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樹精的口氣有點不善了,李燕兒立時從善如流道,
“挺好的,這名字一聽就很威風!”
松樹精滿意了,
“我也覺得!”
于是待到顧十一睡了一大覺起身,發現自己的好閨蜜成了破瓦罐里樹精的跟班,樹精叫大王,
“大王?”
顧十一有點發愣,覺得自己的覺還沒有醒,大王得意洋洋道,
“對,這名字好吧,聽著就威風!”
顧十一看了一眼嘴抿成一條線的泥人,二人互遞了一個眼色,點了點頭,
“是挺威風的!”
顧十一睡了一覺之后,總算是回復了精神,悲痛退去,這肚子的感覺就回來了,她只覺得自己餓的前胸貼后背,走路直打晃,連忙跑去外頭做了飯,就著之前剩下的豬頭肉連吃了五碗飯,吃肉的時候想起來這肉還是老道士買的,不由又是一陣悲從中來,一邊吃一邊掉眼淚,眼淚水合著飯全給吞回肚子里去了。
待她吃飽了飯早已經是半夜了,于是坐在院子里,一面陪著泥人吸月華精氣,一面商量下山的事宜,
“師父讓我先去京城再回家,我們就先去京城吧,不說是卜了卦么,你說不定能在那里找到可以讓你還魂的尸體!”
李燕兒自然沒有異議,大王也道,
“我聽人說了,京城里的名花異樹多,我也去瞧瞧,跟它們比比,看是它們壯還是我壯!”
說罷還挺了挺身子,擺出一個強壯的姿勢,顧十一看了它一眼,懶得搭理它,只是跟李燕兒細數著要帶走的東西,
“包袱里的家伙事兒要帶上,還有銀票,其余的東西都不帶了……”
說到這處一臉憂傷的環顧四周,好歹在這處過了幾年,老道士又葬在了這里,她自然是舍不得的,李燕兒便勸她,
“等我們把事辦完了,再回來這里重修道觀,以后都陪在師父身邊……”
顧十一點頭,
“好,先去京城再去我家,之后我們再回來陪老道士!”
如此即是商量好了,第二日收拾一番,將所有能帶走的家當打成一個大包袱,顧十一脖子上掛著一個布袋,布袋里放著自己的閨蜜,右肩背著大包袱,左手抱了一個破瓦罐,便一步三回頭的下山去了,從此之后天涯海角,再回來時已是滄海桑田了!
顧十一下山之后,便先去了山下的小鎮,
“話說,我們這一處地界兒叫白馬州,東邊是望南州,西邊有一道斷龍嶺,翻過去是一片大沙漠叫萬沙州,萬沙州過去是大西州,大西州往北走是陳州,而這白州的南邊是大海,叫幻海,北邊是都摩州,白馬州有好幾個國家,最大的是大越國,我們要去的是潢京,那是大越國的京城,我那便宜師兄就在那里做國師……”
顧十一捧著破瓦罐,在鎮上的街面上走,一面走一面小聲說著話,這話即是說給李燕兒聽的,也是說給大王聽的,李燕兒倒還好,小心翼翼的從顧十一的領口處探出頭,好奇的打量著四周,見這里的人模樣生的跟自己來的那一界倒是差不多,只是衣著服飾不同,口音也有些差別,不過她跟顧十一相識這么多年,早聽慣了,也沒有甚么語言障礙。
不過沒見過世界的大王,此時激動的渾身發抖,它強忍著身子亂扭的沖動,小聲道,
“那么多地方啊,我都要去,我都要去,顧十一……帶我去!”
顧十一聽了嗤笑一聲,
“沒見過世面,這算甚么牙,我說的這些地方不過只是這一片大陸的一小片地方罷了,聽說幻海過去還有一片古大陸,那里更廣闊,只不過到如今都沒有人能安然無恙的通過幻海,從古至今只有極少數的人去了那里又回來的,聽說那里的靈氣充盈,仙門林立,修道的人更多,也更亂,他們時常打打殺殺絲毫不顧忌凡人的!”
他們這片大陸很早之前也曾殺得血流成河過,不單是仙人,連凡人都沒剩下多少了,后來大家一看這勢頭,是要自己把自己玩死的節奏啊!
