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在精神病院

第171章 憤怒值

{靜海}食堂的椅子只有一種,但顏色有咖啡色、黃色、綠色三種;桌子有兩種,長桌、圓桌,都是漂亮的木桌。

用餐方式也有兩種,一是白色餐盤,二是碗。

格格、謝惜雅、王怡、美羊羊、王佳佳五人坐在圓桌,用碗,六個菜,一起吃;

二組四人坐長桌,每人一個餐盤,各吃各的。

格格高聲闊談的聲音,小半個餐廳都能聽見。

“惜雅的班級全是女孩子,一些女同學真的和日本動畫里一樣,會把裙子當當扇子,安全褲都能看見!”

如果被海城國際中學招聘,成為心理老師,說不定能近距離與女高中生接觸。

可惜,一入{靜海},精神院深似海。

“這個禮拜我們去哪兒玩?”何傾顏問。

“今天才禮拜一啊。”陳珂忍不住笑道。

“我感覺已經上了五天班了。”何傾顏嘆氣,“不過正是因為有周六周日,人們才能忍受周一、周二、周三、周四、周五,所以我們現在好好計劃一下周末的安排,沒有任何問題。”

“有道理。”顧然從成為心理老師的暢想中回過神,“上次不是說一起去游樂園嗎?”

工作的時候沒機會,他希望在非工作日‘認真注視’她們,找出‘她’是誰。

其實是誰不重要,結果不會影響他的決定,只是他想知道、也有能力知道,所以嘗試。

“蘇晴覺得呢?”陳珂問。

“10號發工資。”蘇晴說。

“啊——”顧然發出絕望感嘆。

另外三人都笑起來。

“我們不是有朱虹給的卡嗎?”何傾顏說,“去露營地搭帳篷,自己做飯?既不貴,不會讓小晴晴為難,又好玩,讓小晴晴撒歡了跑。”

“小晴晴心動了。”顧然說。

這次,顧然、何傾顏、陳珂三人笑起來。

“小晴晴是你能喊的嗎?”何傾顏笑著沒好氣道,“那是我的專屬愛稱,是不是,小晴晴?”

蘇晴根本不搭理她。

不過,她是心動了,何傾顏很了解她。

朱虹給她的卡,可以入住一晚十萬的酒店,她肯定不會去,但一晚幾百的露營,她覺得可以去玩。

何況,去酒店不能帶蘇小晴,去露營地,卻能讓蘇小晴放開了跑。

“曉曉呢?”她問陳珂,“周末出差嗎?”

“我問問”陳珂的語氣也輕松愉悅起來。

“要好好挑選露營場,”何傾顏更積極,“最好是人少、寬敞的地方,木材靠自己撿,食材自己挖,水果自己采摘,魚自己釣.”

“我負責釣魚。”顧然說。

蘇晴白他一眼。

顧然是挺期待。

“露營,對于忙于工作的人來說,是沙漠里的綠洲,能讓干涸的心靈重新變得濕潤。”他說。

“你忙嗎?”蘇晴端起湯碗,雙眼看著他問。

“.忙,倒是不忙,就是壓力大。”

“曉曉說有時間,還問我們,要不要買帳篷。”說著說著,陳珂笑起來。

“露營地一般都要有帳篷。”蘇晴說,“我們也不經常露營——”

她停頓一下,改口道:“以后可能會經常露營,但考慮到10號才發工資,暫時先不買。”

“好。”陳珂應道。

“這個怎么樣?”何傾顏也已經找到一個合適的露營地。

顧然、陳珂正要探頭去看,蘇晴發話:“下班再說,吃完飯還要和謝惜雅、格格的父母談話。”

這才是正事,兩人連忙收回已經飄蕩至周六周日的心思。

吃過飯,病人能看會兒電視,或者在{靜海}散步,二組四人在辦公室準備材料。

大約七點的時候,謝惜雅、格格的父母都來了。

不僅如此,莊靜也到現場。

“莊靜院長!”兩組父母面對莊靜態度明顯不一樣,十分客氣。

“我只負責聽。”莊靜笑道。

“你們說,工作壓力大不大?”顧然低聲對三人道。

三人都笑起來。

陳珂感受最深,莊靜老師旁聽,她甚至擔心自己說話時走音,普通話都不會說。

可也不能一言不發,這更糟糕。

會議室內,眾人就坐。

“惜雅、恬恬,你們能說一說今天上學的感受嗎?”蘇晴道。

“.和之前一樣。”謝惜雅說。

“我的話,”格格道,“文化課交給徐恬,我上興趣課,反正我玩得很開心。”

謝母似乎有話想說,遲疑片刻后,沒急著開口。

“惜雅,在你眼里,恬恬今天怎么樣?”蘇晴又問。

“上課認真,下課后和同學玩在一起,挺好的。”謝惜雅回答。

“恬恬,在你眼里,惜雅今天怎么樣?”

“看似正常,其實不正常!”格格說,“如果我不知道惜雅生病,可能不覺得什么,但知道惜雅生病,我才發現其中的不對勁。”

“具體呢?”

