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李泰勝挑挑眉毛,又重復了一遍,隨即就打開了手中的密封金屬管。
金屬管里面是空的,至少在常人所感知的層面是這樣。
唯有像李泰勝這種教團主祭,經過長期專門的訓練,又受到對應的加持,才能在精神海洋深處,捕捉到那一點冉冉浮動的靈光。
這就像是一枚獨特的信號彈,沒有任何殺傷力,有的只是傳遞信息的功能。
受到這個獨特信息的刺激,在淵區復雜混沌的湍流中,破碎扭曲的影子投落下來,從分散狀態下聚合,化為八足支立的魔影。
只在李泰勝感應的邊緣晃了下,又當空一縱,重新回歸淵區湍流深處。
但這一晃,雙方已經從完全脫離的狀態,形成了某種極其隱秘的鏈接。
那是一只人面蛛。
曾經在夏城掀起混亂,引起多方撲殺追逐,最終導致教團在夏城的分部差點兒被徹底抹掉的暗面種。
當然,李泰勝建立鏈接的這一只,并不是原生的。
當初公正教團夏城分部,捕捉到了五頭人面蛛分身,有三頭在研究和測試過程中,互相吞噬掉,最后只剩下兩個。
一個在安翁手中,隨著他失蹤于重重虛空之外;
一個則被送回了教團總部,作為進一步研究的對象。
李泰勝這邊的,正是研究的成果之一,是教團打造的高級復刻版。
這是從一開始,教團就掌握的技術。但本質上并不是制造——從頭到尾,大家也沒有摸清楚人面蛛那種混亂的內核,是如何支撐其存在的。
公正教團使用的方式,是利用原版的人面蛛,不斷去輻射、污染,加上一點點的置換,形成了這種鏡像式的仿制品。
成型原理和夏城分部早前拋出去的實驗品相似,但品質遠遠勝過。而且和那時候粗糙的應用不同,此時的仿制品人面蛛,更具有技巧性——確切的說,是公正教團賦予了它更高級的能力應用模式。
以至于它有了一個更響亮的名字:
織夢者。
李泰勝并不急于驅動織夢者開展行動,每當這個時候,他都非常珍惜與織夢者建立鏈接的體驗。
雖然他直觀的體驗只是混沌和混亂。
在教團高層中,擁有一個共識:人面蛛是一種極其罕見的暗面種。
這不只是因為在全球范圍內、有記載以來的時間里,人面蛛只在去年九月底的夏城出現過那么一次,此外再沒有同樣的例子。
也是因為從本質而言,它非常高級,以至于超乎了大家的想象。
根據教團的研究,每個人或者每種類型的精神側,駕馭人面蛛獲得信息的方式和結果是不同的。
人面蛛是一種全域暗面種。
所謂的“全域”,是指人面蛛能夠以各種形態,生活在精神海洋的各個角落;能夠破入淵區,在精神與物質交互干涉的邊緣地帶游走;能夠蹈入極域,在更奇妙的維度穿梭;理論上還能夠實質化、物質化,擁有強大的可塑性
在這種情況下,反倒是駕馭者,確切的說是駕馭者的感知能力,成為了限制性因素。
為人們的先天感知結構就擺在那里,就算是精神側能力者、精神感應專精,能夠把感知幅度從一擴大到十,但人面蛛的感知幅度卻是一百。
無論如何,人們解析到的也只是一個側面,而且會受到整體信息結構的影響,在局部大幅扭曲變形。
所以教團高層就懷疑,人面蛛的這種混亂本質結構,在更高維度上有可能也是某種秩序的體現。
即便是受其輻射和污染的高仿品“織夢者”,也繼承了這一特質。它的感知幅度可能比原型要遜色一些,仍遠遠超出李泰勝這個駕馭者的極限。
教團研究認為,這種情況下,要獲得相對全面的信息,在無法突破感知極限的情況下,“置換”必不可少。
當然,這是教團的慣用詞匯,說是“解讀翻譯”也無不可。
比如“通靈者”,能夠部分突破感知極限,獲得感知范疇之外的信息,卻無法描述、理解,只能用具象的、已有的符號素材,解讀翻譯,甚至是模仿比喻。
雖有差謬,甚至還有誤導,卻比當個睜眼瞎子強得多。
公正教團也有通靈者,拉尼爾大主祭,就是世界上最優秀的通靈者之一;
而且他們還有真理天平,可能是地球上最不可思議的神器,沒有之一。
在李泰勝體會織夢者獨特的高級混亂架構的時候,他也和巴澤一起,回到了自己的營地。
此時,同行的團隊成員正在緊張地修建營地,并和囂張的蚊蟲做斗爭,條件可比軍車營壘那邊艱苦多了。
還好基本素質都是在的,在荒野折騰了這幾周下來,也都習慣如此,行事還算有條不紊。
