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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紀第一匹夫

隔了一日,周遵收糧回來。依然是二十余個常家鎮的護衛,陣仗很大,將百車糧食,送到莊子,再幫著扛入米倉。

徐牧揉著額頭,越發猜不透常四郎的意思。這主角屬性的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

招攬么?殺官軍的事情之后,徐牧已經斷了這種念想。常四郎的城府太深,到時候別被賣了,還幫著數錢。

莫非是龍陽?

“徐郎,你怎么了?一頭的虛汗。”姜采薇剛巧走近,擔心開口。

“無事。”

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左右現在看來,常四郎還不算敵人。

“東家,我先前回來,外面的官軍多了好幾倍。聽說這一輪抓壯丁,至少死了五十個官兵。”

五十個。

加上陳盛這幫子殺的,攏共加到一起,也不過二十多人。估摸著,是那些路見不平的俠兒了。

“近段時間切莫生事,便在莊子釀酒,等待下一輪的酒市。”

離著酒市開啟,已經沒有多長時間。還是那句話,徐家莊要起勢,私酒生意出不得差錯。

四五日的時間,整個莊子里,終于有酒香的氣味蔓延。徐牧算著月頭酒市的時間,只需再等兩日,便可開缸取酒。

“小東家,賣個消息。”似是聞到了酒香氣,守城卒馬六嬉笑著走入莊子。

徐牧大方地送了兩壇。

“先前拉的壯丁,共有三千余人,這會兒便上路了。只可惜一去邊關,生死難知。”

這等無關痛癢的消息,頂多是馬六用來討酒的小借口。

“小東家,并非是唬你,這段時間莫要再生禍,聽說官坊那邊,派人去了兵部。”

“殺官的事情。”末了,馬六沉沉補了一句,才抱著兩壇子酒,小心離開了莊子。

徐牧一時面色凝重。四大戶這是真要把他逼死。

“東家來看!天啊,那些壯丁!”

徐牧心頭一頓,急忙循著陳盛的聲音,走上了莊子頂的樓臺。

隔著偌大的湯江,目光往前,依然能看得清楚。在江邊的官道上,約有二三百的民夫,渾身襤褸,垂頭不語。

各自的手里,或是推著獨輪,或是背著一口大包袱,機械地往前行。

騎馬的官軍來回奔走,偶爾會揚起馬鞭,冷冷抽下。

馬六并沒有誆他,今天是官軍馳援邊關的日子,也是那些民夫,生死未卜的開始。

“聽說到了下游的紀江口,約有五六千的民夫。”

“多少援軍?”

“東家,聽說是兩萬。”

兩萬人。偌大的一個皇朝,邊關兇險,卻只派區區兩萬人。

壯士百戰死,將軍十年歸。估摸著這些隨軍的民夫,客死他鄉者,不知幾何。

在一片哀鴻之中,民夫的隊伍,逐漸遠了去。

直到眼睛發澀,徐牧才緩緩收回了目光。

民夫的事情,在內城一帶,并無掀起太大的波瀾。長陽依舊繁華,澄城依舊是學子頌盛世,而湯江,也依舊開了每月一輪的酒市。

“酒市!”

“我湯江城的月頭酒市!開啟!”

立在官坊前的老吏,差點沒把自個的嗓子喊破,待坐下來,便急忙灌了兩口老參茶。

“東家,怎的又是這里。”陳盛語氣發悶。

第一次的酒市,便是分到了這等邊緣位置,第二次,也是如此。

而且,似是提防徐牧又把酒水倒入江里,這一輪的江岸,至少站了八個官差。

“小東家,剛、剛出了布告,天氣燥熱,不可倒酒出壇。”站在江岸的一個官頭,聲音戚戚。

徐牧冷冷轉了身,抬起頭,目光看向遠處的蔭涼傘蓋。盧子鐘正饒有興致地吃著西瓜,與他四目相對。

“牧哥兒,我來和他看!”

“看什么?”

“他瞪我,我就瞪他!”

徐牧有點無語,若是他能像司虎一樣單純,該有多好。

酒市一開,便有越來越多的掌柜,急忙走入了場地。老客戶還是有的,先前的宣傳算是奇效,至少有七八個掌柜,徑直來徐牧這里下了單,便匆匆離開。

但還是少。

按著和常四郎的約定,半年以后,他要吃了四大戶,每月千車糧食的。

轉過頭,徐牧看了看江面。

幾個官差驚得走來,擋在了江岸邊上。他們生怕,這小東家又來一輪取水共飲,四大戶的生意還做不做了?

“陳盛,回莊子。”

“東家?這還沒完呢。”

“先回去吧。”

陳盛神色怏怏,只當徐牧是放棄了,這樣的邊角地兒,確實是有些慘。

“虎哥兒,別瞪了,幫忙搬酒。”

酒市只開了一半,徐牧的半途而廢,一時間便遭了許多笑話。這偌大的酒市,除了四大戶,便是四大戶附庸下的小酒莊。

過江龍,只有徐家莊一個。

盧子鐘丟掉瓜皮,舒服得仰頭大笑,千刀萬剮的小東家,這一輪,似乎是硬氣不起來了。

他尋思著,要不要說些逗趣的話。

“小東家,要不等等?或能多賣二壇的。”

伸手撈食被打了手,是一場活該。

盧子鐘身后,四大戶的管事,以及那些合污的官差,附聲的酒坊主,皆是哄堂大笑。

連著先前的老吏,也樂得搖了搖頭,多飲了幾口老參茶。

“牧哥兒,我生氣。”駕車的司虎,臉色悶悶。

“酒賣不出去?”

“這些狗屎太欺人。”

徐牧笑了笑,“莫急的,我只說回莊,沒說不賣酒。”

不僅是司虎,連著騎馬跟隨的陳盛等人,都是一臉錯愕。不明白自個的小東家,都這等時候了,還能有什么法子。

徐牧頓住神色,抬起頭,直接過濾了那些叫囂的人,將目光停在前方的一座石橋。

“司虎,瞧見那座石橋了么。”

“牧哥兒,瞧見了。”

“在石橋前,朝著那些瓜皮碾過去。”

瓜皮,是盧子鐘和那些管事丟棄的。

“牧哥兒,馬車會翻。”

“那便翻了。”

司虎鼓起眼睛,高高拉起了韁繩,甩下。裝著百壇私酒的馬車,車轱轆一下滾得飛快。

“小東家,回了莊莫哭啊。”

“若不然,我等分個十壇八壇的訂單給你?”

徐牧沒說話。司虎也沒說話,順著徐牧的意思,擺著車頭,朝著地上堆疊的瓜皮,急急碾了過去。

車身稍側。

司虎鐵塔般的身子,猛然間離了位置,往旁邊一壓。

轟隆!

馬車一下子翻倒,車里的百壇私酒,哐哐哐地砸落在地。醇香的酒香氣,一下子彌散開來。

原本的響動,便驚了不少人,再加上這酒香之氣,一時之間,不少入城的掌柜,都紛紛吸著鼻子靠近。

傘蓋之下,人群簇擁之中。

堂堂盧家嫡子,未來的戶部度支小侍郎,人稱湯江第一公子的盧子鐘,氣得哆哆嗦嗦迸出一句粗話。

“驢兒草的!刁民!大紀第一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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