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關游戲后,我成了反派BOSS

第四百零八章 人類缺陷

蘇默回到邊緣大廈,來到了頂層天臺,正在這里遙望月色。

后半夜下起了雪,月亮仍在雪云縫隙間高懸,灑下淡淡的銀輝,雪花從空中搖曳落下,披著月光折射出點點光芒,仿佛無數星辰閃爍。

入夜后的新月城很安靜,一切仿佛都陷入了沉睡,高樓大廈在雪幕中若隱若現,周圍只有雪花落下發出的輕響,細微而柔和,仿佛在低聲訴說著冬夜獨有的靜謐。

雪花不斷落在蘇默身上,被體溫融化成點點水珠,他輕輕呼氣,前方凝結出一片白霧,在月色照耀下閃著熠熠光輝,又被寒風吹拂帶走,瞬間消散。

他就這么凝望著遠處朦朧的都市,看著縷縷燈火透過雪幕散發出柔和的光暈,一個人默默等待著什么。

“嗒,嗒,嗒”就在這時,身后響起腳步聲。

那是一個宛如從童話中走出來的小女孩,看上去大概十多歲,黑色長發如潑墨般傾瀉下來垂落在肩上,月光照亮了那白皙的臉龐,像是用最細膩的陶瓷雕刻而成,剔透得沒有半點瑕疵。

那雙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無比清徹,純凈,卻又并非孩童的那種天真單純,那眸子留有這個年紀應有的純潔,卻也仿佛歷經了無數世事,紛繁復雜,呈現著一種在人類身上絕對無法找到的美感。

蘇默對小女孩親切打招呼:“墨瞳。”

“爸爸,你回來啦。”蘇墨瞳蹦蹦跳跳來到蘇默身邊坐下,“媽媽說你找我?”

蘇默笑著說:“嗯哼,好久沒和你聊天了。”

蘇墨瞳眨了眨眼:“爸爸想聊什么?”

蘇默仰著頭喃喃道:“是啊,聊些什么呢你腦海里已經有了關于「人類文書」的所有知識,真正意義上知曉著一切,我在你面前簡直就是個無知的小學生”

“不如聊聊構造體吧,你熟悉構造體,也熟悉人類,在你看來,這兩種文明最大的區別是什么?”

蘇墨瞳徐徐說道:“要說最大的不同,肯定是社會結構。”

“構造體是一種以蜂巢思維構建集體意識的物種,除了像我這樣的「蜂后」、以及最高級別的「主腦」,其余「工蜂」并沒有自主意識,只會依照指令行動。”

“某種意義上說,構造體文明非常簡單,主腦與蜂后主宰著一切,所思即所動,不存在什么爾虞我詐。”

“人類就復雜得多了,無論地位高低,政權領袖也好,流浪漢也好,都有完全獨立的自主思維,隨時隨地都可能萌生不同的想法。”

“我最初接觸人類文書那段時間,真的覺得很不可思議,像人類這種每個個體思維都不同的物種,居然能整合起來發展出燦爛的集體文明,簡直是奇跡。”

蘇默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么在你看來,從物種和文明的角度來說,構造體和人類哪個更加優秀?”

蘇墨瞳不假思索答道:“各有優劣,從純粹的生物角度來說,構造體更加優異。”

“構造體有著強悍的無機之軀,幾乎不存在生理弱點,即使是最劣等的構造體,各方面機體能力也比最強壯的普通人類高出數倍。”

“但構造體有個問題,由于「工蜂」沒有個體思想,不會思考,故整個種群在先天層面不存在「智謀」概念。”

“「主腦」和「蜂后」雖然擁有高等智慧,思維方式卻是直線性的,沒有任何曲折。”

“我從人類文書中得知,在156年前的末日戰爭中,硬實力相對弱小的人類之所以能夠戰勝構造體,靠的就是「智謀」,用立體思維戰勝了直線思維。”

“另一方面,由于缺乏個體思想,構造體文明只有兩種要素——生存、擴張。所有行動只為了這兩點服務。”

“除此之外,構造體文明沒有電影,沒有文學,沒有藝術,沒有任何的人文之美。”

“相比之下,人類的文明就燦爛太多了,各種藝術如同夜空中閃耀的群星,當我第一次接觸人類文書,便深深為人類所創造的「美」而著迷。”

說到這里,蘇墨瞳會心一笑,看著蘇默深深地說:“如果讓我選,我希望自己是一個人類。”

聽到這話,蘇默也笑了,他揉了揉那頭烏黑的秀發,摟著墨瞳一起欣賞晚冬深夜的月。

此時周圍已經有了些許積雪,月光映照在雪上形成柔和的光暈,蘇默看著頭頂的月色輕聲問道:“墨瞳,你說人類歷史上為什么會出現政權興衰治亂、往復循環的現象?”

