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的壞,是一種不自知的壞,他們并不認為這樣做有什么不好,若是別人感覺到了傷害,他們反而會很是驚訝,說一句你也太小氣了。
秦荽不知道六嬸心里究竟怎么想,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她也知道自己對劉喜和蕭家生的孩子是不一樣的。
“劉喜在蕭家村被人瞧不起,是不是六嬸也照樣如此想?若是劉喜并非是六嬸帶來的孩子,那么,六嬸是不是也同旁人一樣見著他也要啐上一口,并且毫不在意地罵上一句拖油瓶、倒霉鬼?”
六嬸張了張嘴,徹底說不出話來,因為秦荽說對了。
老臉憋得紫紅的六嬸強硬地說了一句:“反正是我兒子,就該回去,他敢跑出來,定然是有人挑唆,真正是好主意,我好不容易養大的兒子,被人一挑唆便跑了,我倒是要回去找人好好評評理,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
你和她說理,她和你胡攪蠻纏,簡直是對牛彈琴。
秦荽失去了耐心,對蘭花說:“去后院喊蓮兒跑一趟玄妙觀,將劉喜喊過來,就說他娘來喊他回去干農活。”
說完,秦荽便起身,對六嬸說:“六嬸在此稍等,劉喜很快就過來,我還有些要緊事,就先離開了。”
六嬸也不愿意留下,忙說要跟著去找劉喜。
秦荽想著那邊塞滿了東西的家,簡直是個庫房了,還是不要讓六嬸進去看見的好。于是果斷拒絕了,讓她坐著等,還安排了周氏過來陪著。
周氏抱著孩子陪六嬸說話,六嬸舒坦多了,不知道為何,對著秦荽這個新媳婦總有些束手束腳。
“你也是她的下人?”六嬸大咧咧的問。
“我過來幫著帶幾天孩子。”周氏如此好脾氣都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這孩子是誰的?”六嬸本以為孩子是周氏的,如今看來卻不是,心頭的八卦之火騰得冒到了天靈蓋,一雙眼睛都閃著精光。
“這個,他娘去辦點事,將孩子留在這里。”周氏不是個善說是非之人,但更不善于拒絕別人,所以才點到為止的解釋,只希望對方不要繼續問下去了。
六嬸眼珠子一轉,恍若明了的點了點頭。若是周氏知道這樣的說辭能讓六嬸心里有了多種猜測的話,定然后悔這樣模棱兩可的說法。
劉喜來得很快,幾日未見母親,他是有些想念的,加上母親突然來找他,他私以為是母親挨了打,所以他跑進來時氣都喘不勻,如此冷的天氣額角居然有了汗珠。
“你這個死小子,咋一聲不吭就跑了?你不要你娘了?不要那個家了?”六嬸不等兒子喘勻氣便開始又拍又罵,就好像她委屈得很,幾句話便將之前的事情全部揭過,過錯都推給了劉喜。
劉喜臉上的擔憂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然,就連眼底都漫上了深深的痛楚和悲傷。
秦荽聽見聲響便從屋里走了出來,她也是有些私心,她是想要用劉喜,可若是劉喜是個拎不清的,那便只能當成蕭辰煜的好友般尋常對待了。
“娘,夠了,這是別人家,要鬧你回家去鬧去。”劉喜突然抓住娘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
六嬸何曾看過兒子這般神色態度,直接傻眼了,掙脫了一只手去摸劉喜的額頭:“你是傻了,還是惹上什么臟東西?”
對于許多人來說,很是信神神鬼鬼,尤其是六嬸這樣沒有見過世面的鄉下婦人,更是凡事都能扯上這些東西?
“娘,你先回去,我在外面很好,你不用惦記我。”見到母親關心自己,劉喜的心又迅速軟了,哄著母親希望她早點離開秦荽的家,他如今已知道秦荽并不是很熱情的人。
這一點他倒是想對了,秦荽先前能和六嬸說那么多,不過是看在蕭辰煜的面子上,看在劉喜還是挺能做事的份上,若非如此,她大約連六嬸的面都懶得見。
六嬸卻拉著劉喜:“走,跟娘一起回家,你的婚事有了著落,燕子之前看中的那個秀才跑了,族長家還是打算跟我們家成親。”
“娘,你就這么巴不得你兒子我娶那樣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劉喜傻眼了,眼眶突然發紅,朝著六嬸大吼一聲,嘴唇都在顫抖。
六嬸被嚇了一跳,她是個欺軟怕硬之人,見兒子如此,她也不敢再多說,忙擺了擺手,道:“你實在不愿意就算了,你莫要發火。”
劉喜將緊握的拳頭松開,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怒火拼命壓下去。
見兒子好些了,六嬸皺著眉又試探著說:“你不成親就算了,可你啥時候跟娘回去,這驚蟄快到了,家里田地里的活都要開始忙了,你不回去誰干?”
“娘,我姓劉,就不去蕭家了。”劉喜冷下臉來說道。
“你個沒良心的東西,蕭家養了你這么多年,你倒好,長大了,翅膀硬了,就說你不是蕭家人了?你讓我怎么去跟你爹交代?”
“我爹的墳娘多少年沒去過了,娘要如何跟我爹交代?”劉喜的鐵了心要和蕭家分開。
“你......我說的是養你大的爹?”六嬸也有些難過了,不知道是為了孩子的叛逆還是提及那個從來不打她,不罵她的男人,那個男人總是笑瞇瞇的呵護她,只可惜是個短命鬼。
“我六歲過來蕭家,一直住在柴房里十三年,我六歲開始干活,可他呢,除了喝酒賭錢,還干了什么?是娘辛辛苦苦織布種菜換來些許銀錢勉強度日,是我種田種地養著他,養著你的兩個兒女好嗎?不過,我現在不愿意養他們了。”
劉喜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說著說著流淚了,可見是傷心極了。
“娘,我會管你,但我不愿意繼續養著他們,娘若是不逼我,咱們以后還能是親熱的母子,如若不然,兒子便要做一個不孝子,離了娘去。”
“你,你要如何離了我去?”六嬸也跟著哭,揪著胸前的衣裳大吼著質問劉喜。
劉喜也是話趕話,跟著脫口而出:“我自賣自身,賣給我二哥和嫂子。這樣我就再也不受你們的脅迫了。”
秦荽微一挑眉,沒想到劉喜還能如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