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倫丁主教將那張描繪著古怪徽記的紙收了起來。
“我們沒人認識這個圖案,它很可能來自一個相當古老的年代,或者來自一個從未對外暴露過的秘社組織,”老主教一邊收起紙張一邊說道,“檔案館中可能會找到對應的記載,此外我也會聯絡一些學術界的朋友,看他們是否認識這東西。”
凡娜的目光則重新回到了提瑞安身上,她好奇地看著眼前這位“海盜船長”:“你父親當初和那幾個古怪的‘苦行者’密談之前還有什么異常之處嗎?比如突然獲得了神秘的典籍,或探索過某些秘境?”
“這很難說,”提瑞安搖了搖頭,“您應該知道,在一個世紀之前,他曾是這個世界上最杰出的探險家之一,跟各種稀奇古怪的遺物或秘境打交道本就是他的日常工作——他幾乎整天都在接觸您剛才提到的那些東西,而我和露克蕾西婭那時候也只是剛開始幫父親分擔一些事情,并沒多少機會詳細了解他的‘收藏’,而且……”
提瑞安說到這停頓了一下,隨后輕聲嘆了口氣。
“而且當時我和露克蕾西婭根本沒有想到后來會發生什么,那些古怪的‘訪客’雖然有些怪異,但父親本身就經常會接待各種各樣奇怪的‘客人’,而等到我們察覺父親狀態越來越不對勁的時候,距那次‘密談’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年,再回頭去調查什么也無從查起了。”
凡娜輕輕點了點頭,而就在此時,一陣洪亮的鐘鳴以及汽笛鳴響聲突然從窗外傳來,打斷了會客廳中的交談。
“暮鐘敲響了,”瓦倫丁主教抬頭看向窗外,看到那輪由雙重符文束縛的太陽已經漸漸沉入海平面,天空中則依稀可以看到世界之創的虛影,“我們今天就到這里吧。”
隨后他收回目光,對提瑞安點了點頭:“如果不介意的話,今夜可在大教堂中休息,我們已經為客人準備了晚餐以及不受打擾的客房。”
“那就多謝了,”提瑞安欣然同意,緊接著又說道,“我打算在這座城邦多住幾日——在一百年前,我曾短暫居住在這里,如今對它的變化我還是很感興趣的。”
“當然可以,”瓦倫丁微笑起來,“海霧號已是普蘭德的朋友,我們永遠為朋友做好了準備——你想在這里住多久都行。”
凡娜則從沙發上起身,對提瑞安點頭示意:“我帶你們前往客房。”
結束了這場特殊的會面,提瑞安隨凡娜一同離開了會客廳,并匯合了正在附近房間中休息的幾名隨行水手,一行人向著大教堂的深處走去。
“沒想到審判官閣下會親自引路,”前往客房的路上,提瑞安隨口說道,“對于一個‘海盜’而言,這可是不小的榮耀。”
“只是一位‘海盜’嗎?”凡娜微微回頭,臉上帶著笑意,“閣下的身份可沒那么普通——鄧肯之子,寒霜女王的將軍,海霧艦隊的統帥,如果無垠海上的海盜都像這樣的話……那我們也不需要什么城邦當局了。”
“……‘海盜’只是個便利的身份,很方便我在冷冽海上找某些人的麻煩,而他們也喜歡我這個身份,這可以讓他們多簽發一些通緝令,來假裝自己還有些用處,”提瑞安淡淡說道,“不過您剛才提到的那些也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審判官閣下。”
短暫的沉默之后,提瑞安繼續說道:“我從未向外人透露過這么多跟‘他’有關的事情,這一點希望您能明白。”
“當然,”凡娜微微點頭,“如果我在伱的位置上,我也不會愿意與外人吐露自己家族的……‘詛咒’,抱歉,我想不到別的詞。”
“沒關系,這確實是個詛咒,”提瑞安嘆了口氣,“如果不是普蘭德發生了如此詭異離奇的情況,你們剛才又提到了‘他’的異常情況,有些事情我還真不想回憶起來。”
他一邊說著,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了凡娜的眼睛,下一秒,他便不由自主地垂下了視線。
那種若有若無的壓力再一次出現了,而且比之前在碼頭上感受到的還要明顯。
再聯想到這位年輕審判官近期曾經數次與“那個人”交流的經歷,提瑞安心中對這種難以形容的壓力甚至產生了一些可怕的猜想。
凡娜注意到了對方的古怪。
“你看上去有些拘謹,提瑞安船長,”她很直接地發問,“我令你緊張?”
“不,審判官閣下,”提瑞安搖了搖頭,接著語氣有些猶豫,“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您剛才提到的事情,您說您與我的父親數次交流……那除了交流之外,他是否還給過您一些……別的東西,比如說,力量?”
