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平不得不承認,這一套說辭很符合邏輯性,作為一名警察,以他的專業性來分析,至少在思維上沒有漏洞。
“所以她真不是你妹妹?”
“不是。”
“那你們倆是什么關系?你跟她又是怎么認識的?”
這個問題,林洛還沒編出來,在心里琢磨著該怎么編這個瞎話,同時他伸手指指外面,“陳警官,要不咱們出去聊?當著她的面說這些....不好。”
“也是,免得勾起小姑娘不好的回憶,走吧,咱們去外面聊。”
在姜離面無表情的注視下,兩人推門出去,來到樓道。
林洛反手關上門,一回身發現陳建平已經在樓梯的臺階上坐了下來,并從兜里摸出了一盒煙,拿出一支,點燃。
做警察的十個有八個抽煙,這并不稀奇。
熬夜是家常便飯,加班是正常操作。
工作壓力大,再沒有香煙提提神,很難熬。
見林洛看過來,陳建平把手里的煙盒朝他遞了遞,“來一根?”
“不了,我不會抽煙。”
“挺好,不會抽以后就別碰,這東西有害健康。”
說著話,陳建平把煙盒揣回兜里,伸手拍了拍旁邊,“來,坐,咱們坐下聊。”
“哦,好。”
林洛在他旁邊的臺階坐下來,心里斟酌著詞句,對著正吞云吐霧的陳建平慢慢說道:“其實吧,我跟她認識的時間也不長,沒多久。”
“沒多久是多久?”
“幾個月...還不到半年。”
“你們倆就認識這么短的時間?”
陳建平皺了皺眉,他想都沒想到是半年這個時間單位,按他的猜想,至少得好幾年。
“嗯,就這么短。”
林洛點了點頭,半年的時間是他考慮過的,認識的時間越短,越容易編造皇上在現代的身世。
遇上說不通,或者不知怎么回答的地方,還能以認識時間不長,我不清楚這種借口搪塞過去。
“那你怎么對她家的事情知道的這么清楚?她還臆想你是她的貼身伴伴,這有點說不通吧?”
“她自己說的啊。我剛認識她的時候,她...……嗯,精神病這種病,我也不大了解,但我覺得那時候的她好像比現在要嚴重,有時候會自言自語,連哭帶喊的,我聽了一耳朵。”
“至于什么貼身伴伴,她為什么把我臆想成這么個角色,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陳建平盯著林洛看了一會兒,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你對她挺好的吧?”
“這個...還行吧,您怎么突然這么問?”
“精神方面的疾病誘因極多,表現出來的發病癥狀也不盡相同,雖然是精神病,但很多都可以歸咎于心理疾病,用心理疏導的方式治療。
不過其中有一類癥狀很復雜,治療起來也最棘手。
精神分裂,這種精神疾病的分支很多,其中有一種是妄想型障礙,患者會把自己困在一個幻想的世界里,并將自己認知成一個想象中的身份。
身邊接觸到的人和物,都會被她冠以一個符合她認知想象,并在其幻想中的世界里相合理的身份。
就像你跟她之間,我想,你應該對她不錯,讓她在相處中對你產生了依賴,所以她就找了個貼身伴伴的身份安在你身上。”
這一大套專業且又具備水準的話,聽得林洛一愣一愣的,他看看對方身上的警服,不確認的問道:“您真是個警察?”
“懷疑我的身份?我姓陳,陳建平,這是我的警號。”
陳建平指了指胸前的警號,“你可以去公安官網查一查,核實一下,上面有我的照片。”
“不,我不是懷疑您的身份,就是好奇您是個警察,怎么會對這些知道的這么清楚?”
“醫生跟我說的。”說罷,陳建平默了一陣子,又道:“我女兒就是精神妄想癥障礙。”
“......”
林洛一時間不知怎么接話了,難怪這位警察對姜離這么上心,難怪他對精神方面的知識有一定的了解。
陳建平把早已燃盡的煙屁股丟在地上,隨后將頭上的大蓋帽取下來,拿在手里翻轉著,默默無言半晌,扭頭問道:“關于她的以前呢,你還了解多少?”
“....您問的是哪方面?”
“她以前在哪兒上學,家是哪兒的,籍貫在哪兒?”
“不清楚,不過她好像是從大山里頭出來的。”
“大山里頭出來的?我怎么覺得不像?”
陳建平往房門的方向看了一眼,腦中閃過姜離的樣貌,細皮嫩肉的,模樣長得俊俏,膚色又白凈,身上還有股貴氣。
雖說這股貴氣很可能來源于她那幻想自己是個皇帝的精神病,但光憑那外在條件,無論怎么看也不像大山里出來的。
“雖然確實不像,但咱們不能以貌取人。您是個警察,難道你們辦案抓犯人的時候,不講證據,靠看長的像不像罪犯?”
“你這屬于是偷換概念,再者說,我是個民警,又不是刑警,我們不抓犯人。”
“那小偷您總抓過吧?難不成所有小偷都長的賊眉鼠眼,氣質猥瑣?”
“那倒不是,小偷也不是就非得長的賊眉鼠眼,氣質猥瑣,也有像你這種濃眉大眼,氣質不猥瑣的。”
“.......”
“您這樣聊天就沒意思了。”
“你也知道這樣沒意思?”陳建平順手在大蓋帽上撣了撣,“知道沒意思,你還跟我說她是大山里出來的?”
“雖然我知道這個沒什么說服力,但事實就是這樣,而且很可能不是普通的大山,應該是那種很偏僻,很荒涼的山溝溝。”
“......”
陳建平不言語了,皺著眉,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林洛,林洛不閃不避的和他對視。
如果想在現代社會落實或者隱藏一個人的身份,最好把身世往大山里引,而且越偏僻,越荒涼越好,因為這樣才不好查證,甚至沒辦法查證。
不論是陳建平,還是林洛,都很清楚這一點,只不過一個思考的是落實身份,另一個懷疑的卻是隱藏身份。
過了良久,老陳的眉頭松了松,“怎么說?”
“是這樣,您看,她父母重男輕女,現在都二十一世紀了,這種情況很少見了吧,通常都出現在那種偏僻荒涼,愚昧無知的山溝溝里。
再一個,她父母雖然沒了,可總該有親戚吧,但我跟她認識的這小半年時間,從沒見她有什么親戚來找,也沒在網上,電視上看到什么尋人啟事。”
“還有,她對很多的生活常識都不懂,比方說昨天咱們見面時,您跟我說她在大馬路上瞎跑,連交通規則都不懂,您仔細想想,什么樣的地方才會出現這種不懂交通法的人?”
陳建平暫時沒回答他,沉吟了一會兒說道:“精神障礙患者,往往會喪失、忘記掉一些常識,不能正常在社會上生活,這種情況很普遍。”
“而且,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你說話時總是在用可能,或許,應該,好像...這種模棱兩可,帶有猜測性的詞語,你這只是猜測,猜測是不能作為事實依據的,你明白嗎?”
“嗯嗯,明白了,明白了...”
林洛連連點頭,猜測當然不能作為事實依據。
但是....
警察同志,我越是用這種模棱兩可,帶有猜測性的詞語,才越像是真的,也更加讓你愿意去相信我說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