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修士與趙莼本就生疏,因著拔除魔種一事更在心底存了不少怨言,眼見杭書白有意要與她為難,自然也是樂見其成,從旁鼓動。反正這事是由杭書白提起,成與不成也都先由對方扛著,今日來往賓客眾多,便是趙莼記起仇來,亦不好找來這么多人的不痛快。
畢竟他們今日來意之中,就已是有旁觀看戲的想法了。
趙莼沉默片刻,只靜靜地瞧著杭書白滿帶戲謔的面容,良久,她佯作幾分為難之色,終還是嘆了口氣道:「如此,也只好在諸位面前獻丑了。」
杭書白得了回答自然滿意,連著先前出言鼓動的弟子也一并消停了下去,他左右看了一番,心說時候已然到了,便揮手招來兩個侍從,將正前與兩側的青色帷幔給升了上去,頓時就有清風吹拂過來,帶起一陣臨湖水汽,叫人面上一陣涼意。
今日小會所在的島嶼乃是一座湖心小島,一眾修士雖已能騰云駕霧,湖上卻仍有幾葉扁舟停泊,好叫四方光景不至于太空曠寂寞。
而這片澄澈如鏡的湖泊亦十分寬闊遼遠,僅憑肉眼望去甚至見不著邊,粗看去還以為是到了海上,只是湖水清透,于光日下泛著碧玉般的翠色,又與深不見地的幽邃海面大不相同了。
杭書白大搖大擺站起身來,自身旁童子手中取一把餌食向前灑去,不多時就見漣漪蕩起,起初還只是星星點點地擴散開來,隨后卻越來越大,越來越洶涌,直至浪潮般的銀魚不斷向上噴涌出來,好比一處汩汩往外流水的泉眼,甚至引人注目。
卻叫眾人驚奇的是,這些銀魚個個拇指長寬,一入了水竟是誰也沒能覺察出來,若非杭書白將之盡數喚起,眾人甚至還不能知曉湖中有魚。
便聽他解釋道:「此些雪尾還是恩師自北海龍淵當中得來,因模樣喜人便一直養在這里,至少也是有個七八百年了。雪尾深居湖底,輕易不會探出頭來,又個個行蹤迅捷,即便是外化修士也很難將之捕獲,更不要說此魚嗅覺靈敏,些微的法力神識也會驚動它等……」
杭書白一面說著,一面又緩緩轉過身來,饒有興致道:「我看便不如拿了此魚來做場比斗,只給一炷香的時間,看誰能先捉上魚來!」
話音未落,那眼神就已向趙莼看去,便問道:「如此,趙師妹覺得可好?」
趙莼自無不可,點了點頭算是答應。
少頃,還未等杭書白做下安排,先前被趙莼拂了臉面的范承函就已霍然起身,于眾人面前大聲言道:「杭師兄,師弟我雖不至于有多厲害,可多年以來也還算是有些資歷,此回便不如由我來做趙師妹的對手!」
杭書白一挑眉頭,哪會不知范承函此舉用意,自打在池藏鋒手上丟了龍虎樓位置后,此人便對諸多后起之秀甚是看不過眼,適才又被趙莼明里暗里地取笑了一番,此刻便是想要趁機找回面子來。
他與范承函不甚相熟,此回合本是安排得有個真傳弟子在,現在想來,那人可未必就有范承函這般實力,對方既然愿意出手,自己也好順水推舟成全這事。
索性答應了他,叫范承函面色一喜,幾步就到了帷幔之外。
「趙師妹,」杭書白轉過身來,點了點頭道,「范師弟雖是個急性子,實力卻甚至不容小覷,師妹可要當心了。」
趙莼淡淡一笑,也不答話,就此施施然站起身來,邁步與范承函站到了一處去。兩人間隔約二十丈,相互間皆是氣勢迫人,分毫不讓,范承函斜起眼睛將她一瞥,嘴角立時便垮了下來,好不輕蔑地哼了一聲,這才移開目光看向湖上,轉而對杭書白道:「我這邊已是好了!」
趙莼亦微微頷首做了示意。
杭書白含笑點頭,便吩咐身邊童子點起一柱香來。
香氣凈白無
塵,見風不動,只垂直往上飄去,范承函似有所覺,立時已是先人一步,拍了一道法力沉入湖中。
很快,他面上便多出一分沉凝,因這法力一去湖泊之中就好似泥牛入海,迅速不見了蹤影,叫他知曉不僅是湖中雪尾銀魚特殊,連著這大片湖水也并非尋常之物。
也是在這時,才聽杭書白的聲音幽幽從席上響起:「雪尾非寒水不棲,恩師便搬了一湖北海龍淵的海水過來,或是與旁處的水澤不同,還請兩位師弟師妹小心對付了。」
聽得此話,范承函也不免認真了些,他自擊掌喚了一部寶典出來,一手將之攥在掌中,一手又不知掐了個什么法訣出來,立時只見白光躍下,竟化作條與那雪尾銀魚一般無二的小魚來,迅速便潛入水中,去找那隱匿不見的魚群去了。
他是發現了,這湖水徹寒無比,若只以法力投入其中,要不了幾個呼吸就會消融得一干二凈,仿佛是被這湖水本身給吞吃了一般,化作了大湖滋養游魚的養分。便索性取了這伏獸章卷出來,放一條妖魚擬化作雪尾的模樣,好把湖底的魚群給引到面上來,如此才好方便自己行事。
那雪尾銀魚果真警惕無比,妖魚才從湖底靠近過去,魚群便在眨眼間一哄而散,范承函又重復試了幾遭,直叫他心生惱意,一炷香亦去了半數也沒引上魚來。
「趙師妹怎么一直沒見動過?」
眾人本都還瞧著范承函,一聽這話才發現趙莼從始至終都只端著袖袍立在旁邊,不僅是不出手,甚至還閉目養神,全然沒有半點緊張之態!
如今半柱香已經燒過,眼瞧著范承函都試了好幾回,雖不曾真正引上魚來,可魚群的位置卻已尋到了大概,總是比趙莼枯站不動要強上許多。
范承函心底憋足了一口氣在,是以今日這場比斗他是無論如何都要取下勝來的,為此,更不惜是催用大半法力去向手中寶典,自當中又喚出只尖喙翠羽的鳥兒來,循著那水中妖魚的位置就扎入了水里。
許是翠鳥的出現叫魚群驚慌失措起來,竟真叫擬化作雪尾的妖魚混入當中,終是要引了幾條閃著銀光的雪尾游動上來。
然而這時,趙莼卻動了!
范承函悚然一驚,登時又是大怒起來,心說趙莼先時不動,偏偏是這時候想要出手,難不成是早知道自己不行,所以才要借他的東風行事。
真可謂狡詐女干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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