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序號上面,如何下功夫?”
“官方又如何辨別真偽?”
“若是防偽不當,百姓收到假鈔,又該如何?”
朱標又是看向蕭寒,更是一連道出幾個問題,也是目前最大的問題?
“我所設計的大明寶鈔模版,做工繁瑣,工序復雜,錯一步,圖案便不可能成圖。”
“所以,只要保證一些粗制,便可以輕易分辨大明寶鈔,比如序號的粗制,便可以不用精工。”
“但這一道的大規模印刷,想想都很困難,畢竟,這個模版,很難印刷出來。”
“再者管控印刷業的資源,嚴格管控,對于這一點,未來交給錦衣衛便可,畢竟是朝廷鷹犬,相信他們可以辦好這件差事。”
蕭寒微微思索,便是開口道。
畢竟,對于大明寶鈔的發布,蕭寒還有三分思索,那便是古代,特別是宋明時期對于印刷的管控,那更是極為嚴苛。
明朝時期,朝廷對于印刷業的管理,更加嚴格,而明朝的官方出版機構,便是太學。
負責審查所有的書卷,還有學術著作。
此外,明朝還實行了禁書令,禁止出版和傳播一些被定義為煽動或者有害的書籍。
當然,封建王朝時期,一切以王朝為準,一切都要皇權讓步,那這種做法,無可厚非。
所以,民間應該不能仿造出完美版的大明寶鈔,畢竟,印刷技術,都是掌握在官方的手中,至于民間的印刷技術,因為資源限制,根本不能與官方媲美。
那就算是有人鋌而走險,收買官員,得到了大明寶鈔的完整制作方法,試圖印刷大明寶鈔,用來危害市場。
是不是也得考慮一下資源問題?
朝廷嚴格管控之下,大批量的印刷資源如何來?
所以,現在朝廷要做的事,便是管控,嚴格對于印刷資源的管控。
反正,只要付出與回報,不形成分差正比,那想仿造大明寶鈔的人,也只能望而興嘆,不敢造次。
“嗯。”
朱標輕輕點頭。
“再者,可以向民間發布召集令,招攬所有可以完成印刷的人才,不論品性,唯才是舉。”
“全部將他們收入朝中,也可以防止仿造。”
“畢竟,后期大批量的工程,印刷必然是重中之重,不能忽視,所以,與其自己培養,倒不如從民間招收人才,讓他們為大明出力。”
“當然,俸祿要讓他們滿足,只能高,不能低。”
蕭寒又是想了想,方才看向朱標開口道。
“嗯。”
“等回了太和殿,孤便下一道圣旨,向全天下大范圍招收印刷人才。”
朱標微微點頭,極為贊同蕭寒的意思。
“不!”
“不僅僅是印刷人才。”
蕭寒直接擺了擺手,方才看向朱標繼續道:“若是發布圣旨,招攬天下大才,那便不能以印刷業的人才為主,反而是要以天下全才為準,簡而言之,便是只要你有一技之長,完成入朝的標準,就能吃得上一份皇糧。”
“啊?”
“這天下的奇人異士,可并不在少說,要是朝廷全部招收,吃得下來么?”
一旁的朱樉又是瞪大了眼睛,隨即,便是看向蕭寒問道。
“嗯。”
“全天下的人才,各行各業都有涉及,那這可是個不小的事。”
“若是沒有用處,朝廷就等于養著他們,那光是這一項負擔,朝廷可能都撐不住。”
朱棡也是點了點頭道。
“我也覺得。”
“你想想,這天下的百姓何其之多,擁有一技之長的百姓,更是不計其數,要是都涌入朝廷。”
“那不說管不管的過來,就說是對于朝廷的運行,可能都會有影響。”
“畢竟,朝廷是主政,并不是主工,而且,你口中的資源,更不能完全傾斜吧?”