“比如說騎馬,分成三組,同時開跑,根據排名給分,所有人都搶著和惜雅一組,認為她一定會得第一——壓力多大啊,惜雅這個暑假沒騎過馬;

“等分組后,和惜雅同組的人都覺得自己贏定了,就算沒贏,至少第一名在自己組里,自己的壓力會少很多——這些人只是想讓自己更輕松,不管是松懈,還是輕裝上陣,獲得更好的成績;

“正式開始比賽,惜雅有點落后,跑在第三,在我看來,已經非常優秀了,因為另外兩名女生暑假就是在馬場度過,整天都在騎馬,而與惜雅同組的第四名、第五名,就開始催促惜雅,語氣里還帶著責怪;

“那些更落后的,因為太遠甚至沒辦法和惜雅說話的,自己不用勁跑,卻用焦慮、責怪、懷疑的眼神看著惜雅。

“惜雅后來跑了第一,慶祝的時候,一些人還小小的不滿,我聽著就來氣,好像惜雅欠她們的一樣。”

格格很關心謝惜雅。

蘇晴看向謝惜雅的父母,問他們:“你們有什么的看法嗎?”

她沒有將兩人的富貴與年長放在眼里,而是用對等身份的說話。

“這些人有點過分了。”謝父蹙眉,很有氣度。

“但壓力也是動力,”謝母說,“比起這些將希望托付給他人的人,惜雅會更優秀。”

“為了更優秀,這樣也沒關系嗎?”蘇晴問她。

“只是這幾年。”

“作為心理醫生,”陳珂開口,“看過太多今天認真工作,回家后與家人開心聊天的人,卻在第二天選擇自殺的例子。”

“惜雅不會承受不住這點壓力。”

“如果承受不住呢?”何傾顏好奇,“你是不是就不認她是伱的女兒了?”

謝母有點惱怒,可她沒有對何傾顏生氣,而是看向莊靜。

“卡夫卡認為,閱讀是砍向我們內心冰封大海的斧頭,”莊靜道,“這句話的意思是,讀書要讀進心里,要有所觸動,才能算真正的讀書——心理咨詢同樣如此。”

“不管如何,惜雅都是我們的女兒。”謝父道。

“那我們有一個提議,”蘇晴說,“我們想讓惜雅長時間住在這里,當然,學習不會荒廢,你們可以讓家庭教師來給她上課。”

“可以。”謝父直接點頭。

“此外,我們覺得,你們和惜雅之間有必要分開一段時間。”

“什么意思?”謝母問。

“就是說,撤掉護工,非必要不聯系。”蘇晴解釋。

“不聯系?”謝母重復道,“我不明白這么做的原因在哪里?”

“謝惜雅之所以會生病,患上取悅癥,正是你們的原因,”顧然說,“也就是原生家庭的環境不好。”

“希望孩子優秀,不懼怕壓力,這有錯嗎?”謝母問。

“沒錯,但孩子也有——至少偶爾也有——說‘不’權利,您覺得呢?”顧然反問。

蘇晴接著道:“接下來我們打算對惜雅進行康復訓練,讓她擺脫取悅癥,能在自己不喜歡的時候,勇敢說出自己的意見——她的意見不一定都對,可能不能說出口,又是另一回事。”

“取悅癥到底是什么?”謝父忍不住問,“惜雅怎么會得這個病?”

“嚴格來說是強迫癥的一種,總是把別人的需要擺在第一位,從來不會對別人說‘不’,始終在爭取周圍每個人的認可,努力想讓除了自己以外的每個人都高興。”蘇晴解釋。

陳珂進一步說明:“惜雅會得這個病,根據我們的診斷,基本是因為家庭——她寧愿自己難受,也不愿意承受來自家庭的壓力和消極情緒。”

“家庭?”謝母問。

陳珂道:“如果我們沒猜錯的話,在惜雅很小的時候,只要她表現得不夠優秀,您就會指責她,甚至拒絕和她親密;

“而謝先生您,在這個過程中,或許心疼惜雅,但從來沒有讓她休息,默認謝女士的行為。

“為了不再讓你們生氣,也為了獲得父母的關愛,惜雅強迫自己努力。”

何傾顏接過話題,接著道:“從小到大,你們不停這樣教育,不優秀,就不給糖,你們的女兒自然就養成了‘自己努力滿足周圍人,避免周圍人露出負面情緒’的習慣。”

她說話比蘇晴、陳珂赤裸裸得多。

尤其是‘不優秀、就不給糖’,用在父母與子女之間,刀子一般鋒利。

謝母注視何傾顏。

何傾顏微笑:“我爸是何海城。”

謝父表情明顯動容,面部肌肉忍不住跳動。

謝母深吸一口氣。

她柔聲問謝惜雅:“惜雅,是這樣嗎?”