于是剩下來的人坐下來商量,這樣子再打下去,把凡人打死了,修道之人也剩不了幾個,雖說修道之人斬斷世俗沒有七情六欲,可說是這么說,誰沒幾個后輩子孫,誰沒有宗門?
即便當真是無情無義,可這神仙也要受香火的,把凡人都弄死完了,平日里的一些俗務誰為他們打理,而不管正邪,這些修士們也是要門派傳承的,沒有凡人他們上哪兒收徒弟去?
如此這般,大家商量一下之后,便約定了不管是正道還是魔道修士之間的比斗還是門派之間的比斗,都要設下結界,或是遠離世俗人間以防傷到世俗凡人。
不過有很多邪門的功法都要禍害凡人的,所以也有不少走上邪路的修士悄悄在世俗作惡,因而便有了正道修士與世俗官府合作組成了清靈衛,清靈衛中的衛士都是由各大門派中的弟子輪流擔任,他們被派往大陸的各處,專門配合官府清除作祟的妖邪,還有禍害世間的邪修。
不過古大陸之中許是因為地廣人多吧,那邊的各仙門是半點兒沒顧忌,時常說打就打,說殺就殺,有偶爾去過那邊古大陸的修真人士回來說起都是一臉的后怕,
“那邊的人法力高深,法寶奇多,且一言不合就要開打,依我看著那兒哪里是人間,跟那傳說的魔界差不多!”
太過殘酷的地方,都不受善良人的待見,李燕兒聽了直皺眉頭,
“那樣的地方真可怕,我們還是別去了!”
聽那感覺跟漂亮國似的,一言不合就拔槍爆頭!
顧十一哈哈笑,
“放心,我們想去也去不了,幻海不是誰想過就能過的!”
幸好有幻海擋著,要不然那邊的人殺過來,他們這邊只怕要血流成河了!
小鎮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路人就見著一個一身孝衣,頭發凌亂的女人捧著一個破瓦罐,嘴里嘀嘀咕咕的,人人都當她有些瘋癲,路過她身邊時都要避開兩步,顧十一也不管,邊走邊叮囑二人道,
“清靈衛不光管邪修,還要管妖魔鬼怪,在他們眼里,你們兩個,一個是樹精,一個怨鬼,落到他們手上那是問都不用問,全是魂飛魄散的下場,你們平日里小心些,別露了行藏,讓人瞧見了舉報到清靈衛那里去,我這點子道行可是護不住你們!”
李燕兒與大王聽了都是嚇得一縮頭,齊聲道,
“知道了!”
正說著話呢,有人突然過來一拉顧十一的胳膊,嚇了顧十一一大跳,
“我的媽,清靈衛這么快就來了!”
一回頭,見是一個白胖的高大男子,面相生的有些憨,見著顧十一就咧嘴笑,
“十一,你下山了,是去我們家買酒嗎?”
顧十一一見是他,立時松了一口氣,
“是你呀!嚇了我一跳!”
這是牛家的大兒子,牛家就是鎮上賣酒的,不過做生意不厚道,時常賣摻水的酒給顧十一師徒,不過勝在價錢便宜,老道士也就吃個酒味兒,也不計較,所以顧十一經常在牛家買酒。
顧十一搖頭,
“我不買酒!”
牛大上下打量她,見她背后背著個包袱,手里抱個破瓦罐,里頭種了一株不知甚么樹的苗,又瞅見她耳后那朵小白花,身上穿了孝衣,
“十一,你……你怎么帶孝了?”
顧十一扯了一個苦澀的笑,
“我……我師父他老人家去了……”
“啊!”
牛大瞪大了眼,
“老道士死了?”
顧十一點了點頭,
“牛大,我師父去了,我要離開這里回家鄉了……”
不管怎樣,他們在山里住了好幾年,跟這山下鎮上的人也打了幾年交道,同人道個別吧!
牛大聽了先是一驚,回過神之后臉上就是一喜,手死死抓著她不肯放,
“十一,你不說你是孤兒么,你回去家鄉也沒人了,不如留在這鎮上吧……”
不等顧十一說話,又接著道,
“前年我那婆娘死了,我就想娶你做續弦,你師父死活不肯點頭,現在他死了,也沒人攔著了,你就嫁給我吧,我爹說了以后我們家的酒鋪子就由我繼承,我是老大,我那兩個兄弟都分不去的,你跟著我,以后酒管夠!”
