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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長的路也終有盡頭。南方的正月份,難得有這樣的太陽,亮得刺眼。
十字路口,救護車向右轉彎駛向高速入口,警車向左轉彎駛向拘留所。一輛向北,一輛向南。
被秦安福誤殺的人正是他以前的鄰居,攝影師陸正陽。
那天他結了一個同伴,專程去給那座很少人知道的殘破石橋拍照,巧合的是,他正好帶了一頂黑色漁夫帽。
他舉起相機正要按下快門,秦安福就出現在畫面里。看著秦安福狼狽不堪的樣子,神情更是呆滯疲憊,他本想上前幫忙卻因此丟了性命。
陸正陽的同伴報了警,警察趕到時,陸正陽已經沒了呼吸心跳,秦安福也已經昏迷。
在秦安福身體各項指標恢復正常后,面臨的便是審判。警方在得知骨灰主人的身份后,便立馬將其送到了京都。
躺在病床上的沈博言眼神呆滯空洞。在得知秦安福還活著的消息時,一瞬間如獲新生。
一把拔掉針管就要起身去陽府,虛弱無力的身體卻讓他一下子從床上墜落,他毫不在意身體的疼痛,就是爬他也要爬到陽府。
沈母哪里還看得下去兒子自我折磨,趕忙撲上去阻止發瘋似的兒子,厲聲哭喊:“小言,你剛做完手術啊!現在不能再做傷害自己的事情。”
“媽你放我走,我要見她!您放我走,求您”沈博言一邊哀求著一邊向病房外面爬。
“我也求你!”沈母哭泣著大喊。“媽求你了,媽已經失去了你大哥,他現在尸骨未寒,還等著入墳安葬!小言,你冷靜一點,等你的身體恢復了再去,別讓媽擔心。至少也要辦完你哥的葬禮!”
最后一次審判開庭前幾天,沈博言終于到達陽府。秦安福卻數次拒絕和他見面,他不得不以檢察官的身份在審訊室見到了心心念念的她。
纖細的手腕上扣著冰冷的鐵銬,秦安福面色蒼白,明明鼻頭發紅,卻強忍著淚水。
沈博言一顆心如同無數根鋼針在猛刺,眼眶一下子變得濕潤,他很想過去將秦安福擁入懷里,可他不能,他現在是審訊秦安福的檢察官。
喉嚨酸澀,哽咽良久后他才終于說得出話來。
“好好吃飯,好好照顧自己。”
不過半個多月沒見,秦安福就瘦了,而對此他卻什么也做不了,只有毫無用處地叮囑。
“嗯。”秦安福望著對面面色略顯蒼白,面頰明顯比以前消瘦的沈博言,心里何嘗不是心疼與無奈。
靜謐狹小的房間陷入一片沉默,沈博言原本有很多話想對她說,她現在就在自己面前,自己卻無從開口。
兩人含淚相望,心情萬般痛楚苦澀。
“為什么不見我?”良久之后,沈博言開口。
秦安福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地望著他。
“是怨我拋下你,沒能救你?”沈博言又問。
或許只有他自己明白那一刻的痛徹心扉,那樣的肝腸寸斷、萬念俱灰,他真的沒有能力再承受一次。
聽到這句話的秦安福,情緒一下子崩潰,她趕緊低頭調整呼吸,以控制自己的抽泣。
她怎么會怪他?怎么會舍得怪他?他如今平平安安地活著,不就是自己在車庫里所求的嗎?是他將她從黑暗的世界拉到陽光之下,是他教會她什么是正義和信仰,是他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擋子彈,他何止是救了她的命,他還救了她的靈魂。
情緒稍微穩定,她緩緩抬頭強忍著抽噎問:“傷得嚴重嗎?”
