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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蘇晴看不出是欣賞,還是沒好氣,“上班時間不準談感情,單純地開玩笑,活躍氣氛可以,但我不允許二組的氛圍變成為了戀愛爭吵的氣氛。”
以顧然的觀察,只要不談感情,蘇晴不會在意何傾顏、陳珂兩人的“野心”。
至于下班時間
“珂珂,這對你很不公平!”何傾顏不滿。
陳珂不和顧然他們住在一起,上班不談,那就沒得談了。
“我贊成蘇晴的意見。”陳珂卻說,“比起感情,病人、工作、學習更重要。”
“沒錯,我們怎么能辜負莊靜老師的栽培,把時間浪費在戀愛上!”顧然,毫無疑問的莊靜死忠。
“他是不是也有心理障礙?”何傾顏問。
“八成。”蘇晴說。
陳珂看顧然的目光略顯擔憂。
“你們三個.”
同仇敵愾,讓三位女醫生之間氣氛又和好如初,至少表面上如此。
看在三人都有一雙美腿的份上,這點污蔑顧然也就忍了。
吃過飯,午休結束,四人去療養樓,今天輪到蘇晴上課,她教大家彈電子鋼琴。
“我們先從《讓我們蕩起雙槳》開始。”她說,“這首兒歌,這篇課文,大家應該都知道,比起《歡樂頌》能更好地調動感情——還有人會唱這首歌嗎?”
“我、我會!”拔河老頭舉手。
“誰不會?”快出院也舉手。
“這是一次考驗,狡詐的地球人,不,中國人,蘇晴特務特意挑選人人都會的兒歌,如果我唱不出來,我就是臥底。不過,哼,‘天王蓋地虎’、‘奇變偶不變’、‘宮廷玉液酒’、‘你站在此地不要走動’,這些我都懂,我早已經預料今天——入侵李笑野記憶,檢索《讓我們蕩起雙槳》,開始檢索,檢索成功,下載原文,下載完成,用時一秒。”
幻臭作家嘴角一勾,舉起手:“我也會。”
“腦子有病吧你!”快出院瞅他。
“好,李笑野,我來彈奏,你來唱。”蘇晴笑道。
她纖細的雙手放在黑白琴鍵上,腳輕踩在踏板上。
隨著手指按下,優美的琴聲徜徉而起,像是一群精靈被從森林中喚醒,在大廳內起舞。
閉上眼睛,似乎有純凈的陽光灑在身上。
蘇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演示了“會彈”和“彈”兩者之間,有著多么深的鴻溝。
“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不需要排練,李笑野本能地知道從哪兒開始唱起。
兒歌歡樂,蘇晴的調子輕盈靈動,李笑野粗著桑假裝男高音。
不知為何,拔河老頭卻哭了。
眾人心里多少有些理解,成年人聽兒歌,哪怕表面微笑,內心深處哪有不難過的?
那時候爺爺奶奶或許還在,最大的煩惱是作業,最大的愿望是多玩一會兒游戲,那時候,一切都還來得及。
王怡三十歲出頭,已經偶爾開始害怕時間,唐明這樣的老人還有多少歲月?
蘇晴的曲調依舊歡快,像是一群一年級少先隊員的歡聲笑語,越是這樣,越是令人難過。
一曲彈完,蘇晴笑道:“不愧是作家,這么多年,還記得全部歌詞。”
“不好!這娘們懷疑我!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沒辦法,只能拉屎了!”
“我也記得啊。”顧然趕緊道,“不過我是因為去過北海公園,真的在那兒蕩過雙槳,加深了記憶。”
“取消拉屎!取消拉屎!人奸顧然出手幫忙!”幻臭作家聲音很急,“其實,嗯哼,我之前為了寫查閱過,所以現在記得。”
“我也是最近練習,才重新記起曲譜。”蘇晴說,“接下來我們開始學習.”
這時,謝惜雅的母親忽然走進療養樓。
她穿著不管是造型,還是做工,都精致高雅的連衣裙,身姿曼妙。
蘇晴給了顧然、何傾顏、陳珂三人一個眼色,她自己繼續彈奏鋼琴曲——拔河老頭很認真地在聽課。
三人迎向謝母。
“您好。”陳珂站出來打招呼。
簡單寒暄,三人與謝母一起去了面談室。
“您有什么事嗎?”陳珂問。
“我是來就診的。”謝母的回答出乎在場三人的預料。
他們以為她是關心謝惜雅的事情,比如說治療有沒有效果,病還有多久能好之類。
謝母繼續道:“我覺得你們上次說得很多,但我回去之后,怎么想,也不覺得自己哪里做錯,所以想請你們幫忙,幫我糾正心態,成為一名真正合格的母親,而不是我自己認為的合格的母親,我想.這樣做,也能讓惜雅好得更快。”
“還能預防復發。”何傾顏說。
“所以,惜雅會生病,問題真的在我身上?”謝母問。
“您也不用太自責,”顧然安慰,“您這樣的情況并不少見。”
“父母太過苛責嗎?”
