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次海上麻煩的始作俑者,章瑩瑩感覺微妙:
難道這哥們兒都忘了,剛才誰懟它來著?
話說到現在還能活蹦亂跳,也是頭鐵的緣故吧。
呃,好像不是頭的問題……章瑩瑩很快注意到,這頭牛鬼本就最顯眼的胸腹連接部,如今在夜幕中,就更奪人眼球了。
幽綠色的熒光,本來相對較暗,暈散現象還比較嚴重,可如今卻劇烈波動,好像是沸騰了起來,也許還有點兒氣化現象?
章瑩瑩純粹是胡思亂想,不過在視覺效果上,牛鬼那個“大肚子”也確實是在大幅膨脹……之中,膨脹幅度可以目見,好像隨時可能會炸開。
如此境況,或許才是牛鬼當下求救的根源,這家伙看上去真的非常痛苦,以至于很快喪失耐性,掙扎一輪后,便不顧一切,就在武皇陛下的注視下,拼命往游艇上縱跳!
看起勢,差不多要直接飛到頂層甲板上來。
“哇哦!”章瑩瑩發出一聲低呼。
但毫無意外,又一聲悶響,大氣中憑空出現一堵無形墻壁,橫在牛鬼頭頂,這家伙才跳起數米高,便撞了個結實,慘哼聲中又墜下去。
可也許是運氣爆棚?
正好一道大浪翻卷,海面瞬間漲了三五米高,使它下墜的身體角度偏移,竟然撞到了下層甲板側方欄桿上,再側翻進來。
那個巨大的肚子還成了緩沖器,幫著它在甲板、欄桿和艙壁上連彈了幾下,最后摔了個八腳朝天,以至于內蘊的幽綠熒光,都像是要滲出來,真擔心會就那么炸開。
但再怎么說,牛鬼還是安全登艦了,只這一條,就比周邊海域的其他生靈幸運得多。
就章瑩瑩自家勉強能用的精神感應所見,那些海洋生物,不管是普通的魚群,還是畸變種,就算是躲到海面之下,多半也沒能躲過噩運。
很多生靈,即便是潛到了幾十米的深度,還是免不了那一遭,空氣、海水以及海洋生命自身,正合作制造讓人頭皮發炸的“血肉之花”,在海中各個深度,一波接一波地綻開。
一些扭曲的血漿肉糜甚至浮升到海面,途中又與其他類似的存在相融,似乎要在這恐怖的花朵中,孕育出什么東西,但最終還是崩潰。
至少隨著時間推移,行駛的游艇所經過的海域,生命反應正快速消減,這才多大會兒?周邊已經從沸反盈天,變成一片死寂。
早前布滿海面的“邪眼”更是早已不見,舉目望去,夜幕陰風、暗浪污垢,填滿了一切。但更在其之上,還有造就這一切的毀滅性力量,在人們無法理解的層面,支配著一切。
章瑩瑩有些恍惚,下意識把自家老板的臂彎抱得更緊,偏偏忘了問,如何處置那頭幸運的牛鬼。
也在此時,一直沉默的蒙沖忽然開口提醒:“下面……有東西上來。”
“啊?哪里?”
“船底,正往上……‘爬’。”
蒙沖猶豫了一下,才找到了一個相對確切的動詞去描述。
章瑩瑩的精神感應區間,主要是對高度威脅性的目標、活物,類似于“動態視力”,其他領域就比較一般了,即便受到提醒,也只有模糊的感應,而船底的角度又比較尷尬,歪脖子看不到。
但這還難不倒章瑩瑩,她干脆放飛了懸浮攝像頭,讓這小東西飛下去,延伸自己的視角……
一秒鐘后,章瑩瑩就后悔了。
因為在懸浮攝像頭出色的夜視能力下,她可以清楚地看到,竟然有一層血漿肉糜結成的“薄膜”,沿著游艇底部,一路蔓延上來,似乎要將這高速行駛的船體,全面包裹,一舉吞下去。
這些仍然流動著碎漿肉汁的血肉層,肯定就是由無數海洋生物的破碎形骸拼接揉合起來的……然而它們又拼出個什么怪物啊!
“老板!”章瑩瑩的嗓音都有點兒變調了。
武皇陛下拍拍她的手背:“怕什么,又不是針對我們。”
“那對誰?”
武皇陛下微笑。
已經不用回答了,下方嘶叫聲起。剛在下層甲板上喘口氣的牛鬼,如同背上燎了火,又開始瘋狂地扒拉節肢,希望調整過來姿勢,再度往游艇上層來。
但這個時候,它本來輕盈如飛的身軀,完全被膨脹的肚腹拖累,以至八腳朝天,掙扎難起。偏偏“血肉薄膜”的推進速度相當驚人,幾個呼吸的功夫,已經快速蔓過了船舷,貼上了下層甲板,并向牛鬼趨近。
章瑩瑩的眼皮連跳幾下,看著那層說不清顏色的“血肉薄膜”,開始微微鼓脹、延伸,感覺中像是放大了億萬倍的阿米巴原蟲,不斷變形,延伸出偽足,形成包圍結構,進行捕獵。
它的獵物無疑就是牛鬼。
牛鬼眼見是逃不掉了,竟然發出近似于人的慘叫聲,可這又哪會有用?
