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越人的村落外,影影綽綽的出現了不少人,他們利用草叢、灌木作掩護,由阿泰部落的人帶路,順利潛行到了村落外兩百步的距離。
二百多人的村子并不大,長寬各有百十步,此刻村里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中間平壩上,這些家伙斷發紋身、戴骨頭耳環,有的男人還掛著人頂骨項鏈,所有人都唱著鬼哭狼嚎的歌兒,如群魔亂舞般跳來跳去。
人群中間,燒起了一大堆篝火,鄭發子被綁在木柱上,熊熊火焰映得他的臉色越發蒼白。從被這些野人抓到,他已經三天三夜水米不沾牙,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而且,親眼看到那三個平壩人,被開膛破肚后砍成一塊塊的,放到火上烤了吃掉,從精神上,鄭發子已經垮了。
想起家里的三個小孩子,不曉得老婆要怎么辛苦,才能把幾個猴崽子拉扯大!可憐我的幾個孩兒,這么小就沒了爹!
鄭發子的淚水一滴滴落下。
阿泰指著鄭發子,輕聲告訴楚風:今天是山越人的節日,他們將殺掉這個漢人祭神,然后吃掉他祭自己的肚皮。時間就在日落的那一刻,因為山越人認為那個時候殺掉的人味道最鮮美。
“等日落?嘿嘿,你們見不到今天的日落了!”楚風冷笑一聲,下達了作戰計劃。
陸猛領二十名長矛手、十名弓手從西側掩殺;侯德富帶同樣數量的人從東側掩殺;楚風帶著剩下的二十名弓手、二十名長矛手從南邊強攻——北邊就不需要了,二十丈高的懸崖,要是誰能跳下去而不死,“仁慈”的楚大爺就放他一馬好了。
聽了這個計劃,大家點頭表示懂了,只有阿泰打著手勢:“我滴,平壩人,要打仗滴,嗯?嗯?”
楚風摁住躍躍欲試的阿泰:“我滴,打仗的干活;你滴,望風的干活!”然后對手下兩員大將說:“猴君,陸君,悄悄滴進村,打槍滴~不要!”
侯德富帶著士兵潛到自己的戰位,心頭還在犯嘀咕:怎么今天楚大人說話和阿泰頭人一個調調,滴過去滴過來的?貌似和結巴呆一塊,呆久了也會變成結巴。嗯,我以后要離他們遠點。
村中,“晚宴前的狂歡”還在繼續,太陽已經快要到山巔了,人們互相傳遞竹筒,喝著自釀的米酒,如癡如狂。
莽岳十分得意,當上村寨的頭人以來,他帶領戰士們四下劫掠,為部落打下了赫赫威名,不管是平壩人還是山越人,都害怕他的強大,現在已經有附近部落的青年零星前來投靠,部落的興盛,似乎已在眼前。
要知道,在兩年多前,部落戰士甚至打下了一個漢人村子!
漢人的好東西真多啊,漂亮的布匹、珍貴的鐵器、醇香的美酒,以他們的怯懦,怎么配享用這么好的東西?可笑那個愚蠢的白胡子老頭,大概是漢人的頭人吧,跪在自己腳下苦苦哀求,說要用錢財買全村人的命。
哈哈,我英勇的莽岳,當然不能讓他如愿。想起漢人少女白晰的身體,在那具誘人身體上發泄玉望之后,再把她烤熟吃掉,莽岳的眼神變得血紅。
他又看了看木柱上的鄭發子,可惜,是個男的。少女的味道,比男人好。
不過其他人的“口味”沒有這么挑剔,此時的山越人,不管男女老幼,看著綁在木柱上的漢人,就像看到了一大塊兒香噴噴的色澤金黃的烤肉。
沒有人想到,末日即將來臨。
“嗚——”蒼涼渾厚的海螺號角吹起,聲音響徹整個山谷。
這是平壩人進攻的信號!山越人紛紛從微醺的狀態清醒過來,拿起武器準備戰斗。
哼,懦弱的平壩人也敢來山越的地盤撒野,今天要把他們都殺死,串到木柱上烤熟!山越村寨的頭人莽岳大聲呼喝著,號召戰士們集中到自己身邊,山越人的武器從不離身,八十多個族中最強壯的戰士,很快拿起弓矛站出來了。
似乎東邊的敵人喊聲大些,莽岳拿著鹿角矛往東一指,一群人就亂紛紛的沖了過去。
看到了,對面的敵人竟然是一群漢人!莽岳的至尊心受到極大的侮辱,平壩人來襲就夠讓人喪氣了,居然是漢人打上門來,我呸,怯懦的漢人也配和我們山越勇士較量?!