朱文正也是看向蕭寒,表示疑問道。
“朝廷是維護治理天下。”
“做什么事都得三思而后行,要不然,朝廷就有可能成為天下的笑柄。”
“畢竟,所謂的奇人異士,雖然具有一技之長,但始終是不事生產的流民。”
沐英的眼中,閃過一抹猶豫,便是開口道:“而陛下對于不事生產的百姓,壓根沒有一點好感,更別提將他們全部收為己用。”
因為,大明王朝乃是農業時代,以糧食為主的農業時代,對于這些不事生產的人,那自然強烈鄙夷,所以,老朱壓根不可能將其收為己用。
畢竟,士農工商,階級劃分,從古至今,都很明確,而就算是進了工業時期,百姓也得吃飯,所以,糧食依舊是重中之重。
那遭到這些古人的質疑,也是無可厚非之事。
“呵呵。”
蕭寒的臉上,卻是閃過一抹輕笑,隨即,便是抬起眼眸,看向這一眾兄弟,輕聲開口道:“可不事生產的百姓,比比皆是,那該如何,伱們有沒有想過?”
試圖說服他們,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頓時,一眾兄弟,便是愣在了當場。
畢竟,蕭寒說的沒錯,不事生產的百姓,比比皆是,研究奇淫巧技的百姓,更是不在少數,那又該如何?
“看著他們餓死?”
蕭寒抬起眼眸,又是看向一眾兄弟,特別是朱標,輕聲問道。
“當然不可以。”
朱標率先搖了搖頭,就算是不事生產的百姓,那也總歸是大明的百姓,怎么可能看著他們餓死!
至于,朱樉幾兄弟對此,也是無話可說,隨即,便是齊齊看向蕭寒,或許這里能有答案。
“可對他們放任不管,他們也只能餓死。”
蕭寒卻是依舊抬起頭,看向朱標,乃至于眾兄弟,輕聲道:“那為什么不能將他們收為己用?”
“畢竟,你們明白,糧食對于百姓的重要性,但為什么還有這么多研究奇淫巧技的百姓?”
“難道,他們就不知道,繼續鉆研奇淫巧技,可能就會餓死?”
“不,他們其實知道,但有什么辦法?”
“攤丁入畝還未實施,手中無地可種,家中卻仍需果腹之物,那便唯有研究一技之長,用來養家糊口。”
蕭寒緩緩起身,方才搖了搖頭道。
士族豪強的剝削,從古至今,何時停止過,所以,要是種地無可養家糊口,那就只能另謀出路。
這就是為什么,這天下最多的仍然是流民的緣故。
那你以為他們想流浪?
難道,他們就不想回家?
可,他們的家,在何方?
腳下的路,又在何處?
唯有心中空悲切,上天下地難有門。
蕭寒一語出,包括朱標在內,都是微微一愣,身形一震!
“再者,只要能出現于天下的技藝,那對于天下,必然沒有壞處。”
“就像我說過,未來一定會越來越好,但該種地的人,還是得種地,該干嘛的人,還是該干嘛,永遠不會變動。”
“我們能做的,并不是加以遏制,而是循序漸進的引導,幫助他們成才,那大明王朝的根基,才會越發的堅固。”
“就像是即將出世的大明寶鈔,若非事在人為,那怎么可能成功?”
蕭寒淡然的聲音響起。
眾兄弟的眼中,緩緩升起一抹光芒,隨即,又是齊齊點了點頭。
大明寶鈔的制度,看似簡單,實則復雜的很,而能促成大明寶鈔,以及配套的交易體系,蕭寒可謂是功不可沒!
要不然,以他們的思維,能想出大明寶鈔就已經是極為不易,但對于配套的交易體系,想都別想。
“所以,對于你們來說,這天下有個蕭風雪,挺好。”
蕭寒又是低下了眼眸,但嘴角卻是勾起一抹笑容道:“可未曾想過,我只是千萬人之中,人山人海之中,最為普通的一員。”
“而我所希望,我所熱烈,便是天下百姓都能如我蕭風雪一般,前仆后繼,為這座天下勾勒一抹色彩!”
