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郡主,的是孟三寶。”門外響起熟悉的聲音:“啞巴外傷好了,現在行走如常,嗓子還是不出話來。的想來問問,接下來該如何處置啞巴。”
差點忘了府里還有這么一個人。
姜韶華定定心神,隔著門吩咐:“將他帶來。”
門外的孟三寶猶豫了一下:“這里是郡主的院子,不宜讓外男進吧!”
那個啞巴,口不能言,寫出的字像鬼畫符,誰也看不懂。身份來歷都蹊蹺得很。怎么能讓這等人靠近郡主!
郡主的聲音再次從屋中飄了出來:“無妨,帶他來便是。”
孟三寶應了一聲是,迅速去提溜啞巴。
這些日子,啞巴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幾乎沒出過屋子,還算老實安分。不過,孟三寶對他依然有戒心,特意叫了秦虎過來,兩人一個在前領路,一個在后虎視眈眈地盯著。
沒幾步,就遇到了前來看診的孫廣白,還有閑著無事來湊熱鬧的孫澤蘭。
走在前面的秦虎,目光迅速掠過身形苗條面容清秀舉止溫雅的孫澤蘭,臉孔可疑地紅了一紅。一張口,聲音比平日溫柔多了:“孫太醫,孫姑娘,你們二位怎么來了?”
孫澤蘭隨口笑道:“大哥每日都來為啞巴療傷換藥,我閑著無事,便跟著來瞧瞧。”
主要是最近孫太醫火氣大,每日少要罵三回不爭氣的兒子。孫澤蘭偶爾也會被波及,索性溜出來透口氣。
秦虎忙笑道:“啞巴的外傷都好了,我們正要將他帶去見郡主。今日不必再療傷換藥了。”
孫廣白好不容易脫離親爹片刻,一本正經地道:“好不好的,你們了不算,得我親自看過才校”
秦虎回頭,沖孟三寶使了個眼色。孟三寶心領神會,立刻道:“那就請孫太醫瞧瞧,郡主那邊,我去傳話,請郡主稍候片刻。”
孫廣白欣然點頭。
秦虎催促道:“啞巴,孫太醫對你可算盡心盡意,還不快些謝孫太醫。”
我不是啞巴,我叫崔渡。
崔渡心里默默腹誹,可惜嗓子不爭氣,吐不出聲音來,只得拱手道謝。他這些日子潛心觀察,如今行禮也算有些模樣了。
人都有憐弱之心。孫廣白很是溫和:“你的外傷好得差不多了,我再給你上一回藥,再替你看一看嗓子。”
孫澤蘭特意來,也是出于好奇。
孫廣白替啞巴上藥的時候,孫澤蘭要避諱,在外間等著。秦虎也一同等在門外。
秦虎悄悄看一眼孫姑娘,鼓起勇氣搭話:“孫姑娘是不是好奇這啞巴為何不能話?”
孫澤蘭笑著嗯一聲:“失語癥最是難治,難得碰上一個,我便隨著大哥來看看。”
孫澤蘭在同齡少女中,算是高挑了。不過,還是比秦虎矮了一個頭。秦虎刻意彎腰低頭,這才勉強和孫澤蘭平視:“孫姑娘家學淵源,又潛心研究醫術,將來定會是一代名醫。”
孫澤蘭卻有些悵然:“女子行醫,多是在內宅行走,聲名不顯。大哥不愿去考太醫院,我連考的機會都沒櫻”
秦虎撓撓頭:“太醫院沒有女太醫嗎?那宮中妃嬪娘娘公主們病了,召太醫豈不是多有不便?”
“是不便利。可在眾人眼里,女醫們大多醫術平庸,根本沒資格進宮為貴人看診。”孫澤蘭心情有些低落,聲音也沉了下來。
秦虎立刻道:“在我心中,孫姑娘就是女華佗女扁鵲。”
孫澤蘭被逗樂了,嫣然一笑:“秦護衛再夸下去,我該臉紅了。”
站在門口沒人理的孫廣白,瞟了一眼獻殷勤的秦護衛,然后叫孫澤蘭進去:“啞巴的衣服穿好了,你進來吧!”
孫澤蘭應一聲,進了屋子。
兄妹兩個輪流為啞巴檢查咽喉處,低聲商議后,調整了藥方:“從明日起,你換一個藥方,每日再針灸。”
崔渡感激地拱手。
孫廣白失笑:“我們都是王府的人,領的都是郡主的俸祿。是郡主吩咐我為你治病。你要謝,應該好好謝郡主。”
崔渡鄭重點頭。想到即將見到郡主,一顆心驟然激越。
一炷香后。
崔渡隨兩個親衛進了內堂。
姜韶華已安然端坐,面色如常,看不出半點情緒波動過的痕跡。
崔渡按捺住激動的心情,老老實實走上前,正要拱手謝恩,孟三寶在耳邊提醒道:“還不跪下謝恩。”
崔渡:“……”
救命之恩,收容治病之恩,恩同再造!再者,入鄉隨俗。郡主身份高貴,跪一跪也行吧!
崔渡在心里服自己,膝蓋要彎下的那一刻,還是憋悶得很。
姜韶華看著崔渡一臉慷慨赴死的神情,有些好笑,隨口道:“行了,不必跪了,就這么站著吧!”
崔渡暗暗舒了一口氣,拱手道謝。
姜韶華吩咐一聲,眾人都退了出去。她以目光示意崔渡走近一些,崔渡壓根不知道這也是恩典,神情自然地走到姜韶華面前。
姜韶華站了起來。
不管內里裝著什么,皮囊都是十歲左右的模樣。兩人個頭也差不多,此時正好平視。
姜韶華看著崔渡。
崔渡坦然回視。
便是陳卓等人在此,也不敢這般和她對視。無知者無畏,就是如此了。
姜韶華也不介意,張口問道:“你外傷都好了?”
崔渡用力點頭。
“還不能張口話嗎?”
崔渡繼續點頭。
姜韶華嗯一聲:“別太著急,慢慢喝藥養著,不定忽然就能話了。”
崔渡無聲嘆息。誰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人縮水了,嗓子也莫名啞了。如果不是郡主收容,他連個去處都沒迎…
“如果不是我收留你,就憑你出現時的情形,怕是已經被當做妖邪扔進火堆了。”姜韶華的聲音慢悠悠地響起:“本郡主過,王府不養閑人。你不是擅長種田嗎?明日春耕禮,你也同去。”
崔渡立刻回過神,從衣袖里掏出一張疊好的紙,送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