“大家沖啊,殺光漢人,吃掉他們!”
山越人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哇哇叫著往前沖。但是他們很快發現這伙漢人的不同尋常:敵人的箭矢,能夠從想像不到的超遠距離射來!
為什么漢人的弓能射這么遠?這個距離,至少是山越弓箭的三倍!
山越人以獵鹿為生,他們的弓是單木弓、箭頭是青石磨制,打獵時總是花很多時間慢慢潛行到鹿群十多步遠的地方,然后暴起射擊。他們完全不能想象漢人的雙曲復合弓和鐵葉狼牙箭,能夠在一百步的距離上傾瀉火力!
侯德富非常愜意,他面對的敵人,不懂得結陣、沒有盾牌、沒有鎧甲甚至連衣服都沒有,漢軍強弓收割他們的生命,比用鐮刀割水稻還要輕松。
盡管弓手的射擊準確度不高,但對付這些野人,足夠了。一波波帶著死亡尖嘯的箭矢,不間斷的落到山越人中間,十名弓手,一輪齊射總能帶走兩三條生命。
短短的一百步距離,至少有十個野蠻人永遠的倒下了;負傷的數目更多。
侯德富覺得,剩下的戰斗應該不會太吃力。
莽岳快要瘋了,他辛苦訓練出的勇士,被敵人輕輕松松像獵鹿一樣殺掉,就是目前的損失,也會使部落的根基動搖。
必須殺光漢人,重新建立威信,否則,附近的敵對部落會吞掉我們的!
在衛士的掩護下,莽岳終于沖到了單木弓的射程內。他早已把弓箭拿在手中,此時用盡臂力把弓拉到滿圓,飛快的開弓、發箭,石質的箭頭泛著一縷青光,直奔領頭的漢人而去。
錢小毛正巧站在侯德富左前方,他想用長矛撥打箭矢,不知怎的腳下一個趔趄,身子一歪正巧擋在箭矢前進的軌跡上。
完了!
正中胸口,一陣劇痛,錢小毛渾身一震,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膽小鬼,快起來,裝什么死!”侯德富提著錢小毛的耳朵,把他從地上扯了起來。
見他一幅魂飛魄散的樣子,侯德富臉色一整,難得的嚴肅:“不過,還是謝謝你替我擋那一箭!兄弟。”
啊,我沒死?錢小毛渾渾沌沌的站起來,看看自己身上沒有一點血跡,只是胸口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隱隱作痛。
多虧了楚風在村里征集的棉甲——其實就是冬天的厚棉衣。在作戰前一刻才穿上,對身體活動影響很小,防護力則足以抵擋鹿角矛和青石箭,唯一的缺點就是現在剛交七月,天氣很熱……
“死”過一次的經歷,反而讓錢小毛完全拋棄了所有的恐懼。
一個山越人揮舞著鹿角矛,幸運的躲開了三支射向他的長箭,血紅著眼睛沖上來。他呲著一口白森森的尖牙,
看著撲上來的敵人,錢小毛低吼一聲,鋼矛沒有任何阻力的刺進了山越人裸露的腹部,比燒熱的小刀切黃油還要順利,此時敵人的鹿角矛離自己的胸口,還有兩尺的距離。
看著鮮血飛濺,看著敵人不甘的倒下,看著他腹部傷口冒出的血泉,錢小毛忽然覺得自己以前是個傻瓜。
原來殺一個人這么容易,原來死亡一點兒也不可怕!那個曾經懦弱怕死的人,真的是自己嗎?
錢小毛只覺得喉嚨管里有一種強烈的沖動,想要仰天長嘯,又想要大哭一場;但他什么都沒有做,只是操起長矛,繼續和戰友們并肩戰斗。
只有殺戮,能夠發泄內心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