“放眼迄今為止的所有政權,都是剛開始繁榮昌盛,但經過一段時間后陷入衰敗,毀于一旦,然后又有新的政權從廢墟上興起,重新經歷這種循環.這是為什么?”

蘇墨瞳本想道出答案,又在那思索了一會。

也許是覺得直接講不夠直觀,她跑回房間拿來一盒小時候玩過的積木。

她將積木擺到蘇默面前,笑盈盈地說:“爸爸,你來堆積木,能堆多高就堆多高。”

蘇默拿起積木開始堆擺,剛開始都堆得穩穩的,但當堆到腰那么高時,可能是因為底下什么地方沒擺好,嘩一下散掉了。

“我來。”蘇墨瞳撿回那些積木,開始自己堆擺。

積木越堆越高,越堆越高,很快就超過了蘇默堆的高度,到后來她甚至要騎在蘇默肩上才能繼續堆,一直堆到所有積木用完了都沒倒。

從結構上看,那些積木堆成了完美的柱狀。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完美。

哪怕用最精良的設備去觀察,哪怕窮盡人類目前的測量極限,觀測單位小到普朗克長度的最低點,它們的重心也處在完美的直線上,沒有一阿米的偏差。

蘇默看著面前這條穩固的圓柱,雖然不過是一些小孩玩的積木,可他的眼神就像在欣賞至高無上的藝術品。

這時,蘇墨瞳開始回答先前的問題:“關于你說的興衰治亂、往復循環,其實跟拼積木是一樣的。”

“剛開始積木滿地亂撒,把它們堆起來非常簡單,因為物理重心很低,怎么堆都能很穩。”

“就像金戈鐵馬的亂世末期,看似秩序消亡禮崩樂壞,實則是百廢待興,只要有一位能人登場,整合人心掃清余孽,就可以建立一個平穩的政權。”

“但隨著積木不斷往上堆,手的精度終究有限,一塊塊積木之間會不可避免出現偏差,或大或小,最終影響到整體的穩定。”

“這就好比,政權初期發展繁榮昌盛,但后來在這過程中不斷出現「積弊」,比如居功自傲的舊部勛貴,比如壟斷資源的門閥世家”

“有的「積弊」被及時糾正了,也有的沒人管,或者壓根沒人發現,就這么一直遺留到后世。”

“而隨著那些積木堆得越高,先前堆砌時遺留的「積弊」越來越多,整體就越不穩,最后.”

蘇墨瞳伸出小手,在積木柱底部敲了一下,整條柱子“嘩”的散掉,各種積木塊落了一地。

“最后就像這樣,在經歷時間流逝、或者外力干擾后毀于一旦。”

“這里面蘊含了一個社會學道理,任何政權想要運轉,必然需要社會資源進行流動,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產生循環。”

“這種循環流動就像一條河,剛開始奔流不息,但后來有人開始把河里的水舀走,或者干脆建了一道道小壩,把河水據為己有,最后流動的水越來越少,陷入死循環,河自然也就枯萎了。”

蘇默若有所思點著頭,繼續問道:“那在你看來,人類漫長的歷史上有沒有出現過完美的政權制度,可以從根本層面避免這種現象?”

蘇墨瞳毫無遲疑回答:“有。”

“有?”蘇默對這個答案有些意外,“既然有過完美的制度,那個政權為什么還是消亡了?”