“對不起……”沈博言的淚水奪眶而出,他忙低頭以手扶額擋住眼睛。原來她是怪他的,怪他沒能救她,怪他在最后一刻將她置于火海,他又何嘗不怪自己,何嘗不痛恨自己。
秦安福沉默著不說話,心想就讓他這樣誤會也好。
“安安,不管多久,我等你。沈某此生,只你一人。”沈博言擦掉眼角的淚,努力的擠著微笑。
秦安福將他曾經求婚的戒指放在桌面上,忍著心臟的抽痛,盡量冷靜地說:“沈檢察官以后別再來了,我們分手了。”
沈博言久久沒能把視線從桌上的戒指上移開,滿眼都是意料之外的不敢相信。
從兩人確定關系以來,她從沒有用這樣冰冷的語氣跟他說過話,從沒有這樣生疏地稱呼過他。他也從沒有想過會分手,他心里謀劃的一直是與她的未來啊!
“不,安安,你不能這樣對我……我知道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把你丟下,就是死我也應該陪著你!對不起……我不能同意你的分手,我做不到!”沈博言喉嚨哽咽,斷斷續續良久才說出完整的句子。
秦安福不停地摳著手指,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再一次艱難開口:“你就當我已經葬身火海了,從此,這個世界上再沒有秦安福。”
秦安福的話好似一把把利刃,刺得沈博言體無完膚,心神俱碎。他神情恍惚,秦安福的話不斷在他耳邊來回游蕩,一聲比一聲響,一字比一字重,一次比一次痛。
待他回過神來,對面的椅子上空無一人,他忙撲出門去,嘶聲大吼:“不!我不同意!”
“沈檢察長,請您冷靜。”警員見沈博言情緒激動,趕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控制住他。他奮力掙扎著撲向前面逐漸遠去的背影,卻無濟于事。
眼看秦安福的背影漸行漸遠,他撕裂著嗓門哀嚎:“你回來!安安!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在沈博言劇烈掙扎下,腰間的傷口崩裂,藏青色的制服染上一朵朵暗色血花。
回到拘留室的秦安福再支撐不住早已麻木的身體,她不斷用拳頭捶打著自己似乎要爆炸的胸口,實在是太痛太痛,痛得想要挖出那顆跳動的心臟。
“對不起,你的深情相付我終是無福消受。從此,檢察官沈博言,殺人犯秦安福,余生再無相同的軌跡,一人向北,一人向南,再無交集。”
最后一次開庭審判,秦安福判刑七年,死者陸正陽的父親無法接受這樣的審判,幾次失控欲撲上去打死殺了自己兒子的罪人,法警及時將他制止,秦安福便在一片哄鬧中離庭。
法院大門口,沈博言久久遙望著將秦安福載去監獄的警車。
陽府的春天總是細雨綿綿,年年如此。
錦苑至今還沒有法拍出去。塵封已久的大門被一雙骨節分明,略顯蒼白的手推開。
無人修整的花園,雖是百花待放,卻也雜草叢生。石板路長了些許青苔,黑色的皮鞋在淺淺積水里踏過,濺起了細微的水花。黑色的雨傘下是一張輪廓分明俊逸非凡的臉,籠罩著淡淡的憂傷和回憶。
或許是因為槍傷沒有痊愈,原本就白凈的皮膚此時添了一絲蒼白。沈博言微抬下巴,遙望二樓的陽臺,清澈的雙眸如湖水波動。
白色運動鞋,淺藍牛仔褲,雪白的毛衣,黑色齊肩短發,站在陽臺上的女孩身姿纖細嬌小,皮膚白皙。
她手握畫筆,與他隔空相望。這是他第一次見她的樣子,說不上驚艷,卻無比深刻。
沈博言久久遙望著空無一人的陽臺,回憶起第一次見她的畫面,每一個細節不用刻意回想,都已經清清楚楚地浮現。
自從相遇那一刻開始,余生就注定無法忘懷。幸而相遇,萬難不悔,七年而已,沈某等得。你若向南,我便隨南,你若向北,我便隨北。←→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