“也不僅僅是父母,是陪伴者,也就是陪同病人來的人,他們的心理問題比就診者更為突出,甚至本人就是精神障礙患者。”
“.什么意思?”謝母的停頓不是遲疑,也不是疑惑,而是質問。
陳珂遲疑了一下,還是道:“顧醫生說的確實是事實。”
“我是來咨詢心理問題,你們說我是精神病?”謝母又問。
“精神障礙患者,和精神病,還是有一些不同的,何況您已經知道自己有問題,這是一個很好的現象,代表了‘好轉’。”
何傾顏在笑。
陳珂格外想念蘇晴,如果這時候她在,現在頭疼的就不是她。
“從第一次見面,我就發現,伱好像對我有意見?”謝母注視顧然。
“把孩子逼得住進精神病院的父母,難道我還要喜歡嗎?”顧然疑惑,“當然,捫心自問,也可能是因為我仇富。”
謝母沒有生氣。
她保養得極好,雖不如莊靜、嚴寒香那樣天賦異稟,但那張鵝蛋臉也雪白如羊脂玉。
還有一種牡丹富貴的貴氣。
“我來之前,”她語氣悠然沉穩,“有想過選誰咨詢,第一個選擇是蘇晴,因為她是惜雅的主治,也是莊靜教授的女兒;第二個,是顧醫生,莊靜教授之前說過,心理咨詢有時候要像斧頭,劈開內心冰山才有效果。”
“現在呢?”何傾顏彷佛和自己無關一樣湊熱鬧。
“顧醫生,不知道你的咨詢費是多少?”謝母問。
“不需要錢,對您的治療屬于家屬干預,包含在治療謝惜雅的醫療費里面。”顧然回答,“不過您真的要選我嗎?”
“如果你的專業水平不夠,我會向莊靜教授反映。”
“反映也沒用,他是莊靜老師的女婿。”何傾顏又笑道。
“您放心!”顧然表情堅毅,“我不會讓您失望,一定讓您滿意!”
謝母還沒從‘女婿’的驚訝中回神,又疑惑他的態度。
“我說他是莊靜老師女婿的意思是,他一點不敢讓莊靜老師失望,如果你對他說,‘顧醫生,你也不想讓莊靜老師失望吧’,他甚至可以跪下來舔你的腳。”
“需要嗎?”顧然很認真地問謝母。
謝母終于失態,抬起右手擋在身前,想掩嘴又沒掩。
她顯然不習慣年輕人的玩法。
何傾顏快要笑出來,被陳珂及時阻止了,病人家屬面前,不能太放肆。
“別說這些了,”謝母嫌棄什么氣味似的揮揮手,“今天先試試。”
顧然沒想到他這么變態了,謝母還繼續選他。
不過這也是一次機會,失敗會讓莊靜老師失望,但成功也能讓莊靜老師刮目相看會刮目相看嗎?
或許只會覺得理所當然。
三人讓謝母在面談室稍等。
“加油!”陳珂鼓勁。
作為同期的新人,她理解顧然不想被舉報的心情,不過肯定不至于到舔鞋。
心理醫生也不會讓自己墮落到舔鞋的程度嗯——,顧然舔莊靜的鞋例外。
陳珂真的相信,如果有必要,顧然會舔莊靜的鞋!
“我倒是很放心你的水平,但我不放心你的人品,”何傾顏說,“你長這么帥,萬一被她看上了怎么辦?”