頓時,蕭寒抬起頭,嘴角的笑容更甚,隨即,便是張開懷抱,似擁天空般笑道:“那蕭風雪這一生,便足以!”
“先生大義!”
這一刻,蕭寒仿佛萬千光輝臨身,讓他們覺得,神圣不可侵犯!
隨即,以朱標為首的青年豪杰,皆是看向蕭寒,微微躬身,眼中更是熱淚盈眶。
原本,他們還在想,這一路走來,究竟是怎么樣的結局,才配得上蕭寒這一生的顛沛流離。
但現在想來,蕭寒心中所想,完全超越了他們的境界。
特別是蕭寒口中的那句,天下人如我蕭風雪,更是璀璨奪目!
這是何等宏偉的向往!
畢竟,在他們看來,天下僅僅一位蕭風雪,便足以勝過無數英才。
可讓朱標等一眾兄弟,沒想到的便是蕭寒并未激勵,而是變相的自嘲。
華夏這個地方,向來人杰地靈,蕭寒不過是站在了浪潮之巔,再加上后世種種,才有了今日未被思維局限的蕭寒,蕭風雪。
所以,蕭寒相信,當局限思維被打破,這個天下,這個王朝,才能迎來真正的涅槃重生!
更何況,今時今日的蕭寒,已經站在了華夏的頂點,已經不需要再去證明自己的才華。
那就用自身所學,告訴天下,華夏一族,自古以來,便是貫徹以自強不息,崛起之日,便在眼前!
“好好學吧。”
“我希望有朝一日,這個天下,沒了我蕭風雪,你們也可以獨當一面。”
蕭寒又是緩緩來到朱標的身邊,更是輕輕拍了拍朱標的肩膀,方才笑道。
“必不負先生所托!”
包括朱標在內的一眾兄弟,齊齊看向蕭寒,又是躬身道。
其實,蕭寒的感染力,早已證明!
就比如,眼前的秦王朱樉,晉王朱棡,還有靖江王朱文正。
怎么說?
朱樉的性格,雖然仍然有點嗜殺,但那并不是對于自己人,只是對于敵人,他才會透露出那一抹心中的殘忍,但對于天下百姓,此時的朱樉,唯有愛護。
至于朱棡與朱文正。
朱文正早早便改變了結局,未曾因為自大郁郁而終,而朱棡更是因為蕭寒的感染,心中那股爭強好勝,早就已經消弭,對于眼前的天下,完全支持自家老大。
當然,還有很多人都被蕭寒感染,未來就算是再怎么變動,都無法改變蕭寒對他們的影響。
“打造奇人府,招收天下能人異士,讓他們進入朝廷的視野,一展心中所學。”
“要記得,人無高低貴賤,生而為人,自當平等論之。”
“何為天下讀書人最為尊崇?”
“我們要做的事,便是打破所有的規矩,將一切推到重來,為這天下,拼搏一次!”
蕭寒又是緩緩伸出右手,方才看向朱標,輕聲笑道:“那后來的故事,縱然諸多不平,我們也無愧眾生。”
“無愧于心!”
眾兄弟齊聲道。
“嗯。”
蕭寒的臉上,升起由衷的笑容道:“無愧于心。”
“等我返回太和殿,便是即刻擬旨。”
“不管何等阻礙,不管父皇如何反對,誰也不能動搖我之決心!”
朱標更是堅定的點了點頭。
這一刻,朱標仿佛找了內心的堅守,那這股動力,將徹底將堅守放大,一心一意為天下先!