叫聲未絕,它已經被“血肉薄膜”延伸出來的部分給粘住,先是兩根節肢,后是背部,然后就徹底給裹住了,如同一個反被蛛網纏死的肥大蜘蛛,看上去荒誕又絕望。
這層“血肉薄膜”的力量相當強,以至于牛鬼整個地都被勒束變形,好像隨時可能爆掉,再把殘肢碎肉融解到里面去。
武皇陛下至今還沒有插手的意思,章瑩瑩感覺,她今晚上真的要做噩夢了。
胡思亂想還未消停,下層甲板上,忽有幽靈熒光亮度劇增,瞬間突破了牛鬼的皮肉、乃至“血肉薄膜”的阻礙,在虛空中綻開。
爆了!
章瑩瑩下意識瞇起眼睛,卻還忍不住要看……幸虧她看了,因為后續的發展,與她臆想的完全不同。
那簇驟然明亮的幽綠熒光,真的突破了皮肉阻礙之后,此前嚴重的暈散情況倒是大幅緩解,以至于在上層甲板已經能夠看清,熒光本身其實是高度分化的——好像是由無數螢火蟲聚在在一處,只是缺乏一些靈動,整體上比較規整。
最重要的是,這點點熒光,此時竟然還在雙向延伸,拉伸出更纖細的線條。一頭持續擴展分化,另一頭卻不斷集束收攏,乍看去如同事先隱身,此時卻漸漸消隱的樹叢。
枝繁葉茂,主干卻又不甚明顯,完全混淆在不斷分叉的枝葉間;又或者是下半截、包括根系,還隱沒在虛空之后。
正因為有這樣一個變化,那些正圍堵上來的“血肉薄膜”多多少少被分散了注意力,有部分甚至開始自我融解……
或者是想重塑成更適合的包圍結構?
不管怎么說,牛鬼直接爆體而亡的噩運有所滯后,慘叫聲卻是更響亮了。
“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章瑩瑩感覺自家記憶能力被冒犯,“看上去有點面熟,不,我應該沒見過這玩意兒,但是聽誰說起過?”
她視線轉向武皇陛下,卻不料話音從側后方向響起:“羅先生說過的,‘植物型’。”
“啊哈?”蒙沖的回應讓章瑩瑩猝不及防。
蒙沖本人非常篤定:“去年年底,羅先生和公正教團的秘約主祭李泰勝碰面的時候,就提出了個這極尖銳的論斷。
“當時,他拿血意環堡壘與公正教團的真理天平體系對比,稱前者是‘工具型’的淵區構形;而公正教團的體系則像是一株種在淵區,根系卻持續下探的大樹,屬于‘生物型’或‘植物型’……”
“啊啊,你說這個我就有印象了!云都水邑對不對,就是莫雅姐的演唱會之前還是之后!”
隨著記憶回流,章瑩瑩真的驚了:“要不要這么夸張,話說當時我在場的呀,還沒有你記得清楚呢!”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蒙沖微微欠身,以此略微遮掩自家有些苦澀的笑容,“先生的‘工具型’和‘植物型’對比,可是點中了不少秘密教團的痛點。”
至于當時哈爾德夫人與殷樂正通過傀儡遠程監控的事情,那就不必說了。
章瑩瑩呵呵兩聲:“他就愛干這些砸人飯碗的活兒……唔,照你這么說,這位牛鬼老大,還是某個秘密教團的重要成員?”
“也許還不止。牛鬼目前的狀態,對我也挺面熟的。”蒙沖難得自我調侃了一句,進一步解釋,“這片‘樹叢’有些像是淵區固化構形的雛形,又像是教團祭器的載體,但不管怎么說,這一定是某個信仰體系的結晶,是多年信力累積的結果。
“通過它,一個教團最核心的信息,包括信仰特質、根本法門、各級信眾……都將暴露無疑。前提是,必須完美破解并抗過反噬。
“以敝教團為例,這樣的‘結晶’即使不算獨一無二,但‘備份’也僅有一個。一旦損壞或丟失,實在是傷筋動骨,大損元氣。當然這些也只是我們這種理念教派的特色,至于神明教派如何,我不敢妄言。”
說這些話的時候,蒙沖想到的是隨著人面蛛一塊兒丟失在夏城的祭器雛形、牧者印記,也想到了摩倫長老……
當然也包括羅南。
有些事情真的禁不起琢磨,可時過境遷,琢磨起來又毫無意義。
章瑩瑩可不知道蒙沖心緒是何等復雜,她就事論事,立刻給牛鬼拍板定案:“終于搞清楚了,憑什么這哥們兒能引來這么大的麻煩……”
說到這兒,她眨眨眼,回臉送出一記狗腿笑:
“老板,您指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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