“我被她看上,這和我的人品有什么關系?”顧然不明白。
“好了,傾顏,我們不要耽誤顧然的準備時間,謝女士也等著呢。”陳珂道。
顧然確實需要時間好好想想。
其實初診很簡單,問一問具體情況,一兩個小時就過去了,但他不準備這么做。
他不是謝惜雅的主治,但謝家母女的情況他也所了解,這樣混時間,說不定會就會被舉報。
大廳內還在練習《讓我們蕩起雙槳》,這時坐在電子鋼琴上面的是101主管護士·王怡。
蘇晴站在一旁指導,看起來挺像回事。
顧然對著護士群中的王佳佳招手,王佳佳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眾人推了一下。
王佳佳立馬繞著課堂小聲跑過來。
“顧醫生!”她的臉有點紅,不知道是害羞,還是跑步熱的。
“我要對謝惜雅的母親進行家屬干預治療,你跟我一起。”
與病人、病人家屬,尤其對方還是女性的情況,除非病人、病人家屬要求,不然必須有護士陪同。
顧然稍作準備,帶著王佳佳再次走進面談室。
王佳佳抱著咨詢記錄本,對謝母微微鞠躬。
謝母看了一眼這清瘦嬌小、留著短發的女護士,也微笑點頭。
三人坐下來,顧然拿出平板,放在他們都能看見屏幕的位置。
王佳佳則拿著筆,隨時準備記錄,這些內容之后都要錄進病歷。
“謝我喊您阿姨吧,謝姨,您剛才說,希望我能劈砍您內心的冰山,但像您這樣成就斐然,經驗豐富,有自己一套堅定的、行之有效的價值觀的人,內心不是我能撼動的。”
“給自己找退路?”謝母問。
“不是退路,而是換路。”顧然笑起來,“我想帶您看幾個病歷,和您一起分析,我相信,以您的悟性,完全可以自己開解自己。”
謝母黑亮的眼眸稍作沉吟,沒說話,默認了他的做法。
顧然點開平板里的一個PPT。
這是大師課的作業,病歷自然不會泄露病人情報,甚至可能是大師自己編的。
“我給您找了一個擔心被父母拋棄的例子。”顧然說。
大師課他吃不透,但出得早的,都已經記住,熟練程度等同于記住了某個段落出現在書的哪一頁,找一個合適的例子要不了幾分鐘,也就‘翻書的時間’。
“我們一段段的慢慢看下。”顧然點擊PPT。
病歷一
女,17歲,未婚,漢族,高一學生。由父親陪伴前來門診。
“謝惜雅是由您陪同來{靜海}的,這位病人是由父親,在我們精神病院,其實由誰陪同病人來就診很重要,通常能傳遞許多重要的信息。”顧然說。
謝母若有所思。
她想起顧然之前說的,這還一位擔心被父母拋棄的少女。
“這孩子的病,是她母親的原因?”她問顧然。
“是不是呢,不清楚,所以我們在接下來一定要問清楚。”
謝母抿唇,什么‘我們’,她又不是真的來學怎么給人治療精神病的。
她也沒問,顧然也說了,相信她的智慧,謝母對自己的智慧自然充滿信心。
“除了陪同者,還有一點,這女孩17歲,距離18歲只差1歲,這種情況,哪怕有監護人,我們醫生在考慮治療和住院方式時,也應當充分征求并尊重她本人的意愿,除非她媽媽,不,她爸爸很強勢,那也沒辦法,畢竟17歲不是18歲,只能聽女孩監護人的話。”
“你不用暗示我,是我錯了,明明帶惜雅來看病,卻很少問惜雅的意見。面對醫生的問題,有時候還代替她回答。”
“她自己回答的時候,其實也在看謝姨您的臉色。好,我們不說您,我們繼續看病歷。”
王佳佳一邊記筆錄,一邊偷瞄謝母。
她覺得顧醫生陰陽怪氣的樣子好帥!
顧然點擊PPT。
病歷二
患者表示是在家人勸說下來診的,自己愿意和醫生交談,也不反對父親旁聽。自訴“左半身一陣陣不能動,頭腦里有嗡嗡嗡的聲音,已經2個月了。”
“還是那位17歲少女,與謝惜雅必須穿校服不同,她的癥狀是左半身陣發性不能動。”
謝母左手食指點在唇上,凝神看著PPT。
謝惜雅必須穿校服,她其實沒太放在心上,甚至想過,干脆讓她住校,畢業后再說,在學校穿校服又沒什么,反正也要穿。
如果真的等畢業,會像這個女孩一樣,出現身體上的癥狀嗎?
甚至最后發展成顧然形容的,把校服吞進肚子自殺?
不需要讀心術,顧然就知道她現在心情凝重,活生生的例子帶來的震撼,遠超過她的獨自思考和反思。
“這段病歷您能看出什么嗎?”顧然問。
“兩個月才來就診,還是在家人勸說下。”謝母回答。
“這代表什么?”
“她應該很少和父母談心,考慮到你之前說的,她擔心被父母拋棄,可能是擔心自己生病,還是精神病,會被父母嫌棄。”
謝母又想到自己與謝惜雅的相處模式,母女間似乎也很少談心。
謝惜雅少數幾次生病,也沒主動和她說過。
她記得很清楚的一次,謝惜雅感冒,依然早起去學校,如果不是學校打來電話,她都不知道這件事。
事后,她說謝惜雅,為什么要拿自己身體開玩笑。
她還說,身體壞了還怎么學習,不如在家休息,把病治好了,學習才更有效率。
“顧醫生,我或許真的瘋了。”謝母說,“一個瘋子媽媽。”
“天才多少都有點瘋狂之處,您不是個例。”顧然道。
《私人日記》:九月六日,周五,靜海
謝母的腿也不錯——單純的評價,沒有半點想法。
海城美女真多,但我只要蘇晴。
難道我對靜姨的崇敬,真的已經發展成心理障礙了?
《醫生日記》:
這世界有想成為好媽媽,結果卻害了孩子、害了自己的母親。
此外,如果對一個人特別尊敬,尊敬到舔對方的鞋也無所謂,這算心理障礙嗎?
(莊靜批語:你在說我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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