“老爺子那邊,還是得去說服,不能蠻干。”
“畢竟,你是太子儲君,還是讓我去一趟坤寧宮吧。”
朱樉站在朱標的身邊,更是將手搭在了朱標的肩膀上笑道:“要打要罰,就讓我們兄弟一肩承擔吧,不能老是讓你去面對老爺子的狂風暴雨。”
“對。”
“你大膽放心的干,我們去幫你與老爺子周旋。”
朱棡也是走了過來,將手搭在了朱標的另一肩,隨即,又是撇了撇嘴笑道:“誰讓我們是兄弟,而且,小時候,都是你跟兄長照顧我們,那現在就讓我們站在你們的身邊,一起為大明的未來努力。”
“嗯。”
“當年守衛洪都,風雪便告訴過我,唯有初心不改,方得始終。”
“意思便是,只要我們的堅持,未曾動搖我們的初心,仍然保持恒心,就一定可以成功。”
朱文正也是走了過來,隨即,便是一把攬住蕭寒的肩膀,笑道:“但我是武將,管不了這么多,所以,打仗的事,交給我,剩下的事,便交給你們了。”
“愿為大明開疆拓土,此生永不改志!”
藍玉、沐英、何文輝紛紛看了對方一眼,便是單膝跪地道。
大道理,他們其實聽不明白,但唯獨有一點,他們從始至終都未曾忘記,那便是忠!
“嗯。”
蕭寒與朱標,同時點頭,嘴角皆是升起一抹笑意。
一世兄弟,志同道合,方為人間值得,縱然前路坎坷,哪怕千夫所指,只要有他們,便足以。
“啟稟太子殿下。”
“第一張大明寶鈔,已經印制出來了!”
便是此時,又是一道道喜悅的聲音,傳進了府堂,工部尚書單安仁與印刷司主造胡建昌,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隨即,胡建昌更是高捧手中的盒子,激動的看向朱標與蕭寒道:“第一張大明寶鈔,請殿下過目!”
“藍玉!”
“拿奏章過來。”
朱標的手有些顫動,但卻蕭寒一把握住,隨即,蕭寒便是看向藍玉,輕聲道:“這個日子,值得銘記!”
“遵命!”
藍玉重重抱拳,隨即,便是從桌子上拿起一封奏章,恭謹的走到蕭寒的身前。
“孤為你研墨。”
朱標深呼一口氣,便是看先蕭寒,微微點頭道。
“嗯。”
蕭寒也是深呼一口氣,隨即,便是坐在了桌子前,緩緩提起筆,將大明寶鈔出世的過程,完全記載在了奏章上,而這足以載入國史!
“砰。”
隨后,等蕭寒放下手中的筆,朱標才又是深吸一口氣,方才將胡建昌捧著的盒子,緩緩打開,露出了大明寶鈔的真容。
“這便是我們朝思暮想的大明寶鈔!”
朱標看向盒子中的大明寶鈔,眼中又是升起一股難以遏制的激動之情!
蕭寒的眼眶,都是泛起一抹水霧,渾身都是微微有些顫動。
就這么一張并不厚實的紙張,卻承載著大明的未來,更是讓蕭寒傾盡心血。
每每午夜夢回,蕭寒卻依舊坐在書房之中,靜思大明寶鈔的制度,而為了完善這一制度,蕭寒稱得上殫精竭慮!
就連肅寧侯府的小侍女若依,每每看向書房之中微弱的燈光,眼中都是泛起一抹心疼。
那便足以得見,蕭寒為了這大明寶鈔,為了眼前的這座大明天下,究竟付出了多大的心血。
“哥!”
“成功了!”
朱標看向大明寶鈔上面惟妙惟肖的圖案,又是激動的大聲喊出,甚至,眼角都泛起一抹淚光。
在場的眾兄弟,無不激動。
但唯獨蕭寒,仍然坐在椅子上,微微閉上了眼睛,仿佛如釋重負。
雖然,大明寶鈔的道路,仍然艱難且漫長,但跨出了這第一步,未來縱然再多艱難,那都不算什么了。
“走!”
“坤寧宮。”
蕭寒又是睜開眼眸,緩緩起身,走至朱標的身邊,便是將盒子中的大明寶鈔拿起,感受指尖傳來的厚實感,嘴角又是勾起笑容道:“光我們知道可不行,也得讓陛下樂呵樂呵。”
“嗯。”
“傳旨。”
“印刷司,乃至于工部所有官員,皆賞。”
朱標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便是笑著點了點頭,隨即,又是大手一揮道。
“謝太子殿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