中切割一塊塊肥美豐腴的道韻,直接化為佛光,轉為自身所有!
佛門大能,口口聲聲將‘慈悲’掛在嘴邊。
但是真個動起手來,他會告訴你——‘將你徹底超脫,讓你徹底解脫,讓你從此再無紅塵牽掛,再不受輪回之苦,讓你徹底的灰飛煙滅,達到徹底凈化的程度,才是真正的大慈悲’!
總之,你死了,他的大慈悲就完成了!
寶光功德佛深得‘慈悲’之精要,之前他不緊不慢的和瑤華圣母對峙,此刻一旦得了先手,下手就狠辣無情,其兇狠暴虐之程度,比起當年的所謂的魔道巨擘、妖道巨頭,還要狠毒無恥百倍!
一道道看似輕柔曼妙的佛光蕩漾處,瑤華圣母柔美的身軀上,突然出現了一塊塊綠豆大小的多彩斑點。
這些多彩斑點宛如琉璃凝成,質地透明而光華奪目,散發出濃厚的佛門道韻、佛門氣息。
這些斑點一出現,就好似跗骨之蛆,任憑瑤華圣母催動法力瘋狂掃蕩,卻怎么也無法擺脫。一點點斑點伴隨著淡淡梵唱聲不斷擴張,瑤華圣母體內的精血、法力、道韻、靈機,就一點點的被侵蝕,被吞沒,被轉化,被侵占!
瑤華圣母的‘眼前’,更是出現了一尊光芒萬丈,時刻散發出無窮盡光和熱的巨佛。
巨佛居高臨下的碾壓了下來,雙手緩緩伸向了她,漫天滾蕩著巨大的梵唱誦經聲,巨佛的意志在瘋狂的侵蝕她的神魂,想要將自身的意志,強行灌注進她的神魂!
這等行徑,惡劣無比。
世俗紅塵的采——花——大盜,他們強——暴的,只是女子的肉體。
而寶光功德佛這般作為,是等同于在肉身、法力、道韻、神魂上,全方面的侵占,全方面的凌虐,不留絲毫余地,勢必要將瑤華圣母徹底湮滅,或者將她直接化為自身的一具‘分身’,或者一具‘傀儡’!
“瑤華道友,你與老衲有緣!”
寶光功德佛在頃刻間就占據了絕對的上風,他身邊浮現了幾朵金花,他不緊不慢的拈花微笑,向瑤華圣母輕聲說道:“道友且放棄抵抗罷?你我,都省幾分力氣如何?”
他輕笑道:“道友當感知到,真論道行、法力、諸般修為,道友不如老衲十一……若是道友能穩住陣腳,老衲不耗費三五十年水磨工夫,也無法將道友真個如何。”
“只是,道友一步錯,步步錯,此刻老衲占盡了上風,道友敗亡,只是須臾之間……道友還負隅頑抗,又有何等意義?”
瑤華圣母嘶聲尖叫:“寶光,今日之事,是瑤華錯了……你且停手,瑤華這就返回自家道場,閉門千年不出……”
寶光功德佛笑得更加微妙了:“瑤華,你可真是調皮,都這個功夫了,你還避重就輕,說什么胡話呢?閉門千年不出?千年?呵呵,夠我們打個盹,念篇經的么?”
搖搖頭,寶光功德佛輕嘆了一聲:“看來,你還是心有執念,尚未大徹大悟啊……唔,老衲深以為,你與老衲有緣,老衲也只能好費些力氣,將你渡入門下。”
瑤華圣母齜牙咧嘴,嘶聲怒罵:“誰和你有緣?寶光,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你,你,你一和尚……”
寶光功德佛不以為然的笑了:“道友又說胡話了,老衲固然是一和尚,但我佛門廣大,自有極樂歡喜至高佛法,老衲以往,將其視為不入流的小道,不值得老衲耗費精神參悟修煉……但是,若道友愿意皈依老衲門下,老衲倒也可以嘗試一二!”
寶光功德佛饒有興致的上下打量著瑤華圣母:“以道友的修為,以老衲的修為,若是你我能陰陽調和、龍虎混元,更兼佛道同濟、性命交修,說不定就能別開生面,為兩儀天別開一條通天大道?”
瑤華圣母已經無力吐槽了。
她呆呆的看著寶光功德佛,想罵人,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好。
你寶光功德佛……何等身份,何等名望,你,你,你,你一濃眉大眼、寶相莊嚴的佛門領袖,你絲毫不遮掩的,當著這么多低階修士的面,說出這么不要臉的話……
“佛門,之恥!”瑤華圣母再一次嘶聲尖叫。
不過,此刻的她除了嘶聲尖叫,似乎也不能做什么了。
“何來此言?”寶光功德佛微笑道:“老衲哪里又算得上佛門之恥了?我佛門,可有任何清規戒律,說老衲不能找一道侶,同修無上極樂的么?沒有!”
