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名的壓迫感面前,姜律的神色顯得認真了許多。
這就是救贖之神嗎?
信使得到女人的首肯,起身,卑躬著走向她。
姜律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趨。
可令姜律沒有想到的是,當走到近前他才發現,信使那張突兀的人臉,竟然與被鎖在雕像內的女人有八九分相似。
一樣的美艷,一樣的精致。
唯一不同的就是,信使的那張臉顯得有些妖異,且不知為何,能看出一些僵硬,并不自然,但女人的面容,則渾然天成,似那未經雕刻的美玉,即便不施粉黛也不是人間任何女性可以比擬的。
女人有著人類的身軀,身上披著輕薄的白紗,或許是因為被鎖在這里太久,白紗有些破損,肩部,腋下,胸前和小腹都有著些許撕裂的痕跡,露出如雪般的肌膚,和她那頭烏黑如墨的垂地長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讓我看看你在我沉眠的時候做了些什么。”女人吩咐道。
聞言的信使乖順地低垂下頭顱,面部開始散發由弱變強的幽綠色光芒,在若隱若現的絲絲縷縷的光線牽引下,兩人竟然產生了某種連接。
只是一瞬間,女人便一下子干嘔了一聲。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信使,然后看向身旁的姜律,無比后悔這個舉動。
因為在粗略掃過信使的記憶時,某一段中的視角很奇怪,不止畫面中的姜律是躺著的,而且信使的水平視線也很低。
這讓她好奇地停留下來細看,然后,便出現了她想都不敢想的一幕。
更糟糕的是,讀取記憶時,感官也會同步傳達。
這種填充感...這個味道...
她不住地吞咽著口水,原本端莊圣潔的臉龐更是變得像是剛剛咬開一枚酸澀的檸檬似的扭曲。
不明所以的姜律關心道:“咋了這是?吃啥不干凈的東西了?”
女人死死地盯著他,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姜律感到莫名其妙。
什么態度,真下頭!
女人深呼吸,一言不發。
為了維持她的威嚴,她必須當作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纖長的睫毛難掩她眼底的嫌棄,可她終究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如果忽略掉你昨天表演的有趣的節目,第一次就完成了一次救贖,真是令我意想不到。”
她咬著牙,擠出一絲笑容,只是那笑容很冷,也很淡漠。
這是進入正題的開場陳詞,姜律知道這一點,但他并不打算配合她進行這場無意義的扮演神和信徒的游戲,他趕時間。
“你就是救贖之神吧?”
姜律叉著腰:“別扯這些有的沒的,請開始講述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女人并沒有否定自己是救贖之神,只是冷漠地道:“我從未說過我有與你分享故事的打算。”
“好好好,都不說是吧,那我來說。”姜律對救贖之神的態度毫不在意,自顧自地開始一點一點向救贖之神展示自己所知的一切:
“先說說你和信使的關系吧,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傀儡還是你創造出來的什么。
手環上本該是信使對我們的好感度,但我在昨天救贖之后提升的好感度,卻是源自于你。
兩個不一樣的個體怎么可能共享好感度甚至以你為主呢?敲代碼的時候能不能注點意?”
信使一愣,隨后想起了過往的點點滴滴,頓時明白了什么,震驚而又無助地看向救贖之神。
自打她從有意識開始,便一直是黑塔的信使,難道說...
見此反應,姜律嗤笑:“你竟然不知道?”
救贖之神臉色一冷。
可信使剛要開口,姜律卻直接抬手打斷前搖:“你先別急,讓我先急。”
而后他再度對救贖之神繼續道:
“無論是你讓信使給我們定下的規矩,亦或者是我們遇到的困難,無一不在證明你并非是為了讓囚犯得到救贖,而是為了讓他們能夠順利進入天堂。
你身為救贖之神,卻做出和你的名號相悖的事,講道理,這一點著實讓我想不通。
至于你將囚犯送入天堂的辦法,竟然還是犧牲監管者。
雖然不知道你用的是什么辦法,但一定有什么手段能夠讓囚犯頂替掉出身干凈的監管者,取代他們進入天堂。
從這一點上來說,就連監管者在你心中的地位也不如囚犯升入天堂的名額。”
救贖之神的眼神從冰冷逐漸平靜:“繼續。”
姜律在被禁錮的救贖之神面前顯得肆無忌憚,干脆和盤托出:
“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么會將本該是給迷失的靈魂提供改造機會的黑塔變成這樣。
事實上,在我來到這里之前,我一直將你當作敵人。
直到我變成這樣,又看到了你的模樣。”
說到這里,他張開雙手,展示自己面目全非的軀體。
“詛咒是么?并不是你給上層施加了詛咒,而是有人給你施加了詛咒,影響了上層,也變相影響了整座黑塔。”
救贖之神原本平靜的神情開始向著惆悵轉變。
“我本來想讓你成為我的眼睛,成為黑塔變故以來第一個由監管者晉升的信使,不過現在看來,你比我想象的還要更加出色。”
沒有否定,那便是肯定。
“是上帝?”姜律問道。
他救贖時曾經狠狠玩過耶穌梗,但得到的結果卻是收獲了救贖之神的好感度,這讓他不得不懷疑和救贖之神結下了梁子的就是上帝。
果不其然,救贖之神聽到這個名字,原本放松交于小腹前的雙手突然緊攥成拳。
見狀,姜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來沒錯了。”
救贖之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對神明沒有絲毫敬意,那我便大可以放心將黑塔的真相告訴你,不過我敢說,你敢聽嗎?”
“我說不敢你會不會尬住?”姜律壞笑著問道。
救贖之神驀然一笑:“現在不管你敢不敢,我都要說了。”
姜律右手成掌,朝上虛托,示意她說下去。
“很多很多年前,我已經記不清具體的數字了,一尊強大的邪神隕落,祂的繼任者花了許多歲月整合了邪神的殘余力量,隨后進攻了冥界。
曠日持久的戰爭還在繼續,甚至影響到了天堂,讓那位大人也不得不早做打算。
除了祂的信徒在人間傳教,就連我的救贖之塔也成為了祂眼中的新兵營。
祂指責我花費了海量的資源,關押了如此多極惡之徒的靈魂,卻要耗費數年時間才能完全凈化一個靈魂。
在祂看來,用于戰場的士兵,只需要聽話就好,并不需要他們擁有什么高尚的品質,相反,比起那些擁有高尚品質的人,窮兇極惡的靈魂所組成的軍隊更加出色。
我并不贊同這樣的觀點,當眾違逆了祂。
因此,祂降下了神罰,不僅將我囚禁在這里,也讓我失去了對救贖之塔的控制。
從那天起,救贖之塔變成了黑塔,黑塔會源源不斷地吸引新鮮血液,賦予他們監管者的位格,再以那些囚犯,頂替他們的位置。”
救贖之神的臉上此刻已經充斥著悲憫:
“好感度,就是我所做的一次嘗試。
根據信使對監管者能力的評估,我也會賜予不同程度的庇佑。
不過祂的詛咒還是太過強大,我的庇佑并不能存在太久,只能靠著天堂開啟階梯時落下的圣光,才能讓我得到些許補充。
而你,是現在唯一一個讓我看到了希望的監管者,值得我賦予你更多庇佑。
只是如果你想改變現狀,我也只能如實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