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老夫人給了見面禮,大太太閻氏和二太太林氏也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禮物,一個是簪子,一個是珠花,史嬤嬤也替武安侯夫人送上一對成色極好的白玉鐲子。
看到這對鐲子,老夫人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史嬤嬤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不但猜到她也會給鐲子,還要磨蹭到最后才把見面禮拿出來。
戲班子里長大的丫頭,哪里配得上這么好的鐲子。
當然,這還不是最讓何家人生氣的事。
上次武安侯夫人來的時候,差一點就讓何淑媛當眾脫鞋脫襪子了,雖說后來是由閻氏陪著,讓何淑媛在屏風后面脫下鞋襪給武安侯夫人察看,可是這件事讓何家很沒面子,何淑媛更是哭得死去活來。
可是這一次,史嬤嬤卻是提都不提讓何苒脫鞋驗看的事。
為啥不讓何苒脫鞋?
為啥要逼著何淑媛脫鞋?
這不是欺負人嗎?
何家人全都是這樣想的,可卻全都忍著沒有說。
何家是書香門第,不在這上面爭長短。
府里沒有單獨的院子,何苒被安排到三小姐何淑韻的院子,閻氏含笑,要帶何苒過去,何苒卻站在那里沒動,一臉天真,心無城府:“黑妹的銀子還沒給呢,他們還在大門口等著。”
這話是對老夫人說的。
“黑妹,什么黑妹?”老夫人不解。
劉媽媽卻已變了臉色,正要解釋,何苒的聲音再次響起:“黑妹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劉媽媽在萬春縣城最繁華的地方,懸賞一千五百兩找人,這件事整個萬春縣都知道。
好多人都去找我,可只有黑妹找到了,她奮不顧身把我從波濤洶涌的黃河里救上來的。
劉媽媽說沒帶這么多銀子,讓黑妹來真定府要銀子。
黑妹就帶上她家里的人和全副家當跟著我們一起來了。”
“你說懸賞多少?”老夫人以為自己聽錯了。
“劉媽媽懸賞了一千五百兩。”何苒提高了聲音。
老夫人一怔,原來沒聽錯啊,這劉婆子是瘋了還是傻了,何家的情況她心里沒數嗎,誰給她的膽量,讓她敢懸賞一千五百兩的?
還能是誰,當然是閻氏了,劉媽媽就是閻氏的心腹。
老夫人生氣,何苒卻生怕老夫人還不夠生氣:“那懸賞告示上寫了,要找腳上有紅痣的真定府何家大小姐,這件事也是整個萬春縣都知道。
黑妹找到我,發現我腳上有紅痣,又讓燕兒看過了,這才確定了我的身份。”
何苒說腳上有紅痣時,加重了語氣,不僅是老夫人,就連二太太林氏和武安侯府的史嬤嬤也是臉色一變。
老夫人聲色俱厲,怒視劉媽媽:“你當真是這樣做的?”
女子身上的標記,除了家中親近的女姓長輩,就只能是未來的丈夫才會知曉,劉媽媽卻恨不能讓全天下人都知道,別人笑話的不只是何苒,而是何家所有的女子,更何況,何家沒有出嫁的姑娘,不是只有何苒一人。
劉媽媽不敢去看閻氏,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不住磕頭:“老夫人消消氣,是奴婢該死,奴婢就是見大小姐落水,一時著急,就慌了神,奴婢真沒有壞心思啊。”
老夫人閉了閉眼睛,這個婆子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這樣做,不用問,這是閻氏指使的。
老夫人重又睜開眼睛,對閻氏說道:“這是你的人,你帶回去好生管教,我是管不動了。”
閻氏連忙陪笑:“母親莫要氣著身子,為這點事兒不值得。兒媳這就帶這個不懂事的奴才回去受罰。”
閻氏狠狠瞪了劉媽媽一眼,正要先行退下,卻聽到史嬤嬤幽幽嘆息,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道:“唉,若是我家夫人知道恩人千辛萬苦生下的女兒,被人如此輕侮,她該有多難過啊,這可是我們沒過門的世子夫人啊,誰給她做主啊。”
好吧,老夫人想把劉媽媽交給閻氏都不行了,她看向何大老爺:“唉,我老了,大郎,這府里的事啊,我是管不了啦!”
何大老爺想要裝聾作啞也不行了,他怒聲喝道:“來人,叫個人牙子,將這個欺主的惡奴賣掉,賣得越遠越好!”
劉媽媽嚇得魂不附體,事情怎么就發展到這一步了呢,她連忙向閻氏投去求救的目光,閻氏也是臉色鐵青,劉媽媽知道太多事情,哪能隨隨便便賣出去。
兩個健壯婆子過來拖著劉媽媽往外走,閻氏看向何大老爺,何大老爺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女人就是心軟,區區一個仆婦算的了什么。
至于欠黑妹的一千五百兩,雖說萬春縣的事一時半刻傳不到真定府,可何大老爺是有官身的,他可不想落下一個欠債不還的名聲,何況那債主還是低三下四的撈尸人。
劉媽媽雖然被賣掉,可她是大房的人,這一千五百兩還是要落到大房自己的賬上,二老爺和二太太虎視耽耽,一副你們敢說走公賬,就和你們拼命的架式,就更不用指望老夫人了,這樣一來,何大老爺和閻氏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那不是一百五十兩,而是一千五百兩啊!
把劉媽媽賣上一百回,也賣不出來一千五百兩。
閻氏沒有心思去送何苒了,她不但要讓人牙子來買劉媽媽,還要再安排人到人牙子那里把劉媽媽買回來。
只是買回來也不能留在府里了,閻氏身邊還是少了一個心腹得用的人。
想想就煩。
還是老夫人身邊的趙媽媽送何苒去了何淑韻的院子。
何淑韻比何苒小三歲,細胳膊細腿,臉蛋卻是圓圓的,帶著嬰兒肥。
待到趙媽媽走了,何淑韻上下打量著何苒,好奇地問道:“聽說你是在戲班子里長大的,你會唱戲嗎?”
“我們那是草臺班子,不按規矩來,沒那么多講究,我是刀馬旦,不會唱,只會打。”
何淑韻的眼睛亮了:“真的?那你一定會翻跟頭吧,要不你翻個跟頭給我看看?”
“好啊,咱們打賭,如果我輸了,我就連翻十八個跟頭,如果你輸了,你就......”
何淑韻嚇了一跳,連忙說道:“我可不會翻跟頭,我也不會唱戲,我什么都不會!”
“那你總會說話吧,我問你答就行了,你放心,不該問的我不問。”何苒笑意盈盈。
何淑韻點點頭:“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