這個僅有十來個人的小團隊,絕大部分都是李泰勝的班底。雖說是在夏城周邊活動,除了巴澤以外,也沒有再要夏城分部其他的支持……也支持不來。
霜河實境旗艦店那一戰,成就了歐陽辰邏輯界的赫赫威名,卻把夏城分部精英幾乎送盡。就算是后期教團總部給予調配支援,也很難再回到全盛期的水準。
現在能夠拿出手的,仍然只是鄭曉和巴澤這樣的老班底。
鄭曉需要主持分部工作,李泰勝這回就把巴澤帶了出來,可這個巴澤……
李泰勝每次觀察巴澤身上,那幾乎已經脫去了所有公正教團祭騎士特質的超凡力量模式,看那種一片混沌、功能紊亂、仿佛隨時可能倒斃在路上、偏又扭合成了一種強大力量的奇特框架,都像是在看一頭人形的、實質化的人面蛛。
巴澤在邏輯界里面遭遇了什么,在教團高層仍是個未解之謎——至少在李泰勝的層級是這樣。
這里有兩個證人:
一個是鄭曉,那時候他自顧不暇,只能證明巴澤當時是被安翁極端的行為給坑到了。
安翁強行牽引駕馭陰影帷幕后的神秘妖魔,卻因為失去了神圣空間大置換的平衡,導致反噬,幾乎所有參與儀式的祭祀和祭騎士,都被可怕的反噬力量瞬間擊殺,化為灰燼。
幸存下來的,只有鄭曉和巴澤兩個。
但鄭曉并不知道,巴澤為什么能活下來,且是以這種形態活下來。
另一個證人,就要直白得多。
就是參與了邏輯界的戰斗,而且是站在夏城分部對立面的柴爾德。
這位真理側強者的態度是: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但我就是不說。
在李泰勝看來,這個“不說”應該是分人的。至少首祭應該知道,大主祭也可能掌握一些情報……但也沒法確證。
不管巴澤是怎么活下來的,現階段最引來教團高層關注的是:巴澤這段時間實力突飛猛進,沒有道理的那種!
對此,教團高層之間也有爭議,也值得爭議。
再這么發展下去,眼瞅著巴澤就有極大的可能性,反超柴爾德,率先突破,成為教團第四位超凡種,第二位超凡級別的祭騎士。
到那種時候,教團紙面上的實力將為之爆增——首祭和大主祭,搭配兩位超凡種祭騎士,簡直就是橫掃全球的夢幻配置。
可巴澤能用嗎?值得信任嗎?
就算能用,屬于哪一派?
真理側還是世俗側?
原本這是沒有爭議的,被安翁一手發掘的巴澤,就是根正苗紅的世俗側。
可是,柴爾德的隱瞞,或曰維護,讓一切都變得微妙起來。
當然,還有巴澤本人的模糊態度。
“巴澤,你辛苦一下,下半夜領班值夜。”
巴澤勾勾嘴角,算是答應。
這種態度,肯定不是溫順,但也相當服從;可以說是桀驁,但也挑不出大的毛病。李泰勝其實很討厭這樣的——感覺讓對方先裝起來了。
最終,李泰勝還是什么都沒說。
他進入已經先期搭建好的帳篷,意識開始聚焦到“織夢者”那邊。
現在,他就要激活“織夢者”那邊的能力模式——恰如其名,編織夢境。
李泰勝本人沒這個能力,之所以能夠駕馭,是因為大主祭拉尼爾的加持。他完成了一次置換,付出了可以接受的代價,得到了一定時間內發動“入夢法”的能力。
當然,他只是前端,真正的后臺、高級操作,還是要由拉尼爾大主祭以及更多的教團高層來完成。
夢是意識的特殊形態,是受各種因素污染的信息,有秩序地組織起來,未必精準,卻有更廣闊的可能。
人面蛛是天生的織夢者,挑逗生靈的欲望,犀利又了無痕跡。正牌人面蛛,就是交給了拉尼爾大主教,如虎添翼。
如今李泰勝鏈接的這頭“織夢者”,當然比不了正牌的,他和拉尼爾大主教也沒有可比性。
但在預設的能力模式開啟后,李泰勝還是獲得了非凡的體驗。
織夢者沉降、穿梭在精神海洋深層。
李泰勝便覺得,他好像化身為一部巡游在深海的潛艇,被動聲納收集各方的信息,層層破開幽暗,打破“戰爭迷霧”,擴張夢的版圖。
其實就是借助生靈有意識和無意識的觀照,聚合信息,收集線索,組織起夢境,去窺見扭曲之后的真實。
這期間,大部分的信息收集都是被動的,這也是最隱蔽的方式。
但也有主動觀測的目標。
李泰勝的第一個目標,就是巴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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