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西廂房,財嬸倒是還堅守在灶房,說好了今晚可以給顧文軒準備什么宵夜,周半夏未多作停留。
此時差不多要到亥時(晚上九點),死冷的天,大晚上的,村子里絕大多數人家都已經睡著了。
這也是顧家,自從顧文軒重新拿起書本,全家都跟著熬夜了,連小長鎖都比一般孩子睡得遲。
原先天黑就睡著的,如今幾乎全是晚上八點上的炕,還精神得很,要大人哄了,八九點半才睡著。
倒不是孩子不聽話,非要誰哄著睡著不可,概因家里人人都睡得遲,到這會兒了,東廂房書房還亮著燈光。
說明他老子顧二郎還在看醫學,起碼還要半個時辰,快到十一點了,出來前后院的轉一圈,這熄燈休息。
幸虧分家搬出來以后再無須每日幾乎早早趕到鎮上醫館點卯,又有知明(財叔大兒子)馬車騾車的接送。
當然,周半夏就不是沒有懷疑她這位大伯子之前一準是有意不想讓老顧家占便宜,不然哪來這么巧的事情。
——分家就從學徒工轉成了小大夫,還是剛剛好分家半個月成了小大夫。
有一句叫虎父無犬子,她這大伯子很明顯比他老子這頭虎還精明,跟個笑面狐似的把媳婦吃得死死的。
同樣的,之前上西廂房找了個借口說還要出門的顧二柱和劉氏,同樣還沒休息,一人翻書,一人在撥算盤。
周半夏就算沒進正房,也能隱隱約約聽出打算盤的是公爹,婆婆正看話本,看的還是三海經之類的話本。
這不,婆婆就說到“歲”的傳說故事了,一時之間還摻和著公爹輕笑打趣聲,簡稱打情罵俏。
這兩口子感情好的嘞。
剛分家一起吃飯的時候,當著他們小輩的面,公爹動不動就給婆婆舀湯夾菜,還哄著讓慢點吃的。
古人還有如此神操作,她都被驚到了。
現在嘛,習慣了,見不著這一幕還得擔心是不是兩口子鬧矛盾了。
未免劉氏這位好婆婆見她出來又想陪她,周半夏也不敢在院子里多待,再輕手輕腳的轉回到西廂房。
書房里顧文軒還依然埋首案前,趁他不備,周半夏趕緊再閃人。
真真沒躲起來忙繡活,不算失信,她就是去準備蒸些包子,燉些湯,炒幾個菜的囤著正月初一到初五吃。
沒法子,她這個土生土長的南方人,至今還是沒搞明白何謂的“從初一到初五不開火不動灶的。”
此習俗,不是沒打聽過,有趣兒的是,連她小弟小河都如被封了嘴似的,就是不給答案,捂著小嘴咯咯笑。
其實印象里真找不著北地還有此習俗,高府哪一年正月初一到初五不開火不動灶,不然還了得。
一年到頭就這幾天人最多,除了在外地上任回不了的,在外地求學的都早早回府團聚,豈能不炒菜。
再加上初二還有出嫁女回娘家,族人登門,哪天不是要擺酒席宴請,不但大小廚房開伙,反而還更忙了。
倒是五歲之前的記憶里,每年祠堂擺酒席那一天,她爹都會偷摸著懷里揣著熱乎的饅頭和肉片帶回來。
除此,那幾天在家喝的吃的,好像都是要用熱水泡一泡,連粥都不熱乎,就是不知年幼記憶出錯了沒。
實在找不出答案,也是無意較真的非要找出答案不可吧,周半夏不管了,先給自己兩口子備上五天飯菜再說。
畢竟她家這口子不像一般人,胃口本來大不說了,晚上還看書學習熬夜的,不吃正經宵夜哪能扛得住。
忙完了里面,忙外面的,接連忙了兩天,轉眼到了年二十七。
這天一早,趁無人搭車,周半夏便帶齊東西,在顧文軒的陪同下帶上鹵味,由財叔趕車去往縣城。
到云客來時,還不到辰正(八點)。
酒樓還不到營業時辰,但年關訂席的客人多了,王掌柜如他們兩口子意料中的已經提早在酒樓。
三人移步到雅間。
很多時候言多必失。
顧文軒心知王掌柜近幾日最是繁忙,更是沒多廢話,按事先商量好的說辭將鹵味方子和菜譜交給王掌柜。
打的就是一個“孝敬”高老夫人的名義,讓王掌柜先試試看鹵味如何,若受食客歡迎也算盡一份心意的。
說完此事,換成周半夏提出告辭。
出了云客來,再去云家。
小年當天押隊回縣城的云成明,今日早已在家等候多時,就等著看年二十七了,他們兩口子到底還來不來。
要不是這幾天實在走不開,他非得親自跑清河村一趟,當面好好問他們兩口子到底還要不要分紅了。
他就沒見過這么不靠譜的兩口子,投了銀子,什么都不管不問的,派人去喊他們來分銀子也沒一點子動靜。
實在太忙了。
你個顧老六好樣的。
云成明說笑著踢了腳顧文軒,解氣了,知道他讀書忙,難得抽空跑來,也不耽誤他還想帶媳婦上街了。
前后各投了五十兩銀子,卻能在短短時間內分紅分到了七兩三錢銀子,可見年關販賣海鮮干貨的買賣有多火。
當然,也就年關。
這里面除了酒樓和大戶人家預訂的海鮮干貨以外,過年了咸魚干不管大小都特別好賣,還不到城門口就被搶光了。
這一點倒不用云成明過多解釋,顧文軒也知咸魚干帶咸味,省鹽了,大過年的一般人家手頭緊都樂意買點小咸魚干嘗嘗味。
倒是由此可見交通不便的時候,販賣生意的利潤有多可觀,不怪乎云大爺父子倆人‘不務正業’還學起商賈行事。
再嘮了嘮幾句家常,兩人約好正月何時相聚,被云成明媳婦拉進里間的周半夏核計著他們聊的差不多了。
今日已是年二十七,不止她兩口子急著早點回村,像云成明兩口子也一刻不得閑,說話間就有婆子來回話了。
拿了分紅,還有一個福利包,周半夏都不知怎么還有凍魚凍蝦的,再上馬車,令她更不知的路還走錯了。
原以為終于可以出城門了,不曾想財叔趕著馬車,走錯路了,停在了趙家在縣城的銀樓前面。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