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毅行搖了搖頭,“弟弟,臨安城的張姓大戶太多,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家……”
陳毅軒見他不知道,就點了點頭。直接岔開話題說道:“哥,既然你不知,那就當我沒問。我現在想著,我們今天先種十畝的黃豆。待會兒吃了午飯了,我們就去割草。”
陳毅行聽他的安排,點了點頭。
這回村的一路上,陳毅軒故意繞遠了路,才回到自己的家。
回來的時候,陳毅軒還小聲地跟陳毅行說了,“哥,你別介意。”
“我現在是真覺得你們不便被人看見。咱家一直都是低調過著日子,……”
陳毅行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他心里清楚,自己爺爺當初就是個外來戶。別看陳家村當時的族老請他來陳家村教幼童讀書,實際上,他們陳家村是不大看得起他們的。
兄弟倆敲門進來后,陳飛燕就招呼他們吃飯。
陳飛燕這會兒看著陳毅行說了,“大伯哥,你是我男人兄弟,本當是血緣關系極親的人。可這么多年沒見,再近的血緣親都會變冷。”
陳毅行聽了,心里不大自在,沒作聲。
還是他身旁的汪盈盈,輕輕地應和道:“你說的也在理。”
“好在我們都還活著,能把這份親緣續下去。”
陳飛燕聽了,就按照私底下跟陳毅軒商量好的,把自己草編的手藝,一點一點的教給了汪盈盈和她兒子。
編織草鞋、菜籃子、背簍、捕魚的草籠子、草衣草褲草帽、蓑衣、擋風遮雨還遮陽的草簾子、蒲團、……陳飛燕都教了。
汪盈盈跟陳飛燕相處的時間一長,她對她的佩服就倍增。
別看汪盈盈現在落魄成這個樣子,實際上,她在陳飛燕和陳毅軒這樣的泥腿子面前,內心深處還是藏有不少傲氣的。
她作為富商家的千金大小姐,還是獨生女,一直都被自己的父母捧在手心里的。
她從出生起,就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從來就沒干過什么農活,更沒有吃過什么苦。
她爹娘在她小的時候,還跟她請過幾個女夫子,教她讀書認字。
她二八年華,就已經傳出才女的美名。
當時很多人對她一見鐘情,請了媒婆上他家給她說親。
她爹娘那會兒其實早就知道,他們這輩子就只有她這么一個閨女。就咬緊了牙,硬是不開口答應。只說她以后一定要找一個入贅的丈夫,好繼承汪家的家業。
她爹娘當初擔心她遇上狼心狗肺的男人,怕那偌大的家業被人奪走,他們還天天帶著她,教她怎么怎么做生意,怎么跟人打交道,怎么盤賬。
還教會她怎么使派家里的下人。
那個時候她的娘跟她說,她這一輩子都是躺在福窩窩里長大的。以后也是。不用吃苦。更不要親自做那些臟活,累活苦活。
她這樣的金貴人,只需要知道怎么使用下人就行。
……
汪盈盈這兩年來,就算是在苦水里泡著,可就因為有自己的爹娘幫她撐起一片天,自己的男人幫她撐起半片天,她其實都沒能真正的意識到,自己有錢的家庭一旦敗落后,自己以后的日子會有多難過。
如今天天跟著陳飛燕學習草編,看著這一大家子的人,早上天不亮就起床,晚上天黑了才肯休息,汪盈盈就感覺心頭沉甸甸的,肩上的擔子都變重了。
實在是憋得慌,汪盈盈有一天晚上就忍不住的跟自己男人——陳毅行,小聲的說道。
“當家的,以后咱們家也要過這樣的日子嗎?就這么沒日沒夜的干?以后咱們的兒子讀不成書了嗎?”
陳毅行在漆黑的夜里,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媳婦兒,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誰叫咱爹娘他們在外面做生意又被人盯上了呢?”
“咱家真沒錢了,早就成了破落戶了。要不是這里有我親弟弟,咱們一大家子的人早就被凍死在外頭。”
汪盈盈聽了這話,眼淚嘩啦一聲就流了下來。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痛苦,好痛苦。
想到自家以后都翻不了身,孩兒讀書也沒個著落,她一把摟住身旁的兒子,小聲的抽泣起來。
陳毅行見她小聲的哭著,也沒有開口安慰她,而是自言自語的說道。
“想當初有個算命先生跟我說過,我年紀輕的時候就得在外面討生活,年紀大了就必須回來。如今,咱們一家人齊心努力,以后說不定還能過個安穩的晚年呢!”
汪盈盈眼淚汪汪。
“當家的,你怎么可以這么想呢?咱年紀大了,咱可以這么沒出息,可是咱們的兒子年紀輕輕的,……難道你就忍心他這一輩子,以后都當一個在地里刨食的農夫嗎?”
陳毅行聽到這話,心里有點煩。
“我當然不忍心!可咱家真的沒辦法了呀!”
汪盈盈不想認命。
她這些年跟著自己的父母在外面做生意,她早就開闊了視野。她知道,自古以來都流傳著那么一句話,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只有讓自己的兒子讀書,考取功名,她老了,才會有好日子過。
哪怕兒子他只考上秀才,那他都能讓官府免除自己的勞役。
如果他考上舉人,他就是老百姓眼里的舉人老爺。
舉人是可以做官的。如果他機會好的話。
想到兒子以后能夠做官,她就是官老爺的老太太,老封君,讓她繼續過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有人伺候還不用干活的好日子。
汪盈盈就忍不住的跟自己身旁的男人,說出自己心底,現在最渴望的那個念想。
“當家的,咱們家的兒子從小就聰慧,五歲開始就請了好夫子給他啟蒙,如今他讀書都讀了六年多了。這么些年里,他隨了你的性子,跟你一樣的聰明。我現在就尋思著,咱們家要不想想辦法,讓他去考場試一次?”
陳毅行聽到這話,就下意識地皺起了眉毛。
“試啥啊試?咱們現在哪里來的錢?”
汪盈盈抿了抿嘴,謹慎的往陳毅軒那邊看了看,湊在陳毅行耳邊,用更小的聲音跟他說了。
“當家的,我們是沒錢,可是,……你弟弟怎么說也能擠得出一點錢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