凡娜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為什么問這個?”
“我沒別的意思,”提瑞安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問題對一位虔誠而堅定的圣徒而言可能有些沖撞,立刻解釋道,“我只是想提醒一下,我父親……他從亞空間中帶回來的力量非常詭異且難以剔除,而且像其他來自亞空間的混沌侵蝕一樣,那力量具備極強的污染性,如果您不小心沾染過深……”
“多謝提醒。”凡娜深深吸了口氣,誠懇道謝。
但實際上她心里想的是對方這提醒可能晚了一點——鄧肯船長的影響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嚴重,現在她也只能希望那位船長下次來找自己的時候真的會敲門了……
提瑞安卻不知道這位審判官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感覺氣氛尷尬了不少,不過這份尷尬并沒持續多久——凡娜主動打破了沉默。
“我有一件事好奇,”她突然問道,“關于你父親在瘋狂之前提起的那個‘倒計時’……你還知道更多的情報嗎?他有沒有提起別的什么細節?”
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凡娜心中回憶起的卻是自己之前與風暴女神葛莫娜的那次溝通,以及女神向自己傳達的那些難以理解的話語——
時間有限,即將臨界。
這句當時她完全無法理解的話,如今聽來與提瑞安提到的那個“倒計時”竟仿佛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提瑞安迎著凡娜的視線。
在幾秒鐘的沉默之后,他才沉聲開口:“在最后的日子里,他曾突然對露克蕾西婭說過一句話,他說——‘我們的世界,只是一堆漸熄的余火’。”
走廊到了盡頭。
“感謝您的帶路,”提瑞安對凡娜點了點頭,“接下來我想和自己的部下們待一會。”
凡娜從思索中驚醒過來,她心中仍然回響著提瑞安剛才說的那句話,并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與這位大海盜道別。
客房的門關上了,在周圍安靜下來之后,提瑞安才真正松了口氣。
他回憶著自己剛才與那位年輕審判官最后的交談,回憶著自己在對方身上感受到的那種似有似無的壓力,一種遲來的心悸感到這時候才彌漫上來。
恍惚間,他回憶起最后與那位審判官目光接觸的一瞬……
那一瞬間,他竟覺得自己是站在“父親”的目光之下!
“船長,您沒事吧?”一名親信水手有點擔心地看著自家老大,“您從上岸以來就一直緊張兮兮的。”
“……我沒事,”提瑞安定了定神,對部下擺擺手,邁步走向不遠處的桌子,“把東西拿來。”
一名水手立刻走上前來,將一個從海霧號上帶下來的提箱放在桌上,提瑞安用鑰匙打開箱子,露出了里面的內容物。
那是一個結構復雜的透鏡裝置,由許多小型透鏡和弧形連桿組成,其中心則安置著一枚大型水晶球。
“看好門,別讓人來打擾。”提瑞安對部下們吩咐道。
在幾名水手離開之后,他才把注意力放在那水晶球上,并輕輕扳動了其中一枚透鏡的角度,低聲呼叫:“露克蕾西婭。”
過了好一會,那透鏡組才微微震顫著運行起來,位于中心的水晶球也開始散發出微光,伴隨著一陣干擾的噪聲,水晶球中浮現出了露克蕾西婭模糊不清的身影:“我在。”
“為什么這么模糊?”提瑞安皺了皺眉,“你現在在什么地方?”
“我……邊境……”露克蕾西婭的聲音從水晶球中傳來,帶著噼噼啪啪的干擾,但勉強還能分辨,“這里……環境……干擾變強,我……調整……現在好了嗎?能聽清了嗎?”
干擾聲終于消失了,露克蕾西婭的身影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這里的環境出現了一點變化,靈界對現實維度產生了奇怪的擾動,”水晶球中的聲音解釋著,“有什么事嗎,哥哥?璀璨星辰號正在穿過不穩定海域,如果沒什么重要的……”
“我現在在普蘭德,”提瑞安開門見山,“海霧號在和失鄉號的交火中受了重創,而這座城邦的情況似乎也不太對勁。”
水晶球對面的身影一下子怔住了。
幾秒種后,露克蕾西婭略帶緊張的聲音傳來:“你真的遇上了失鄉號?你現在還好吧?”
“……坦白說,被一頓痛揍,但現在情況還好,”提瑞安嗓音低沉,“問題是……‘他’的情況好像有點不對。”
“‘他’的情況不對?”露克蕾西婭皺了皺眉,“你近距離見到他了?”
“嗯。”
“那……”露克蕾西婭張了張嘴,似乎有些遲疑,“那這一次你見到的,是我們的‘父親’嗎?”
“……不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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