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唳~”
雛天鷹于半空中靈巧地扭轉身形,不但不曾被劈中分毫,反倒居高臨下,鷹爪向前狠狠一抓。
登時。
鮮血橫流。
“啊啊啊啊啊!”
年四郎慘叫一聲,雙眼俱被抓得血肉橫飛。
驟然失去視野,眼前一片血暗,年四郎內心惶恐不安到了極點,只能徒勞而茫然地困獸猶斗,握著刀,向四周胡亂劈砍。
他也如噪音喇叭般,瘋狂地大喊大叫:
“該死的漢狗,你馴服了天鷹,假的天鷹,蠻神一定會懲罰你的,年羹狼大人,一定會將你碎尸萬——”
話還沒說完。
聲音戛然而止。
一把鋒銳長刀驟然穿透了年四郎的嘴巴,將他釘死在了身后的樹上。
聒噪就此止歇。
“年羹狼?”
“這名字,聽起來怎么有些耳熟?”
陳澈仔細回想起了一下,才從記憶的故紙堆中,想起了稅吏臨走前,同宋血風說過的一番話語。
有個南蠻神射手,于前幾日光景,秘密潛入河間縣各家大戶,探查糧倉情報……
“需要請宋血風親手解決,就算不是內勁武者,恐怕也是血勇層次的強大蠻人。”
陳澈做出判斷,心中警鐘敲響,目光掃過四野,夜眼觀八方,但好在并未發現任何人影,這才松了口氣。
但他也不曾放松警惕,仍小心翼翼,吩咐雛天鷹在四周高空巡視,警惕一切來犯之敵。
接下來。
便是喜聞樂見的摸尸環節。
陳澈伸手一拿,便取下了兩個蠻子頭頂包裹著的灰白色頭巾,并割下了他們的左耳。
蠻人頭巾所用的顏料極為特殊,難以仿制,只需割下對應的左耳,便能拿著一巾一耳,去巡山司領賞。
殺一灰白巾蠻,得賞三千文;
殺一紅巾蠻,得賞官銀百兩,或許以官身,從九品,試小旗官,這也是縣級官員不需通報府城,所能直接任命的極限;
若有民間勇士,攜雄溪蠻首領的腦袋入河間縣城,秦天狼更是早早放下豪言,必將奏報樂山府城,保舉七品官身,得一世富貴!
實際上。
這亦是河間縣尉-秦天狼依據朝廷的“蠶食”國略,所定下的地方軍策。
以賞銀為誘餌,吸引民間武力,逐漸削弱雄溪蠻的底蘊。
待到合適時機,他就會占據仙娘溪地帶,焚山毀林,驅逐瘴氣,建立可供軍民生活的屯田據點,村落。
然后。
他將親自率領“十卒而殺其三”練成的“精兵”,一舉將漢蠻分界線,推進到雄溪流域,從而開疆擴土,獲得巨額軍功。
看起來,很美好。
“等到仙娘溪一帶,精怪被徹底清除的那一天,恐怕……便是河間縣與雄溪蠻爆發爭斗之時,也許是今年,甚至是本月,最遲不超過明年。”
陳澈口中感慨,雙手也不曾停下,二個蠻人身上的值錢物件,統統翻找了出來。
分別是:
碎銀八錢;
吹箭筒兩個,淬毒短箭三十支,價約百文;
破舊犬熊獸皮衣兩件,市價八百文;
除此之外,還在年四郎的身上,找到了一樣好東西。
十年份的知羞草!
此物別名夫妻草,因而常常有人隨身攜帶,以盼遇到一段美好的姻緣。
但對于陳澈來說,牽羊倌走山秘寶——和羞走,兩大必備材料之一,便是此物。
只需尋得同樣生長了十年以上的莽草,便可編織出一雙和羞走。
屆時,縱使是懸崖峭壁,他也可輕易行之。
“妙啊~”
陳澈心中大喜過望,又摸了摸兜里的寶柑橘,以及三顆奪朱石,亦是極為重要的收獲。
奪朱石,乃是鑄造折壽寶兵的關鍵材料。
由于數量實在太少,他仔細想了想,不一定要鑄成長刀,或許制成箭頭、趕山鞭之類的,會更合適一些。
當然,前提是學習箭術或鞭法。
而寶柑橘,同時蘊含山海元炁與豐厚氣血,乃是山中不可多得的好貨。
待得了空,他便要立刻吃掉,以增強自身。
“唳——”
陳澈剛摸完尸體,心跳忽然不自覺加速。
雛天鷹翱翔于高空。
只一會兒的功夫,它就發現了重要敵情。
一名身材高大的蠻人,背著暗灰色的鐵木長弓,大步向仙娘溪的方向前進,周身散發著極為兇戾的氣息。
“身上唯一的武器,便是弓箭,難不成,此人便是被官府通緝的南蠻神射手,年羹狼?”
陳澈心中一緊,本能地握緊了手中長刀,皺眉想道:
“雖說我與他無冤無仇,但這家伙尤其厭惡漢人,手上沾了數十山民的鮮血,今夜若是不小心與他撞上,恐怕兇多吉少。”
一念及此。
陳澈不愿繼續涉險,穩健為上,決定從仙娘溪上游方向,兜一個大圈子,返回柳陽鎮。
如此,才是最安全的。
離開惡陽峰之前,他按照過往拋尸的慣例,拖拽著兩具蠻民尸骸,盡數拋下懸崖。
而讓人感到意外的是。
當陳澈準備離去的時候,柑橘寶樹居然亦步亦趨,緊緊跟隨他身后。
一副“跟你混了”的樣子。
樹身上的木質面龐,也流露出求收留的表情(╥﹏╥),可憐兮兮。
事實上。
像柑橘寶樹這類極為罕見的果樹類精怪,乃是一等一的“香餑餑”,不僅僅是狏即想吃,也包括柳陽鎮中的諸多勢力,人人都想要。
一旦被柳陽鎮上的強者發現,恐怕往后余生,它都將被禁錮在某個地方,淪為瘋狂產出寶柑橘的工具。
“不能帶回鎮子,以我現在的能力,也保不住它……”
細細思索一番,陳澈忽然想到了一個好地方。
此前白眼金蟾藏匿的無名山谷,位于仙娘溪上游,谷口狹窄,霧氣濃郁,草木瘋長,算是相對隱秘的地方。
若不是雛天鷹引路,哪怕是身為牽羊倌的他,也不一定能找到,可謂是地處偏遠,人跡罕至。
“在仙娘溪被大規模開發之前,讓它去那處暫住一段時間,倒是不錯。”
陳澈心中議定,便帶著柑橘寶樹,一路跋山涉水,走了約有一個時辰,才終于見到一片荊棘林。
撩開枝椏,一人一樹一鷹,先后進入狹窄的谷口。
復行數十步,便見到了池塘與一片開闊谷地。
陳澈指了指此處谷地,手舞足蹈了好一會兒,才讓柑橘寶樹明白,它不能繼續跟隨,而該在這山谷之中,休養生息,恢復傷勢。
片刻后。
柑橘寶樹默默扎根于池塘邊,汲取著大地中的養料。
雛天鷹也感到有些疲倦,便直接飛到了柑橘寶樹的頭頂,抓著樹枝,呼呼大睡了起來。
陳澈伸了個懶腰,也感到有些疲憊,打了個哈欠道:
“今夜遇到的‘意外’,還真是不少啊~”。
說到這里,他嘴角一抽,才回想起入山前,似乎不知不覺間,往自己身上,插滿了旗子……
像是戲臺上的老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