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籠映射的詭異紅光落在他們臉上,使得他們的面孔看起來模糊又陰森。
經過時,女子右手突然垂落,掉在鮮紅的鳳尾裙邊,指骨突出,纖細的手腕隱約透出青黑色斑塊。
叮鈴、叮鈴、
頭上的流蘇發出細微的聲響,她的頭霍然向姜棲那邊歪倒,
面簾里像發黑的墻皮般的皮膚露出,睜開的眼皮下,眼白浸染血色,帶著一絲絲紅的液體留在眼角,空洞擴散的瞳孔就這么直勾勾地映出姜棲的身影。
姜棲不知道被誰從背后推了一把,再抬頭,便發現自己身處一間完全封閉的,掛滿紅布,卻陰沉昏暗的房間。
——
方原忐忑地跟著兩個小廝在院中穿梭。
但凡有別的選擇,他都不會跟著這兩紙片鬼走。
少了塊頭皮的鬼大姐就走在他和王樾后面。他要敢說個不字,絕對跑不到門口就會被拖回來,
就算能跑出去,要通關不還得按照路線走。
他們經過的地方,那些原本吃席的‘人’都停下來看著他們,面帶笑容談論著什么。
有些干脆不裝了,直接顯出奇形怪狀的樣貌,沒有下巴只有舌頭的邊吃邊漏,沒有臉皮的,血淋淋的肌肉和兩排牙齒暴露出來,
還有個坐反了的,直接把臉轉到背面反著吃席......
方原看著眼角直抽搐,這都是些什么鬼,他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形狀,全都有。
他們倆被帶進堂屋,身后雕花大門突然關閉,連條縫都沒留,
正前方兩把太師椅上坐著一對中年男女,男的穿著深色褂子,帽子中間鑲嵌一塊白玉,女的穿著襖裙,像兩個蠟像死氣沉沉地看著前方。
陰暗的紅光照在中間的圓桌上,后面的紅燭泛出青色微光,堂屋一圈擺放著仿真紙人,在這種光線昏暗,視線不清的房間里,根本分不清哪些是紙人,哪些是能動的‘人’。
或許它們之間可以互相轉換,不然為什么設置這么多紙人,方原暗自推測。
詭異的調子和一聲聽不清的吆喝猝然響起,兩個小廝打扮的‘人’抬著身穿大紅色華麗衣裙的女子進來,旁邊還跟著一個矮個子婦人。
方原頓時僵在原地,寒意從頭頂蔓延到每根神經。
他反應過來了,現在的問題在于,按照游戲劇情來推,這些東西肯定準備好了麻繩,一會完事就要吊死他們。
婦人筆直地站在堂前,念唱著聽不懂的句子,聲音像枯死的老樹枝被人踩斷時發出的腐朽難聽的調子,
耷拉著腦袋的女子眼睛突然向上透過珠簾看著他們,染著血絲的眼睛里滿是死寂和怨恨,視線對上,方原上下牙齒都在打顫。
他不是不想跑,是動不了,兩個臉色煞白,眼睛里只有一個黑點瞳孔的小廝摁著他,這兩個‘活的’紙人,好像有千斤重,手往他肩上一搭,他再怎么掙扎都動不了。
旁邊的王樾也是同樣的處境,但方原明白,王樾百分百有后手能跑,他說不定真要死在這個鬼地方。
方原看向正前方,昏暗籠罩的長桌上,放著兩個牌位,中間香爐里燃燒完的香,是兩短一長。
先前在謝府,他好像聽NPC說過,燒出這種香是忌諱,會出大事。
這時,女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動了,眼睛正好就看著他,灰白色泛著黑的臉上,嫣紅的嘴唇上揚,衣領處露出的一截脖子,有一圈黑紫色的印子。
——
珠翠玉石撞擊的聲音原本應該十分悅耳,但姜棲發現這聲音是從自己身上來的當即就變了臉色。
面簾在她抬頭時晃動打在臉上,冰冷刺骨。
她面前的地上擺放著好幾個過去的木頭箱子,面上兩件衣服全是紙做的。
正前方向的雕花床上,坐著一具穿著華麗,低著頭的瘦弱尸體。
而她現在就穿著那身大紅色的繡花衣裙,鳳尾裙上吊著玉石,稍微一動就會叮鈴響。
姜棲差點沒忍住爆粗口。
這副本里的鬼行的,居然還會一鍵換裝。
她一把拿下腦袋上連著面簾的鳳冠扔地上,又取下礙事的云肩,開始翻動地上的幾個箱子。
全是紙做的衣服首飾,沒有發現線索。
姜棲看向整間屋子,微微彎腰觀察里面那具男尸。
它皮膚青黑,臉頰凹陷,半邊臉潰爛出幾個洞,眼睛是渾濁的灰色,身上散發出濃烈的尸臭,坐在那里跟四周的大紅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姜棲轉身去推門,推了半天木門紋絲不動,縫隙里看出去一片黑暗,
可雕花后面糊的窗欞紙上,卻又映出懸掛在門口的兩盞燈籠散發的紅光和邊緣模糊的影子。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窗欞紙,冰冷又堅實,后面像有一堵堅實的墻。
窗戶那邊都不用浪費力氣過去看,必定是同樣的設置。
姜棲仰頭望向門上的燈籠影子,看得見但又不是真實存在?
咔嚓、
是骨頭移動的聲音,坐在床上那具男尸的脖子抬了起來,直勾勾地盯著姜棲,緩慢地站起,向她走來。
它走的很慢,每走一步骨頭都會咔咔作響,腦袋像被折斷了似的無力地耷拉在肩頭。
“你來了——我一直在,等你——”
腐爛的尸體變成文弱溫潤的男人,他笑著向前走,兩張臉來回替換。
“你是什么時候瞎的?生前還是死后?”
姜棲若有所思地向后退了一步,背靠著墻,裙擺上的玉石撞擊響聲叮當。
男尸聽見她的話,神情突變,那張虛偽的笑臉徹底被青黑色半腐爛的恐怖面孔取代。
房間里陰風四起,大紅色的床簾被吹動,窗戶上的貼花劇烈顫動。
它一步一步靠近,說話時臉上腐爛的洞被拉扯得更大,一口黑牙露了出來,“你在害怕我嗎?”
姜棲鎮定且真誠地說,“大哥,你這副樣子,很難不害怕。”
尸臭味到跟前了,姜棲突然笑了一下,“其實我有點好奇,你見到羅小姐不害怕嗎?你應該打不過她才對,當初你陽間的家人鎮壓她的時候做了些什么,還是這個婚宴對她有限制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