“既然沒有,道友方才之言,就是沒道理的了。”
眸子里佛光涌動,寶光功德佛不緊不慢的說道:“實則,有一說一,道友若是和老衲同修,還是道友占了便宜……老衲生平,一點元陽未泄,還是純正的童男子之軀……而道友已然是殘花敗柳,重外孫都有了……老衲愿意和道友同修,道友還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這話,何等虎狼之詞!
一旁的四大童子都駭然瞪大了眼睛,猶如頭一次見到寶光功德佛一樣,駭然看著自家佛主。
阿虎則是大笑鼓掌:“佛主這話說得有道理啊,佛主配這老娘們,顯然是佛主吃了大虧了……這老娘們,得厚厚的備一份嫁妝才是!”
寶光功德佛就深深的看了阿虎一眼,贊嘆道:“虎頭陀極有慧根,未來定然是我佛門一代高僧!”
瑤華圣母已經被寶光功德佛的話語弄得無言以對。
心神大亂的她,身上彩光繚繞的琉璃質地半點體積越來越大,內蘊的佛門氣息越發濃厚,她的法力越發削弱,掌控的大道法則就好像颶風中的小樹苗,被摧殘得枝葉飄零,已然到了徹底崩碎的邊緣。
大蛇終于吐了一口血,‘咣當’一聲倒在了地上。
那魘血碎魂箭幾乎抽空了大蛇的精氣神,將他抽得和一條干柴棒一般。他倒在地上,毫無反抗之力的,任憑一群道兵大和尚將他捆得結結實實。
而魘血碎魂箭失去了大蛇精氣神的支撐,原本兇煞之氣滔天的白骨箭矢,也變得軟綿綿的,有氣無力的穿透了幾重仙光縈繞的山嶺、樓閣,就這么靜靜的懸浮在了距離瑤華圣母的神魂還有老大一截距離的地方。
但是寶光功德佛,已然趁虛而入,侵入了瑤華圣母腦海,直面她的神魂。
頂天立地的巨佛說著諸般虎狼之詞,漫天佛光、無鑄佛力猶如海嘯奔涌,侵吞一切,侵蝕一切,瘋狂的侵染瑤華圣母的一切,幾乎將她的一切底牌,一切虛實都摸得清清楚楚。
對于圣賢、佛主這般境界的存在而言,你的道、你的法、你的虛實一旦被同階高手摸清,你就和‘死人’無異!
瑤華圣母再一次聲嘶力竭的尖叫起來:“救我!三葬,你在等什么?”
寶光功德佛瞇起了雙眼,他侵蝕、侵吞的速度略略放慢了一些——三葬?這是誰?這聽起來,似乎是佛門法號……這就,很有意思了!
他放慢了對瑤華圣母的侵略,大部分精神,都放在了自身。
鎮魔城,明湖旁,水榭露臺上。
三葬和尚靜靜的看著陷入絕境的瑤華圣母,輕輕的搖了搖頭:“善哉……或許,小僧當年是找錯了合作伙伴……但是,這樣也好!”
他淡然一笑,輕聲道:“劫運大法,劫運大法,犧牲祭品越多、品階越高,最終收獲者得到的好處就越大……瑤華啊、瑤華,這個道理,你應該懂!”
輕嘆一聲,三葬和尚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白帝:“你說,她是如何證道圣賢的?以她的實力,以她的修為,以她的心性……甚至,以她的智商,她是如何證道圣賢的?”
白帝干巴巴的笑著:“前輩明鑒,晚輩,實在是不知曉啊!”
三葬和尚笑著點頭,他指了指白帝:“你是一個聰明人,我喜歡……唔,你不會因為一個女人,就起了某些旁的心思吧?嗯,你不會!你不是一個因為女人,能放棄自家利益的蠢貨!”
“你和小僧一般,是為了自家利益,可以出賣一切、葬送一切的狠人!”
三葬和尚嘆了一口氣:“這是好事,我很喜歡。”
白帝低頭,不言不語。
三葬和尚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他靜靜的看著瑤華圣母體表的琉璃光華越來越盛,她的喊叫聲也越發的凄厲、凄苦……
時間一點一點的推移。
眼看著瑤華圣母之剩下眉心拳頭大小一塊雪白皮肉,全身就要被佛光琉璃侵染的時候,一聲悠長的嘆息遙遙響起:“寶光,你過了。”
漫天清氣流蕩,一縷縷白云輕柔如羽毛,鋪滿了整個天空。
一名身穿青色大氅,手持一根紫色竹杖的清癯老人,腳踏流云,似緩實疾的從遙遠的天邊趁著清風閃爍而來,眼看著就要逼近寶光功德佛。
一聲輕笑響起,那老人面前仙光閃爍,白陽上人突然冒了出來,擋住了老人的去路。
“古道友,許久不見。”白陽上人向那老人微笑頷首:“你多年不出自家道場一步,此番怎么動了雅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