顧十一聞言大驚,
“甚么,你……你……還動過這心思?”
她每月總要到鎮上幾回,也要去牛家打酒,可跟這牛大不過就是點頭閑聊幾句的交情,他甚么時候動的這心思,還跟老道士提過,老道士可是半點口風沒露!
牛大道,
“去年老道士下山來的時候……”
又接著道,
“十一,我知道你對我也有意的,現在那老道士死了,你也沒去處,不如嫁給我吧!”
顧十一瞪大了眼,
“你……我幾時對你有意思?”
牛大道,
“你要沒對我無意,怎么回回都來我們家打酒?”
“不是……鎮上就你們兩家賣酒的,我不去你們家,就去李家,這有何不對的?”
“當然不對,你明知我爹賣給你的酒摻了水,你還回回都買我們的,每回來還尋著跟我說話,不是對我有意是甚么?”
牛大一臉你不用害羞,大家都是成年人,有甚么明說便是的表情,顧十一只覺得這是天大的冤枉一個跟頭摔在了自己腦門兒上,
“胡說!”
她氣得臉色漲紅,
“你胡說甚么,去你們家買酒那是因為你們家的酒最便宜,找你說話,是因為……是因為……”
趁你分心的時候,我使個障眼法兒,能讓你多打二兩!
這話不能說,牛大見她吱吱唔唔,就哈哈一笑道,
“別害羞嘛!都是這一把年紀的人了,誰不知曉誰啊,走跟我回家去,我讓我爹今兒晚上就去找媒人,雖說是續弦,但該有的三媒六證,我一點不會少你的!”
“我……呸喲!老娘再想男人,也沒瞧上你啊!”
顧十一心里大怒,面上跟著哈哈一笑,連連點頭,
“好好,你……你走前頭!”
牛大見她點頭大喜,
“我們一起走……”
“你……你走前頭……”
顧十一低頭扮了個嬌羞狀,
“你是成過一回親的人了,我還是黃花大閨女呢,這樣子不好看!”
說著掙脫了牛大的手,
“你走前頭,我跟著!”
牛大呵呵笑,
“對,十一你說的對,這樣是不太好!”
說著果然放開她,轉身走在前頭,顧十一見狀眼中兇光一閃,抬腳照著他的腿窩就是一腳,
“噗通……”
牛大立時就摔了一個大馬趴,一頭埋進了泥巴路面上,顧十一過去沖著他吐了一口口水,
“呸!讓老娘嫁給你,你回去做夢吧!”
說罷抱著破瓦罐,背著大包袱,就咣咣咣的轉身跑了……
等到顧十一一路狂奔出了小鎮,沖進路邊的樹林里,她才喘著大氣坐到了一塊大青石上,回頭看了看,
“他沒追來!”
“呼呼呼呼……”
顧十一擦了擦汗,
“哈哈哈哈哈……”
顧十一胸前的布袋里傳出一陣笑聲,顧十一又氣又惱,把布袋打開提了泥人出來,
“笑甚么笑!”
李燕兒站在大青石上笑得前仰后合,
“十一,你還天天嚷著嫁不出去,這不是現成有一個嗎?”
那牛大長的一般,但是身材高大,應該在十一的審美上吧?
“呸!”
顧十一大怒吐了一口口水在黃泥地上,
“他前頭一個婆娘就是在他們家被毒死的,你當他為何兩年都沒續弦,那是他名聲早壞了,這鎮上沒姑娘敢嫁他了!”
那牛家做生意不厚道,對媳婦也刻薄,放餿了的飯舍不得倒,自家人又吃不下,就給媳婦吃,結果把人給吃出事了,當時說肚子疼,也不肯請大夫,拖了三天,眼見實在不行了,才去請的大夫,結果大夫一來就搖頭說不行了。
“你當他們家為甚么鬧鬼,就是他們家那媳婦回來報仇了,讓我給好言勸走,去投胎了!”
不過這牛家人做的孽,是在地府那生死簿上計上一筆了,就看甚么時候報了!
“我是傻了,才嫁給他!”
李燕兒前頭只當看個笑話,拿這個取笑閨蜜,一聽到這家人是這德行,不由也罵道,
“剛才你就該多踹他幾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