謝惜雅沒說話。

“這是默認。”何傾顏解釋。

“讓惜雅在這里住一段時間吧,”莊靜開口道,“不管是不是取悅癥,一直穿校服這個問題總要解決。”

以她的身份給出臺階,謝惜雅的父母猶豫之后,同意了蘇晴的提議,讓謝惜雅長時間住院,且兩人非必要不能與她聯系。

“恬恬的情況,”蘇晴看向徐恬父母,“我們認為需要繼續觀察,如果雙重人格不影響學習,不急著找出主人格。”

“這話是什么意思?”徐母問。

“根據我們的判斷,”陳珂是催眠療法的專家,“保持現在的狀態,恬恬有概率自愈——學習的時候認真學習,玩耍的時候愉快玩耍,雙人格不分彼此。”

“比起催眠消滅人格,這種自然療法更安全,避免了消除主人格的錯誤。”蘇晴道。

“那要多久?”徐母又問。

“少則六周,多的話兩三年。”

“兩三年?”

“童年陰影本就要用一生去治愈,當然,你們是徐恬的監護人,有權利轉院,讓其他醫院的精神醫生消除她的人格,進行快速治療,但我們不會這么做。”蘇晴道。

“你的意思,”徐父問,“恬恬的問題和謝惜雅一樣,也是我們父母的原因?”

“是的。”蘇晴點頭。

“哪有那么巧。”徐父下意識反駁。

“我去看牙科,問身邊人,好巧,他們都是來看牙齒的,有兩三個和我也一樣,都是吃糖吃多了。”何傾顏的牙齒當然沒問題。

徐父知道她諷刺的意思,雖然惱火,但沒發作。

“不好意思,”他反而道歉,“我太激動了,我們完全贊成各位醫生的看法,愿意配合。”

敲定大方向后,蘇晴開始談論細節。

她給了謝惜雅、格格一人一張表格。

“這是什么?”格格好奇。

“憤怒表。”蘇晴道。

“哦,我知道,滿了可以放大招是吧?”

“你們現在就在放大招。”顧然說。

“啥?”格格不解。

“是我們的病嗎?”謝惜雅好奇。

她的心情似乎輕快了許多,就像是脾氣暴躁的父親又離家去務工。

父親如果脾氣暴躁,又不顧家,也就算了,就怕父親脾氣暴躁,掙的錢又全給家里——謝惜雅、格格就是這種情況,雖然被父母控制,可父母是真心希望她們好。

“以后你們如果有情緒,就填寫表格,這上面有刻度,按照自己的情緒填寫。”蘇晴說。

100滿值。

10:心煩;

20:不滿;

30:焦慮;

40:厭煩;

50:氣惱;

60:惱火;

70:憤怒;

80:暴怒;

90:歇斯底里;

100:氣得冒煙。

“氣得冒煙?”格格哈哈笑起來,“惜雅,按照他們的說法,我們兩個現在腦袋在冒煙呢!”

“氣得冒煙是顧然想到的,本來是心死。”蘇晴道。

“‘心死’、‘氣得冒煙’.顧醫生的語文真好。”謝惜雅說。

“噗!”何傾顏沒忍住,直接笑出來。

蘇晴、陳珂,甚至莊靜都笑起來。

“笑啥?”格格好奇又費解。

“我當年,”顧然語氣緩慢,氣勢十足,“是語文課代表。”

“因為語文成績不行,所以成了語文課代表。”蘇晴解釋。

謝惜雅愣了一下。

“啊哈哈哈哈哈!”格格爆笑,“你個學渣,我語文拿過滿分!哇哈哈哈!”

‘哈’之前的‘啊’和‘哇’聽得很清楚——她在表達開心的同時,還表達了對顧然的譏諷。

“我覺得,”顧然的語氣依舊緩慢,一點氣勢沒有,“人與人相遇,是為了相互照亮,而不是往彼此身上扔火瓶。”

“我玩和平精英就喜歡丟火瓶!”格格笑得更厲害。

徐父、徐母忍不住對視。

謝父、謝母都被這孩子的笑聲逗笑。

等格格把一肺之力的氧氣笑沒了,蘇晴才笑道:“惜雅、恬恬,你們要記住,哪怕只有1點,也代表你們有情緒了。

“你們一定不要忽視自己的情緒,到了50或60點,不管對方是誰,你們都要勇敢說‘不’。

“當然,這對現在的你們很難,但我們會幫你們,你們也別急,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我們慢慢來。”

會議到此結束。

豪車駛下春山,謝父沉默許久,對謝母說:“心死,真令人寒毛直豎啊。”

謝母閉著眼睛沒說話。

她終于想起來,自己年輕時非常出色和優秀,可不是什么事都出色優秀。

或許,她在教育孩子上也沒自己想象得那么出色。

《私人日記》:九月二日,周一,夜,靜海

今天為什么不是周五啊,好想去露營啊。

《醫生日記》:

不優秀,就不給糖,可以,但不能過猶不及,不能什么事都這么做。

必要的時候,我覺得父母應該表現出對子女的無條件支持與關愛。

孩子心智相對不成熟,多聽父母的意見沒問題,可父母必須給孩子表達自己意見的權利。

這兩點我要記住。

(莊靜批語:記住是為了以后教育自己的孩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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