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禮?”出了驛館,在明白吳朱的來意后,李柳的臉色,一下子變得不悅。當然,在不悅之中,那眼神里分明還藏著一份驚喜。
這微不足道的轉變,讓凌蘇瞇著眼睛,抓了個準。
“大王,所謂無功不受祿。我李柳何德何能,能接下此份大禮。大王,還請速速收回。”李柳再三推辭。
旁邊站著的阮秋,更是一臉的義正言辭。
“啊對了,阮將軍能否幫個忙。”吳朱轉了轉眼睛,跟著開口。
“大王說笑。”阮秋抱拳。
“還請阮將軍取張凳子,本王年老體邁,久站有些乏力。”
阮秋沉默了會,看了看吳朱,又看了看李柳,點點頭往后走去。
只等阮秋走遠——
“李軍師,還請笑納。”吳朱極為聰明的再度開口,加之手里不停動作,將寶珠盒子推開,直接將寶珠取出,放在了李柳手里。
在旁扮作裨將的凌蘇,也不動聲色地瞇起眼睛。
李柳迅速轉頭,看了一眼后走的阮秋,不動聲色地抬了袖口,接過兩枚碩大的寶珠,滑入了袖子。
吳朱滿意一笑,“李軍師放心,我不說你不講,這天下沒人知道的。”
“多謝大王了。”李柳的臉龐上,微微有漲紅之色,匆匆點頭。
在阮秋回來之后,一切恢復如初,吳朱捧著一個空珠盒子,仿佛還在推讓。但實際上,寶珠已經到了李柳手里。
阮秋掃了一眼,放下了椅子,重新站在李柳身邊,不動如山。
“李柳的性子,終歸是做慣了使臣的人。先前的時候,又跟著老黃學了一些,場面上的事情,他會拎得很清。”大宛關的城頭,徐牧想了想認真開口。
在很大的層度上,他心里是相信李柳的。
“主公所言甚是。”東方敬點頭,“李柳的信里,已經說準備入合州。但愿合州王吳朱那邊,不會有問題。”
這句話的潛意思,是合州在蒼梧州的邊側,若是吳朱真有什么變故,恐怕要牽連蒼梧州的海港。
當然,還有一個可能,真出了事情的話,李柳這位年輕的謀士,能穩住大局。
“伯烈,我打算出關一趟。”
“出關?”東方敬頓了頓。
“正是,伯烈勿忘,咱們的小韓將軍,當初的建議是,想辦法打通鯉州與江岸的道路。至少是說,若是日后奇襲……我等能迅速接應。”
東方敬想了想,“鯉州通往紀江最好的路段,應當是順著北面的支流河,一直到司州邊境的江岸。”
鯉州北面有山群,東連司州,唯有在靠近東面的位置,才能順著支流河,到達江岸。
“我原先的意思,是扮作普通商客,帶著狗福去一趟。但現在想想,恰好是歇戰的時期,倒不如直接去了。”
東方敬露出笑容,“當是如此。若是主公扮作商客,常勝發現的話,指不定真會暗中下手。但主公大張旗鼓的話,才剛剛有和談事宜,常勝終究怕投鼠忌器。而且,這樣一來,也能多帶些護衛。”
“如伯烈之言。”徐牧點了點頭。在先前,他就有去江岸看看的想法。畢竟再怎么說,以后的奇襲大計,江岸是很重要的一環。
不過,此番出關的時候,需要立一個名目,不宜暴露西蜀的意圖。
“名目的話,實則很簡單。”東方敬笑了笑,“情報里說,常勝雖然還留在內城,但柳沉作為次席的軍師,已經先行而回。和談的條件,常勝退兵五百里,將兵力退到了鯉州與司州的交界。”
“伯烈的意思,是讓我借著拉攏柳沉的名目,演一出詐戲。暗地里,依然以探查江岸為主。”
“正是如此。以常勝的謀略而言,他會看得出是詐計,不大理會。但主公此次真正的目的,卻已經達到了。”
徐牧嘆了口氣,“不瞞伯烈,我心底里,是不想見柳沉的。夜梟的情報有說,他并不喜我,一直覺得,我當初該繼續遵循小侯爺的遺志,去扶持大紀朝堂。”
“袁侯爺的遺志,我若無猜錯,原本的意思,就是讓主公顛覆亂世。我講句難聽的,若是選一個人去扶持朝堂,便不會是主公了,可能是柳沉,可能是其他的清廉大臣。但只有主公,才能仗著刀劍,在亂世走上第二條路。”
東方敬語氣有些哽咽,“世人多不明白袁侯爺的意圖。但實際上,這場中原亂世,袁侯爺才是整個天下的掌燈人。”
徐牧也臉色嘆息。他才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不僅是東方敬,還有李知秋,柳沉,涼州董文,甚至是常老四,他自個,都受過小侯爺天大的恩惠。
徐牧痛苦閉目。
耳畔邊上,仿佛又想起了小侯爺的聲音。
吾弟,這天下可曾太平了。
“報——”
司州邊境,退守五百里的北渝大營。換上了袍甲的柳沉,正坐在推演臺前,沉默看著沙池里的局勢。
直至有斥候回來,他才收回了目光。
他的好友常勝,還要留在內城,著手沙戎王的事情。而他,則受了北渝王的軍命,先行趕回大營,與申屠冠一起,處理各種軍務。
“怎的。”旁邊的申屠冠,起了身子,在領了情報之后,皺著眉頭走回。
“柳軍師,出事情了。”
“申屠將軍,莫不是和西蜀有關。”柳沉抬頭。
“確是。鯉州的鐵刑臺傳回消息,西蜀王徐牧,將要出關,往鯉州北面方向而來。”
柳沉皺了皺眉,“帶了幾人。”
“八千精銳蜀騎,領兵者是狼將晁義。才剛剛和談,他這是要做什么?”申屠冠沉著臉色。
“若是說開戰,未免過早了。”
“并不是。”柳沉呼了口氣,“申屠將軍,我等剛退兵五百里,又有和談的事宜,我猜著,他此番過來,或有可能刺探軍情。”
“他一個蜀王,好大的膽了。”
“反而是他這模樣,大肆宣傳,再帶兵出城,會讓我北渝投鼠忌器。”
“柳軍師……可強殺么。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柳沉想了想,搖著頭,“不妥。他敢這般出來,定然是藏了防范的手段,一擊不成,北境又有沙戎人的事情,只怕到時候,會讓整個北渝陷入夾擊之勢。”
頓了頓,柳沉重新抬頭,目光有些憤怒。
“他來便來,實話說,我一早就想再見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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