瀧澤佑也領著西野堇走出了學校。
他走在前一點，西野堇跟在后面，一只手扯著他的衣角。
邊走，瀧澤佑也邊想著川崎百合子老師對他描述的，關于西野堇的事情。
覺察對方喜歡自己，第一反應居然是詢問對方的資產嗎？
說實話，這種觀念放在一名成年女性身上，實在算不了什么事情，應該說再正常不過。
但是，這種話卻是從一名小學生口中說出來的。
這就讓人覺得有些不自在了。
至少在成年人的觀念里，小學是代表無憂無慮，純凈無邪的階段。
這個階段里的小學生，該要寄托著虛幻的夢，夢想是未來當「科學家」「醫生」「教師」「律師」等等。
并且詢問為什么想當的時候，答案應該是「理想」「治病救人」「教書育人」「匡扶正義」諸如此，而不是「待遇好」「社會地位高」「工資高」。
論及喜歡的人的時候，也應該是「遠離了現實物質基礎的最虛幻最真摯的情感」，
或許是成年人的一己之念，但總之，小學生不該如此現實。
要是有，一定是什么環境使得她誕生了這種觀念。
是什么呢？
顯而易見。
瀧澤佑也想到了西野家的環境。
單親家庭，廉價公寓。
西野堇的這種觀念并非憑空產生。
想到這，瀧澤佑也不自覺放緩了腳步，看著身后扯著他的衣角，默默跟著他的小學生。
西野堇盯著他，停住了腳步。
瀧澤佑也也停住腳步。
“老師和你說了我的事情嗎？”西野堇仰著臉，詢問道。
小學生的聲音脆生生的。
瀧澤佑也想了想，在西野堇身前蹲了下來，平視著她的眼睛：“小堇，這樣叫你，可以嗎？”
西野堇盯著他，沒有拒絕。
“可以和我說一下你的想法嗎？為什么在得知對方喜歡你的時候，詢問對方家庭的資產？”
西野堇歪了歪腦袋，眼神中好像在問：「不應該嗎？」
不過，在瀧澤佑也的詢問下，她想了想，還是輕聲回答：“如果他資產不夠，我就沒必要考慮他。”
“......”
還真是現實徹底的回答。
“...不考慮是不是喜歡，只考慮資產嗎？”
“喜歡？”西野堇理解了一下這個詞的意思，隨后搖搖頭，“為什么要考慮喜歡？”
“這...”面對一名小學生的問題，瀧澤佑也竟然語塞了。
在一起為什么要考慮喜不喜歡？
說真的，真要仔細辯論的話，這是一個相當深入的問題。
西野堇說的很認真：“媽媽之前和我說過，她和爸爸在一起的時候，就是因為喜歡。”
“......”
“后來，因為爸爸把錢全花光了，媽媽沒辦法了，她帶著我離開了家，來到了現在的家。”
“......”
西野堇的表情沒有什么波動，她直視著瀧澤佑也的眼睛，只是淡淡地敘述著這件事。
瀧澤佑也窺見了西野家的一角。
西野父親因為某些原因——他猜測，多半是賭，柏青哥，之類的，敗光了家里的錢——這種事情放眼全日本，乃至全世界，實在是隨處可見。
最后，西野賴子實在忍無可忍，和他離了婚，搬到了現在的廉價公寓，
“所以，沒有錢的話，就算在一起也要離開。”西野堇理所當然地得出結論。
如果說出這些話的是一名成年人，瀧澤佑也倒是可以和對方辯駁兩句，可在一名小學生面前，他反而不知道怎么開口。
而且，真要說起來：
瀧澤佑也相當認同情感需要以物質為基礎。
“我說得不對嗎？”西野堇歪著腦袋，反問道。
“...算了，我還是不操心了。”瀧澤佑也無奈，“這種事情，還是交給你母親考慮吧。”
他畢竟只是西野的鄰居。
瀧澤佑也將要起身來。
只不過，還沒完全起身，他就聽見耳邊，西野堇忽然問道：“你喜歡我媽媽嗎？”
“...？”
瀧澤佑也又蹲了下來，眨眨眼睛，盯著西野堇。
這只小學生看著他驚訝的眼神，興許以為他沒聽清，于是再問：“你喜歡我媽媽嗎？”
“...怎么突然這么問？”
西野堇回想了下，答道：“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盯著我媽媽的胸部看。媽媽和我說過，要是有人盯著這種部位看，就是對身體有想法。我要是遇到了這種人，趕緊遠離，報警。”
“......”瀧澤佑也張了張嘴。
西野堇繼續說：“所以，你對我媽媽也有想法，對吧？而且，你今天還幫我媽媽，來學校。”
“...不、那個、怎么說呢...沒有這回事。”
小學生靜靜盯著他。
“......”
“......”
瀧澤佑也有些心虛，但這種事，絕對不承認。
然后，西野堇說：“你要是不回答我，我就把這件事告訴我媽媽。”
“......”
“......”
“你當時看了，對吧？”
“......”
瀧澤佑也轉過眼神，看向別處。他輸了，輸給了一名小學生。
“那伱會娶我媽媽嗎？”西野堇問。
“......”
“......”
“這個問題未免...根本談不到娶不娶的問題。”瀧澤佑也頭疼，他感覺很難和一名小學生解釋清楚。
解釋的前提條件，是對方和你有相同的三觀和邏輯。
如果不具備這個前提，就等同于雞同鴨講。
現在就是這個情況。
瀧澤佑也嘆了一聲氣，想了想，只好借用西野堇的邏輯，反問道：“你的觀念不是，在一起不需要考慮喜不喜歡嗎？說實話，我可是個窮人，沒有多少資產。”
“母親說，你是個很厲害的人，只是暫時住在了這里。”西野堇有她的邏輯，“如果是你的話，應該沒問題。”
“......”
瀧澤佑也捋清了西野堇的邏輯。
她的觀念是只看資產。
于是，她幫她母親考量對象的時候，同樣秉持著這個觀念。
而或許是平時聊天中，西野賴子和西野堇說，他是落魄的貴公子，以后會重新發達——這種話，畢竟電視劇、小說，總是這樣。
西野堇信以為真，覺得他對她母親而言，應當是個好的伴侶。
于是才有了以上的問題。
和一名小學生對話真累。
“你不想娶我媽媽？”或許是瀧澤佑也的遲疑，讓這名小學生認清了現實。
“那，娶我呢？”西野堇眨了眨眼睛，輕聲問道。
“......”
“？”
瀧澤佑也才放松下來的心情，又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