蘇墨瞳又發揮了自己的風趣,把答案說得十分形象:“因為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凡事都可以通融通融嘛”

蘇默怔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蘇墨瞳調皮地戳了一下爸爸的臉,開始認真回答:“所謂興衰循環,歸根到底是因為人的驅動。”

“人性中的貪婪,注定了社會資源將不斷集中,也必然導致資源流動性的匱乏,最終將一切都拖入毀滅新生、新生毀滅的循環。”

“完美的制度是存在的,但再完美的制度,也需要人去執行。”

“不完美的,從來都是人類本身。”

蘇默的眼瞳顫動著,將蘇墨瞳緊緊抱在懷中,呢喃道:“說得真好啊”

“以前我聽過一種論調,一切社會問題都是因為資源匱乏,而解決方法是發展科技,把蛋糕做大。”

“只要蛋糕做得足夠大,比如研究出可控核聚變,常溫超導材料讓人類有揮霍不完的能源,最好再研究出光速航行技術,制造飛船邁向宇宙深空,擁有近乎無限的土地空間,一切問題都會煙消云散。”

“他們錯了,太錯了。”

“就像你形容的那條河流,它變得再寬廣,哪怕變成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海,也會有人建起更高的大壩,把更多的海水據為己有,這是人性貪婪所注定的。”

“純粹的技術進步沒有用,建立完美的制度也沒有用,只要社會活動還依賴人的運轉,那就什么都不會變,歷史只會不斷重演。”

說到這里,蘇默的目光變得深沉起來:“墨瞳,關于我們當下的這場戰爭,你怎么看?”

蘇墨瞳:“毫無意義。”

蘇默:“哦?怎么說?”

蘇墨瞳遠眺著新月城的夜景,廢墟之上的硝煙已經散去,飛雪滌凈了所有污濁,卻唯獨洗不掉戰爭給這座城市帶來的創傷。

“放眼整個文明史,這場戰爭微不足道,歷史上有無數比我們今天更加悲壯的戰爭,它們換來了一定時期的繁榮,但所有成果最后都灰飛煙滅了。”

“這場戰爭也一樣,我相信我們能取得勝利,可那又如何呢?多則幾百年,短則幾十年,乃至幾年,勝利的成果就會被竊走。”

“我們之中會有人成為如今的巨頭,然后會有另一批類似現在我們這樣的人出現,再來推翻那些巨頭這是可以預見的事。”

蘇默輕輕拍著蘇墨瞳的小腦袋,故意用一種責備的語氣說:“怎么,墨瞳就這么不相信爸爸和那些同伴?覺得我們屠龍之后會成為惡龍?”

蘇墨瞳轉了轉那雙烏黑的大眼睛,俏皮地拋出一個問題:“如果爸爸成為了新世界的領袖,有一天,媽媽犯法了,而且按照法律是必須死刑的罪名。”

“群眾們高喊著,要爸爸將媽媽依法處死,維護新世界法律的公平與尊嚴。”

“這時,爸爸手里恰好有一把槍,你會怎么做?”

蘇默不假思索說道:“我會把那些群眾都突突了,如果槍里還有剩余的子彈,就再突突一遍,確保他們死透。”

這個充滿黑色幽默的回答,讓兩父女都大笑起來。

蘇墨瞳抱著蘇默的腰依偎在他懷中,眼神顯得有些迷離:“爸爸,我很愛你,你也確實很強,智慧且富有遠見。”

“可歸根到底,你也只是一個普通人類啊。”

蘇默聽到這番話,眼中浮現出的不是被冒犯的憤怒或哀傷,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釋然。

他用臉緊貼著蘇墨瞳的小腦袋,釋然地笑了:“墨瞳,你說得對,我只是一個普通人類,大家都一樣。”

“就像剛才在樓下,我不愿意分物資,有人罵我自私。沒錯啊,太對了,我就是一個自私的人。不僅是我,絕大多數人都是這樣。”

“絕對無私的人存在嗎?存在的,我見過。”

“可那終究只是極少數人,無論他們有多么崇高的理想,做了多少努力,個體壽命終究有限,其本身存在與理想愿景都會隨著時間凋零。”

“文明的發展,靠的不是極少數人,而是大多數人,所以人類不可能憑借自身擺脫興衰輪回。”

“這與制度無關,也與技術無關,是人類這個物種的特性所決定。”

雪越下越大,夜空中的雪花伴隨寒風吹拂飄舞,迅速覆蓋了周圍的每個角落,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淹沒在這無盡的白色中。

“墨瞳。”蘇默呼喚道。

他將女兒緊緊抱在懷中,那雙眼睛里倒映著極寒飛雪,卻炙熱得仿佛在熊熊燃燒。

“你要給他們一個完美的世界。”(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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